这声音不正是尤阿大的么?徐老大离门最近,一步就跨出门外,就见尤阿大已经被守在篱笆外的卫士抓住了。
朱氏也奔了出来,一见自己儿子被人捉住,立马就慌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等奉命守在外头,但见这人鬼鬼祟祟从窗户爬出来,唯恐是个小贼,便将人捉拿住再问话。”一个卫士回道。
“这可不是什么小贼,是我家大郎,你们快放手!”朱氏忙道。
徐老大和尤二郎也过来帮腔,但三名卫士均不理睬,只将手中之人牢牢捉住,可这尤阿大只挣扎了这么一句便再也不开口说话了,脑袋耷拉着倒真像个狼狈的囚犯。
尤二郎见他们不为所动,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回到屋中,可房门还没踏进,就差点撞到了人。
林经年已经侧身立在刘耿身侧,一手挡住尤二郎,一手拿着一件外袍,正是红色的,上面还沾着一些尘土。
“尤阿大,你一直并未娶亲,最近你家也无婚嫁喜事,那这大红喜袍为何会在你的床下?”刘耿的声音冷静,又不带一丝情感。
可这尤阿大头也不抬,也不回话,好似这问话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无,倒是尤二郎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那件衣服,一脸惊慌无措。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小院里一片沉默,伴随着朱氏惊疑不定的声音回荡着的,只有风吹过竹林留下的沙沙声响。
邱县令怎么也没想到,才从吕士文家回到县衙,刘耿就带着“证人”回来了,还说证据齐全,可以开堂审案了。
“快酉时了,这时候审案?”吕士文又一次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刘耿点头:“明日我们就得离开了,现在人证物证皆在,案件也清楚明了,早日把案件审结也好给死者一个公道,不必拘泥于几时审案。”
邱县令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案件清楚明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耿又道:“崔胥长擅长审讯,他会协同你审案。”
邱县令偷瞄一眼崔云旗,见他一脸无奈又认命的模样,彻底清楚了——这何主薄才是老大啊!
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清水县衙开堂审理吕家女婿许明谦的案子彻底传开了。这是清水县第一次在傍晚审案,而且又是那么扑朔迷离的案子,即便天色已晚,县衙外也挤满了百姓。
邱县令公服加身,端坐正中,倒是多了几分威严,崔云旗坐在邱县令左侧,穿着绿色公服,显得人越发清秀白皙。
刘耿倒是坐在堂下,身前放着一个方正小几,上摆笔墨书卷,是用来做随堂记录的。
崔云旗表情倒是轻松,但眼角一直瞟着坐在角落的刘耿,心里七上八下,感觉如坐针毡——让这人做书记?以后会不会被报复啊?
他这晃神的功夫,吕家父女已经带到堂上了。女眷平常是不出入公堂的,尤其是新寡,若无故被带上公堂,连县令也会被人诟病,可这回不一样,吕锦娘即是死者家属,又与死者之死脱不了关系,任凭人再怎么不愿意来,还是让邱县令强行带来了。
崔云旗微微侧头看了眼邱县令,倒是对他改观了些许。
邱县令照例询问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崔云旗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并不答话,只看着父女俩的表情。
吕士文跟下午一样,慌乱紧张就表现在脸上。反倒是吕锦娘,看上去还算镇定,微微低垂着脸,只是目光凄楚向上望着,恍惚间竟与崔云旗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带着几分羞怯地垂下眸子。
有趣,崔云旗这下是真的笑开了。
“咳咳,”邱县令该问的都问了,这一声咳嗽就是示意崔云旗该他问了。
“许生徒,许明谦可是你二人所杀?”崔云旗人长得就如春日般和煦,声音也清脆好听,若不是这一问实在惊悚,吕锦娘差点就要向他头来一个欲语还休的目光了。
“冤枉!某与子婿无冤无仇,为何要在小女成婚这样的日子杀人啊?!”吕士文反应算快,连呼冤枉。
“无冤无仇?”崔云旗点了点头,似乎还挺同意他这话的:“有冤有仇倒还不一定非要置人于死地,但为了钱财就不一定了对吧?”
吕士文脸一僵,嘴唇抖了抖还未说话,便被崔云旗打断了:“至于为何要选在一个大喜日子杀人,那答案更简单了,找那么多人糊里糊涂地做你的人证,除了成婚之礼,还有什么日子比这天更好呢?”
“崔胥长这话到说到点子上了,那么多乡邻都见着了,许明谦是投水自尽而死,如何又与我有关系了?”吕士文这话一说,人也似乎有点底气了。
“行,那我们把人证传上堂来吧,一起再好好听听你家女婿是如何当着众人的面投河的。”
邱县令依言召唤当夜出席吕家婚宴的宾客上堂来。
公堂上可站不下那么多人,除了女眷不在,剩下的看得不是那么清楚的都站在堂外,只有几个当夜冲在最前头的乡邻站在堂上。
“堂下几人,报上名来,与吕士文士什么关系?”邱县令说道。
“在下袭明,吕士文好友。”“在下余修为,吕士文近邻。”“在下吕宏毅,吕士文族弟。”几人从左往右依次答道。
崔云旗又说:“请诸位将当夜所见所闻再详细复述一遍。”
“是。”袭明率先答道:“当夜我就坐在正堂最北边,一眼就能看见二门,而且某身有风黄病,不宜饮酒,所以当夜并没有喝酒,神志还算清醒。我只记得许生进入青庐不到两炷香的时间……”
崔云旗抬手打断了他:“你怎么肯定就是不到两炷香的时间?”
“嗯……因为我记得那时刚上一道水炼犊,这道菜是我们清水名菜,一般不常吃,也就喜宴吃吃,得微火慢炖,那肉才会酥烂入味……”
“说重点。”崔云旗连忙打断他的细致描述,不然他就要流口水了,水炼犊是吧?明天,啊不,明天吃不到了,今晚他就上街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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