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将上半身靠在树上的威丝曼大公,并没有对我的话有任何回应,他只是在倾听,如同听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故事一样,似乎有些期待,期待我会说出什么更加吸引他的情节。
“十一月初,噩耗从帝都传来,包括我在内的十一军团的所有人,全都在握剑的那只手上系着白色的布带,因为那是老师最喜欢的颜色正是无瑕的白色。说实话,我当时真想领着军团的所有的人去帝都讨个说法,去向他口中唯一的朋友去讨个说法。只不过,当时的我早已经不像刚刚参军时的那般冲动了,将老师交于的书信拆开后,我看见的第一行字,老师写着:不要去伤害威丝曼.奥尼尔,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强忍着内心愤怒的我继续向下看去,信上的内容大致是:
此行我前去帝都,虽言功赏,实则赴死;虽然身为帝都大公,但我知道奥尼尔并不能对我有任何帮助。军人理应听命君主,这本就是身为帝国军人的荣耀与责任,或许当初的我进入军营仅仅只是为了展现自己,可随着自己的老去,我才发现,我想要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些。正如被鲜血染红的衣铠一般,也正是因为有着鲜血的点缀,才使得这银亮的衣铠在阳光之下发出的光芒是如此闪耀;可若是没有了鲜血,铠甲也只不过是铠甲,兵刃也只不过是兵刃,或许其他的军团可以秉承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在第十一军团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除了荣耀只有死亡的军团,若是有一天荣耀不在,那往日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辉是否就会随着日落而最终消散。
我此番前往帝都,已经猜想到那些人的想法,不外乎是命我交割兵权,然后将我在这十几年内所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错误再说一遍罢了,至于结果,想必除了死也没有其他的方式能够平息帝国上层贵族对我的厌恶与憎恨。从不给予那些贵族青年任何试炼机会的我,早在最初就对自己的下场有过猜测。只不过,不能战死在敌人手上,或许是我唯一的遗憾吧。
没有荣誉伴身的军人,与没有尖牙利齿的猛兽又有什么区别;正因为猛兽有着锐利的牙齿与爪子,才会让猎物感到恐惧,才会让同类不敢轻易打他的主意,而军人也是如此,这些也正是属于军人才有的悲哀。
如果在我死后帝都派人来接管军团,那么我希望你能够立即离开,想必那些人来到军团里面的首要任务便是清除所有我的旧部,恐怕你便会成为他们最先铲除的对象。我知道你从不害怕,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更不希望你由于我的死去而与帝国为敌,或许过着平静的日子才是真正适合你的生活。至于军团里面其他的士兵,想必会被他们分散打入其他的军团,或许在明年春天来到之前,就不会再有人知道第十一军团的荣耀,与往日的光辉了吧,还真是可惜啊。
虽是重归平静,但一旦帝国陷入危机,第十一军团的所以人都会从大陆上任何一个角落里站起,聚在一起,而那汇聚起来的力量将会横扫一切阻挡在我们眼前的敌人。终有一日,太阳会再次升起,敌人的身体会被我们手中的兵刃斩断,那飞溅而起的鲜血也会倾洒在我们的铠甲之上,终有一日,我们的衣铠会在阳光之下再次发出的耀眼的光芒。
读完他的遗信,我明白,他早就猜想到了现在的局面。而我也听从了他信上所言,故意借口放了些错事之后,便被革职赶出了军团,而他们看到我已经被革职了,就没有在继续为难与我。说实话,当初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能找到我,在看见雷诺之后我才明白,除了他那个大嘴巴之外,能将我告诉你的还会有谁。只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雷诺他会被明升暗降,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威丝曼大公?”
我有些无法忍受他这种态度,但随着话的说完,我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我早已经不是一个轻易冲动的人,
“当然。他本来的下场也会与麦尔曼一样,但由于我的求情,以及他与很多人的关系都还不错,才得以被网开一面,逃过死劫。至于能给成为帝都禁军统领,也是因为我们的皇帝完全知晓他的底细,所以才放心他,让他管理皇城禁军。”
“哦,他的底细?”
