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火焰在柴薪上疯狂的跳动,而些许从兔肉上滴落在火焰之中的油脂,却让这团舞动的火焰变的更为的激烈。
老人将串着兔子的树枝取下拿在手中,将一条后腿用力撕扯下来,递给了男孩,而自己也取下另一条后腿与男孩一同食用起来。几日里,两人的饮食除了利用火堆来烤炙一些食物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饮食方法。在这个较为简陋的环境里,没有任何香辛料与调味品的增添,长期食用这些仅仅只是大致处理过的肉类食物,难免让两人难以下咽,即便是老人以他高超的烹烤本领来制作出的食物,却仍旧无法给两人的味蕾添加一些其他的气息。
好在兔肉在烤炙之前,老人便已经利用酸甜的野果所挤压出来的果汁进行简单的涂抹处理,并在肚子中放入了几颗下午才采集到的某种香草来调节腥味,这才使得男孩口中所吃下的兔肉并没有过重的油星,以及刺人的腥气。而将那条不大的后腿吃完之后,老人便将之前埋在火堆灰土中那两条后腿挑了出来。
将其中一条后腿肉上的灰土轻轻拂去,并用角匕在那两条后腿的表面上进行切割,将后腿上已经变焦发黑的肉都纷纷剔除干净,只留下里面鲜嫩熟透了的部分。老人将其中一条处理好的后腿递给男孩,而自己则是继续处理另一只表面焦黑的后腿。
从老人手里接过这条已经被剔除一圈的后腿,男孩并没有直接拿过就吃,而是放在自己面前仔细观察着。然而已经被削去许多的后腿,即便是多年与老人进行野猎的男孩,也仍旧无法轻易方便,可就在男孩的牙齿轻咬着这条后腿的一瞬间,男孩却从这条后腿上感受到了一股曾经感应到的气息,并且分辨出了这条后腿与野兔的区别。
这绝不是来自普通动物身上的肉,或许是说,这条后腿的肉质更接近那天早上,男孩所食用的来自与那只幼年黑豹的肉一样。结实,坚韧,而且极为有嚼劲,即便仍旧处于幼年期,可身上的肉质,却比一般的成年野兽也来的坚硬。而这条后腿,虽然和当时来自与幼年黑豹后腿上的肉有些细微的差别,可本质上,两者却都是属于幼年期魔兽的肉。
男孩只是咬了一口,却并未将嘴里的肉块咀嚼咽下,而是凝聚起精神力观察着这条后腿。是的,有一些熟悉的感觉这并不是男孩的错觉,就在今天的上午,在溪河对岸的那片森林之中,自己独自一人冥想修炼之时,曾有多股气息观察着男孩并对他发出警告,而这来自与这条后腿上残余的气息,便是那些气息之中的一股。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老人却在将口中的后腿肉咀嚼咽下后,开口向着男孩平静的说道,老人有些低沉的声音并不难听,而口中所说的话语更是如同风铃一般轻轻的随风挥动,呼唤着身旁的男孩:
“害怕了吗?还是说内心之中多出了本不应该拥有的恐惧?所以你的身体才会因此而暂停下来?亦或是无法从昨日的危机之中苏醒,仍旧沉浸在惊吓之中?我曾经也对你说过,没有人能成为一辈子的猎人,沦为被敌人所狩猎的猎物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即便是在某一天,不幸沦为猎物之后,身体中那颗属于猎人才会拥有的心脏,终究会重新苏醒;即便是成为最底层的猎物,也终有一天,猎物会再次成为猎人。”
男孩听的很清楚,虽然老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还有些低沉,可这股呼唤,却将男孩胸中的担忧一扫而尽。之前被焦虑与忧愁缠聚的男孩再度恢复最初时的状态,勇敢,坚强;些许的挫折无法将他完全击倒,巨大的困难也不能令他低头,最后一丝余留在男孩眼睛里的晖暗终于散尽,如同从梦中惊醒的男孩看了看老人,眼中所蕴含的坚定已经将他想说的全都告诉了老人。
男孩将口中的肉块用力的咀嚼着,在嚼软嚼烂之后便将其咽下,随后又大口向手里拿着的那条属于魔兽的后腿咬去……
待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男孩这才主动开口向老人询问,谦卑的语气以及饱含求知的目光望向身旁的老人,开口说道:
“老爹,魂力,到底是什么。在今天下午修炼的时候,我虽然从身体内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随着血液的循环而在我的身体之中来回流动,然而我却仍旧无法明白,魂力究竟该如何使用,才能向老爹你一样轻易的抽离出自己的身体之外。”
