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头丁跟在一群理丁的背后,走进了马正司衙门的院子。
看到大脑壳子两眼喷火,死死盯着对面一个身材矫健,肤色微黑的年轻后生,杨头丁就知道对方应该是子壮了。
子壮的大名,杨头丁自然早就知道。
不过,面对面地看到真人,这毕竟还是第一次。
这小子,是个狠人啊。
丧彪心狠手辣,恶名在外,杨头丁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十几个人竟然拿不住眼前的这个小子,丧彪还被硬生生地拧断了脖子,想想都觉得心底直冒凉气。
是个狠人啊。
丧彪的尸体,杨头丁刚才已经看到了。
大脑壳子的话,杨头丁现在也至少相信了九成九。
……
留下一个理丁留守在丧彪的尸首埋葬处,杨头丁又派了一个理丁赶紧回理正司通报案情,寻求支援。
剩下的七八个理丁,在杨头丁的率领下,和大脑壳子一起,匆匆赶到了马正司,恰巧把子壮等人堵在这里。
不过,他感到自己的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
子壮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的余光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了起来。
看到一群理丁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子壮已经攥紧了拳头,两脚用力地踩实了地面。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子壮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然后子壮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大脑壳子,他一身黄色粗布麻衣的打扮,在一群皂衣理丁中显得特别扎眼。
虽然只和大脑壳子打过一次交道,但子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毕竟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子壮也不是一件小事。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子壮打垮了大脑壳子,救出了哑巴力,后续也把哑巴力送上了邑城市皮子老大的位置。
要说邑城里有谁最恨自己,这大脑壳子绝对排得上号。
当然,蒲相文也应该算上一个。
对于那些有可能记恨自己的人,子壮是从来不敢忘记的。
只是,大脑壳子怎么知道自己杀了人?
怪不得哑巴力前几天曾经提醒自己,说这大脑壳子最近和丧彪的几个手下有些来往,不知道要搞些什么古怪。
也是子壮大意了,当时没有把哑巴力的警告放在心上。
没成想到,这大脑壳子竟然找上门来了。
丧彪?
既然说自己杀了人,应该指的是自己杀死丧彪的事情。
自己这段时间可杀过不少人,村西的桑林里,黑松岭下的荒草中,可这些和大脑壳子根本就沾不上边。
只有丧彪。
这就对了,怪不得丧彪当日一直追着哑巴力不放,怪不得丧彪那晚竟然安排了手下伏击自己,原来都是这个大脑壳子在背后捣的鬼。
以前所有的疑惑,现在都豁然开朗,但子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大脑壳子那仇恨的目光,狰狞扭曲的面孔,他就知道今天应该是一场恶仗了。
……
杨头丁走到大脑壳子身边,目光却落在子壮的脸上。
“大脑壳子,你可要看清楚了!”
杨头丁提高了声音,好像故意要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若他就是杀害丧彪的凶手,理正司自然会把他绳之以法。不过,若你认错了人,那可是诬告之罪,理正司可饶不了你!”
“就是他,这个狗日的,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他!”
大脑壳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先给子壮裆部狠狠踢上一脚。
蒲伯文已经走了上来,皱着眉头,冷着脸。
“杨头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头丁连忙堆起笑脸,朝蒲伯文拱手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告蒲大人,八天前的那个晚上,蒲城邑发生一起命案,混子丧彪被人虐杀。刚才这大脑壳子到理正司报案,说那杀人凶手,就是桑林村的子壮,现在正在马正司内应募野马丁。在下迫不得已,得罪了。”
三言两语,杨头丁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周围的人一片哗然。
有人迷惑不解,有人大惊失色,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心急如焚……
车稳已经走了上来,怒气冲冲地呵斥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报案的人,恐怕是个捞偏门的市皮子吧!仅凭一个市皮子的话,你们竟敢到马正司来抓人?”
在现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子壮和大脑壳子以外,唯有车稳知道真相。
为了撇清杀斗玉台胖歌姬的嫌疑,子壮曾经亲口告诉过车稳,他当晚杀了混子丧彪。
所以车稳必须站出来,阻止理正司缉拿子壮。
理正司不同于蒲城邑的任何其他衙司,若是子壮落到他们手里,后续就麻烦了,即使小主和邑宰也投鼠忌器。
在车稳的呵斥声中,杨头丁脸色变了变,依然恭恭敬敬地说道,“阁下是新上任的野马正大人吧,小的是理正司的头丁,见过大人。”
车稳冷哼了一声。
“公务在身,还请大人见谅。”杨头丁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有人报了案,又指认了凶手,我们好歹要带回理正司问一问才是。”
“你……”
杨头丁虽然表现得恭恭敬敬,可说的话却无懈可击,让车稳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两眼瞪着杨头丁,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杨头丁心中暗暗叫苦,却仍然强装镇静,避开车稳逼视着自己的目光。
他一招手,正要吩咐手下人把子壮拿下。
“慢着!”
车稳忽然大声吼道,“子壮是蒲府小主的家丁,你们要拿蒲府的人,是不是要先禀报小主一声!“
事到如今,车稳也只好病急乱投医,把希望寄托在表姐的身上。
表姐足智多谋,一定会想到办法,也许能救子壮一命。
果不其然,杨头丁愣了愣,慢慢地把手放下。
毕竟小主是蒲大夫的嫡长女,若是惹怒了她,自己又不是朝廷派驻在蒲城邑的官员,恐怕理正司也保不了他。
“车稳,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蒲伯文忽然在旁边冷测测地说道,“子壮已经被小主逐出了蒲府,早已经不是蒲府的人了。”
“蒲伯文,你……”
车稳没想到蒲伯文竟然出来拆台,一时气结,怒气冲冲地看着蒲伯文。
“我怎么了?”
蒲伯文一脸的阴冷,不假辞色地说道,“车稳,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一个野民而已,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当然在斗玉台上,子壮几次三番地羞辱他,早已经让蒲伯文怀恨在心。
要不是忌惮小主的威势,他早就要收拾子壮了。
胖歌姬的事情发生以后,他本来以为抓住了机会,却最后却被小主和邑宰翻盘,竟然让子壮死里逃生,还赔上了张骆的性命。
这次既然理正司出面,又有人证,蒲伯文当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
更何况……
蒲伯文板起面孔,忽然一身的浩然正气,义正词严的说道,“理正司缉盗惩凶,维护邑城的治安,这是他们的职责,我们马正司应该大力协助才是。更何况,倘若这子壮真的有罪在身,无论是小主还是马正司,都应该大力支持理正司,不得袒护宵小罪人。”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慷慨激昂,满腔的浩然正气,顿时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出言反驳。
站在一边的子壮冷眼看着这一切,提了一口气,正准备动手。
只要出其不意,就现场的这帮杂鱼,除了车稳以外,未必有人能拦得住自己。
即使一时逃不出去,如果挟持了蒲伯文……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这里任人宰割!
……
“好好好,讲的好!”
不等子壮动手,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喝彩声。
院子里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大声的说道,“蒲君子这么为理正司着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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