“他的全名叫做——威丝曼.雷诺,是我最小的一位徒弟。为了不让其他人将他与我联系起来,他便故意隐去了姓氏。正如你一样,麦尔曼将你视为自己的儿子,将他所会的全部都交给了你,而且还将他的姓氏与信念也一起托付于你的手上,而你却也不是一样对外只是宣称你的名字叫做奥.修吗?”他笑着反问向我。
“你说的不错,的确一模一样。其实,在老师离去的时候,你比刚才还要伤心,我猜的对吗?”我的话说出之后,他似乎有些哽咽,过了好一会后才缓缓的回答:
“或许吧。”短短三个字的回答,却带走了他仅存的力气,让他从站在高处的威丝曼大公再次变回一个普通的老人。是的,他当然伤心,守在他尸体前整整三天,滴水不尽,粒米不食,仅仅只是守在他的身前,可这一切,除了帝国的葛温陛下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三天前,原本还有四个同样可悲的人结伴走在一起,只是到了现在,结伴的人却只剩下了两个,可那已经离开的两人,他们的信念与希望,却仍旧如同荆棘一般,缠绕着还活着的每一个人,这些来自与别人的信念与希望,本就是无比沉重的,而这些荆棘,也不过是将这些重物更好的缚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绳子罢了。
……
雨一直下着,沉默的两人,也都没有在继续进行有任何关联的对话。该知道的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没有当面问清的话,在自己心里总会如同一道门槛一般,使自己无法不刻意抬高自己的脚来跨越过去。
良久之后,老人再次开口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突破生与死的考验,走在众人之前的两者,虽是寻往生之道路,可却不知已离死不远。命运的抉择如同考验,只有往生者的离去,意示着生门的道路才能真正打开。”
“你在说些什么?”如同胡言乱语一般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可我却感到没那么简单。似乎就好像是对我们四人的概括一样,这种感觉,就像是..难道说,他其实知道那些楔形文字的意思。我下意识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那些文字的意思。很简单,将那块石板给我,并将你和教廷的那个骑士在宫殿底层发生了什么全部告诉我,作为交换,我就把石板上面记录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你会后悔知道这一切的,到时候可别怨我。”我并没有拒绝,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我想把他也拉入这个无尽的深渊,我想让他也感到恐惧,这个已经没有了麦尔曼老师的帝国,说不定将会完全毁在他的手上。或许在这一瞬间,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既然他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他吧。
或许这种想法始终是被我内心极度否认的,关于在宫殿底层与晶羽冰鸟的交谈我还是没有和他说,包括这些已经涉及到神明存在的事情,我都尽可能的避过,至于石板,我也只是解释它是极为久远之前便遗留下来的东西,以五分真,三分假与两分假设性的猜测将这些事情与他述说,可就在我说到我和柯瑞沿着通道回来的时候,他挥手打断了我。
“你本该不会放这些低级的错误,想必麦尔曼也应该告诉过你,对于一些极为谨慎的人,若是想让他们相信自己说的话,至少要有9分真实才能够避免引起他们的怀疑,至于剩下的一分才会用假设来将他引向其他的方向,你还是操之过急了。在你重新想好应该如何对我说话之前,先听我接下来给你讲的一个小故事:
在千年之前,大陆上的人所拥有的信仰还不像此时这样稀薄,但就在一场战争之后,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几乎所有的神明都死在了这次的战争之中。虽然如今还有一些存活下来的神明,但也几乎都是那场战争之中的胜利方的成员。而那被教廷一直信奉的生命女神,却正是这一切的主使者,这场战争只不过是为了肃清其他与之反抗的神明所发动的战争罢了。而那些被肃清的神明却团结在一起,汇聚力量共同进行抵抗。
可惜结果却是失败的,生命女神的力量与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强的太多太多。虽然抵抗军有着战争女神的预言石板,可另外的属于预言女神的石板,以及生命女神被盗走的石板却始终下落不明,而在这个时刻,本是同一战线的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却背弃了所以进行抵抗的神明,空间之神扭转了空间,直接逃离了这片大陆所在的空间;而时间之神却逆着时间长河而走,离开了这段充满黑暗的时间。没有了他们两个的帮助,由其他神明组成的抵抗军开始不断败退,并且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准备退路,不在向与其他人进行抵抗。
而这些神明之中,就有一个名为威丝曼的愚者之神,将自己的力量与信仰交付给大陆上那些信仰他的人。虽然在抵抗军完全失败之后,生命女神清除了所以参与抵抗军的神明,并且将他们的的存在,与信仰着这些神明的人也一并清除。整个大陆变得荒芜,荒兽纵横,魔龙乱舞,不过后来大陆再次恢复了生机。虽然人类几乎全部死亡,但却仍有着一定数量人类依旧存活了下来,而在这些人之中,就有一个人是信仰着愚者之神的,并以威丝曼作为姓氏生活了下来。
神明这种东西,死并不能让他们完全毁灭,但如果属于他们的信仰在某一天完全消失的话,那才是他们真正毁灭的时候。
作为愚者之神仅存的信仰,并且有着极小一部分属于神明的力量,却也仍旧能够让他们慢慢的崛起,而我的力量,也正是取自当初那份神力,虽然威丝曼一族并没有在帝国里有着多久的传承,但从千年之前的灾祸之中存活下来,并且一直延续至今却是不可否认的显示。也正因为信仰着愚者之神,威丝曼一族的族人才懂得暂避锋芒,却不做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以愚者的身份活在这片大陆之上,等待着战争女神临死前对所有人说的那句话变成现实,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这个故事,你觉得,好听吗?”他笑着看着我,并等待着陷入惊讶的我缓和下来,那来自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像是在期待着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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