老人听完,并没有直接对男孩所说出的问题进行解释与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身前的火堆一动不动,半晌之后才开口向一旁的男孩说道:“如同鱼和溪水一般,魂力正因为在血液的承载之中才得以储存保留,而那些离开身体的魂力便会如涸泽之鱼一般很快便会散去。然而,载舟之水却不能轻易左右水中游鱼的全部动向,即便是顺流而下亦或是逆流而上,而这两者,水中的游鱼都能够做到,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所花费精力的多与少而已,而我们身体之中的魂力也是如此。
完全不同于身体中另一股力量——魔力,魂力并不像魔力那般精纯,单独凝成一股并随着身体之中血液流动而流转,而是完完全全融入血液之中,跟随着全身血液的循环往复在身体之中。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完全不与魔力相互冲突的魂力便能够在身体之中轻易运行流动。其实与魔力有些类似的魂力,也仅仅只是所谓的灵魂力量的具体表现而已。
魂力的使用,算不上难,但却也并不简单。不同于魔力,魂力的使用十分普遍。其实在平常的日子里,你去伐木时卯足了力气去劈斩树木,身体中的魂力便会有些许汇聚在你的双手,而魂力的使用其实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然而,这却仅仅只是微末之处的使用而已,真正想要将魂力完完全全激发出来,有效的提高自己的实力,甚至于强化自己的能力并将其运用在战斗之中,所需要的不仅仅只是足够强大的实力,还需要对自己的身体有着足够的了解,并且对属于自己的魂力有着足够的认知才行。
其实想要自如的使用你自己身体之中的魂力与魔力,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使用一把较为出色的武器来减少难度。但若是在没有任何其他外界帮助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娴熟的运用,所真正需要的,不是什么关于魂力或是魔法的修炼以及运用的方式,而是对你自己身体的足够了解。若是在我没有告诉你的情况下,你又是否感受到过自己身体中存在的那股所谓的魂力?
或者是说,如果没有魂力和魔力这两个简短的词语,那么你又会对这两股未知的力量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试着了解?你又会如何称呼这两股如此陌生的力量?”
老人的话语声,并不沉重,然而在这已经陷入昏暗的夜里,在身前的火堆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之中,若是不仔细聆听甚至都有些难以完全听清,然而即便如此,男孩却也仍旧是一字不落的将其记在心里,并在听完之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男孩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思考些什么,他的脑海之中所浮现的只是往日里的那一幕幕老人指导时的经历而已。
老人刚才所说的意思,男孩心里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老人仍旧没有将魂力和魔力的运用方法告诉男孩,只是对他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语。然而正是因为这些普普通通的话语,却让男孩完完全全醒悟过来,不仅仅是在修炼上,而是所有,似乎那些在脑海中呈现出的被迷雾遮掩住的生活之中,那些画面以及所映射出来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些简单的话语而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难道,这两股力量的存在若是没人告诉你,便如同没有吗?
难道,你对于生命的渴望若是没人拯救你,便随风消亡吗?
难道,求生的意志以及生存的本领,若是没有人来教导你,便会任其没用的自己化作尘土,缓缓逝去吗?
