眇目摇了摇头。
左月生点了点头,便没再管他,而是转过身来,走到了王大虎身边,他看了一眼刘晨儿,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阵痛惜之色,随后说道:“刘晨儿,方才刘管家正在寻你,似有要事,你速速回去吧。”
刘晨儿一愕,俏脸微变,福了一礼,说了一句“多谢夫子。”随后便急匆匆的往北而去。
左月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王大虎,神色竟是十分平静,不含一丝感情的说道:“王大虎,你可知错?!”
王大虎闻言竟似十分害怕,身子一抖,嘴唇哆嗦的说道:“弟子,弟子知错了。”
左月生瞧他半晌,哼了一声,斥道:“回去!明日辰时与你父前来孺子堂见我!”
“啊?夫子,此事还是……”王大虎闻言脸色一白,只感到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似还要说些什么,可是下一刻,左月生丝毫没有理他,转身拂袖而去。
王大虎呆呆的愣在了那里,他不明白这左老夫子怎么老就跟他过不去,这次竟还要父亲出面,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哪里知道,左月生就算在整个拂晓郡也是鼎鼎有名的教学,他可是出自德阳学社的,德阳学社虽然只是浩然正气阁中德成院的下宗气正府的一支分支学社,但那也是浩然正气阁中记名的弟子,是不知多少名门望族都想请去府中以作供奉的。
而那浩然正气阁,在整个圣松王朝中,不论凡人还是修士,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真正的大宗门。
左月生之所以来这地处偏远的松涛镇,并不是他有心来此,而是年少之时,刘家与王家的上一辈曾经帮过他一次大忙,是以刘王两家这次求到了头上,他不得不来,他这人做事,并不会虚以应付,既然来了,那就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如果王大虎和刘晨儿真的可堪造就,他也不妨收其为正式的弟子。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对王大虎完全死了心,刘晨儿幼时,他尚还对其有几分欢喜,可是在她年齿渐长以后,她的脾性越来越不对左月生的胃口。
如此一来,着实有几分尴尬,他来到这松涛镇本是要收的两个弟子,居然一个也不合他的心意,可是碍于脸面,这些又不好对王大户与刘镇长直说,近来可谓愁的头发都白了。
如今又见到王大虎这一番仗势欺人的嘴脸,左月生越发对他厌恶起来,严厉的训导几句以后,也就罢手离去。
自始至终,夜星寒便如一个透明人一般,左月生来了,又走了,看似解救了他,实则对其不屑一顾,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耻辱吗?
不是,以夜星寒的身份,就连那旁听生的资格都是眇目不知花费了什么代价才争取到的,再加上他平日里勤于修炼,荒废学业,可谓丝毫不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从某种意义来说,自然也是对左月生的一种不尊重,虽然他心里并没有这么想。
所以在左月生面前,他连感到耻辱的资格都没有。
夜星寒苦笑一声,一直等到左月生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方才转过身来。
虽然他对于锦绣文章,鸿篇巨儒什么的丝毫兴趣也没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其实心里,对于左月生还是相当尊敬的,那可以说是他的第一个老师,虽然只是教他读书识字的。
而眇目并不是什么老师,他是亲人。
夜星寒看了一眼还在那里怔怔无言,眼神迷茫,失魂落魄的王大虎,心里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那么一丝同情他,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这事一旦让王大户知道,王大虎可是倒了霉了,要知道左月生可是王大户跟刘长怀费了多大的劲才请来的,要是王大虎把他气走了,那他不扒了王大虎的皮才怪。
眼看着夜星寒正在走向眇目,王大虎脑子中突然一激灵,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冲着夜星寒跑了过去。
夜星寒自然感觉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躲,由得王大虎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只是冷冷的看着王大虎,并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王大虎的下文。
果不其然,王大虎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看着夜星寒,此时他肥胖的脸上,汗水顺脖子直流,他也顾不上擦,恶狠狠的指着夜星寒,吼道:“小畜生,都是你,要不是你,本少爷怎么会摊上这种事,你若是不想以后没法在这松涛镇混下去,明天便去孺子堂中,去向夫子明言,今天只是你自愿与本少爷玩耍的,你听清楚了没有?”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夜星寒心中了然,随后微微一哂,看起来这王大虎倒也不笨,知道他夜星寒才是这件事的关键,若是夜星寒去到左月生面前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左月生还真就没有了向王大虎兴师问罪的理由,最起码不会大做文章。
夜星寒想到这里,他看着王大虎那发白的脸庞,以及小眼睛里那根本掩饰不住的紧张,微微一皱眉,若只是会被左月生教训一顿,王大虎绝不可能这么害怕,那么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回去!明日辰时与你父前来孺子堂见我!”这是左月生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很可能关键便在于此,可是具体的原因,夜星寒去根本不知道了,他一笑,也懒得费心去想,只需要知道,王大虎如今只是看去凶狠霸道,其实只不过一头纸虎而已。
去还是不去,不全是在自己心中。
夜星寒哪里知道,自数年前,左月生对于王大虎越来越失望以后,近些年,他一直在不断的寻找机会,搜罗证据,想与王大户把事情讲清楚,也就是说,要把王大虎开革出门,若让他的教友知道他这么些年窝在一个山沟沟的小镇里,教导出来这么一个弟子,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这么些年,他手里已经握有不少证据了,不过都是一些小事,力度稍显不够,而今天这件事情,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待到明日,便是与王大户摊牌的时候,到了那时,他要把王大虎开革出门,相信王大户再也说不出什么推据的理由。他也可以借此敲打一下刘晨儿,毕竟刘晨儿今日也算得上是帮凶之一,以此看看刘晨儿是否还有造就的资质。
王大户自也不是蠢人,他儿子什么样,他心里实在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以来,他也知道左月生来的本就不情不愿,再摊上他这么一个儿子,早就窝着一肚子火了。
可是平时王大虎在他面前那叫一个乖巧,若是犯了事,总是一个幡然悔悟,信誓旦旦的样子,他除了严厉叮嘱王大虎平日行事不可太过造次以外,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整天把他绑在家中吧。
实际上王大虎对于他老子的话还是上了几分心的,这么些年已经比数年前收敛了很多了,这次能偶然碰到夜星寒也是巧合,猛然间就勾起了他心中那压抑许久的恼羞事情,报复心熊熊燃烧起来。
但是他今天的确倒霉,常年都不离开孺子堂的左月生,今日心血来潮,来这河边漫步,却是恰好碰到他仗势欺人的一幕,这一下他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从左月生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王大虎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大条了,而他脑子转的倒是挺快,马上就把主意打到了夜星寒身上。
所以夜星寒明日去不去这孺子堂中帮他说话,已经成了王大虎唯一的念想,可是要让他求夜星寒,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在他想来,他只要稍稍一个威胁,夜星寒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对于这些事情,夜星寒当然不可能知道,夜星寒心中心思电转,究竟去还是不去,不断权衡着利弊,他私心倾向于去,这是一个很好的与王大虎缓和关系的机会,也是一个很好的报答王大户的机会,毕竟他还不知道要在这松涛镇住多久。
可是这件事情里面透着那么一丝诡异,最终还是要与眇目老爷爷商量过才可以决定。
不过不论去与不去,此时都不能给王大虎一个痛快的说话,而这个拿捏王大虎的难得的机会,夜星寒自然不会放过了,他看了一眼王大虎那凶狠中暗含着眼巴巴的眼神,心里一乐,嘴里却是冷冷一哼,一声不吭,绕过王大虎,径直朝着眇目走去。
待到夜星寒都走到了眇目身后,王大虎才忽然反应过来,他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抓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的青石,就要朝夜星寒扑过去。
就在这时,自眇目身边,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伴随着“呼呼”的风声,眇目缓缓的转过了头,把眼皮撩起,“看”一眼王大虎,再随之阴森森的一笑。
那是一对根本没有眼珠子的孔洞,再配上眇目那纵横如沟壑的脸庞,诡异至极的笑容,王大虎猛然见到,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吓的大叫了一声:“鬼呀!”随后转身,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跑了,一直到回到王家再也没敢回头。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