难道,所有那些问题的答案,那些对疑惑的回答,那些对迷茫的指引,以及世间上发生过的那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在别人告诉你的时候,你才算是真正的了解吗?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从来不说。
有些事,不必问;有些事,从来不问。
有些人,不必寻;有些人,从不去寻。
有些问题,不必提,没有答案,也从不会有答案,无论是曾经,现在,甚至是将来,没有答案的问题,终究没有答案。
……
男孩睡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累,很困,仅仅只是刚刚才闭上双眼,便很快就陷入沉寂。
——
有些萧瑟的冷风不知从何处传来,在掠过了身前的火堆之后便往其他地方吹去,森林之中的枝叶也在这股冷风中发出轻颤,原本已经停歇在树枝上休歇的雀鸟也突然纷纷飞散,而男孩身前不远处的火堆也随着风在翻腾着,疾风骤至,转瞬之间,那之前还在猛烈燃烧着的火堆此时却已经随风熄灭。静谧的树林之中,只有老人,依旧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迎接这乘着夜晚而至的来者。
……
“十三年了啊?就好像转眼之间便已度过,然而一回首,却早已看不见过往曾经。”黑暗之中,陌生的来者停留在老人面前,看着睡倒在草地上的男孩,口中却发出有些古朴苍老的声音。
“我遵守了约定,也完成的我对你所承诺过的誓言。然而,我的身体在当年之后便已完全毁去,之所以能够撑着这具残躯一直坚持至今,也完全是得助与你。虽然本是答应你在他成年之后才将他带进这里,可是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便清晰的感受到..这幅躯体..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下去,若是此时..不将其带来,只怕..只怕之后...便不在..留有机会。”老人口中的话,越说越显得无力,似乎他的生命随时都会消逝一般。
“我感受的到,当你的脚步踏上这片土地之时我便已经感受到你微弱的气息,虽然你体内的生命之火已经临近熄灭,但火焰的余温却依然能够在黑暗之中照亮出一片不小的地方啊。”陌生的来者并没有对老人的话语完全相信,而是用他那苍老年迈的声音对还盘腿坐着地上的老人调侃的说到。
“或许是我的命太硬了吧,所以曾经遇到客迈拉的人全都死于非命,可我,却依靠着它才得以活至今日。想来这种教廷中所谓的女神的恩宠,还真是显得实在可笑啊。”老人之前说话时的那种衰老年迈的感觉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如同往常一般的语调,带着一丝自嘲与悲凉缓缓说出。再次看了一眼来人之后,老人用他那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说对他说道:
“我的感觉并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不知道你是否感觉出了什么,但我也已经问过托尔了,他的回答和我所预想的几乎完全一样……”
而感受到老人语气里那种严肃的态度,黑暗之中的来者也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托尔吗,墨提斯.托尔,那个继承了预言女神所遗留下来的力量的一族,他也感受到了吗。是的,虽然我一直待在这片森林西南方的深处,但也仍旧感受到了那股威胁,可虽然有所感受,但却并不能完全知晓那股说不出的威胁到底是来自与哪里。”陌生的来者紧皱眉头,担忧的心情即使不说,老人也能从他的语气之中轻易的感受出来。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两块石板呢,当初寄放在你这里的那两块预言石板,你不是看的懂吗,还是说那两块石板上关于这件事的预言一丁点也没有浮现?”
“额,其实..其实你走之后没过多久,森林深处离我最近,就住在我边上的凯拉尼特,将那块诅咒预言石板给拿走了,我,我也没好意思问他去要。而且你知道,真正能对即将发生的重大事情进行预言的,就只有诅咒预言石板,其次就是战争预言石板了,至于那块命运预言石板,除了能够从中了解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动向之外,对于到底发生什么,根本就没有任何回答。”黑暗之中的来者有些窘迫,极力掩饰住自己内心中的不安以及羞愧,将口中的话说了出来。
而老人在听了他的话后的瞬间,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反映,而是在过了好一会后才完全爆发出来,站起身子来到来者的面前,大声咆哮着用手指着他的胸膛,愤怒的大吼到:
“你是不是疯了,我当初竟然放心地将那两块石板交到了你的手里,该死的,凯拉尼特,那只南方的黑龙,你告诉我现在我该如何去从他那里拿回那块诅咒预言石板?该死的,你这混蛋老头。”
老人一边谩骂着,一边用手戳着他的胸口,倾泻下来的月光穿过树叶之间,落在了两人身上,而那之前陷入黑暗之中的来者,此时也完完全全呈现在月光之下。苍老却显得慈祥的面孔,棕绿色较长的头发搭在双肩之上,一身翠绿的衣服完完全全是由植物以及嫩叶组成,借着手中所撑持着的松木短杖在老人的戳弄之下依旧坚挺,然而头顶上隆起的两支如同鹿角一般的短角却让一个普普通通的慈祥的老者显得不再那么频繁。或许,着便是这片大陆上,最后仅存的一位——德鲁伊。
“他难得过来问我要,我也不好意思不给他啊,呵..呵呵...”老人看着还在咆哮着的老刃干笑着回答到。
“那么,那块命运预言石板上,到底写着什么?”过来好久,老人终于再次恢复平静,冷冷的看着面前有些佝偻的老头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问道。
“手中的利刃终有放下的时刻,然而再次抓向它的却以不是原来的那双。石板上就出现了这句话,应该是指传承吧。或许是在意示着你将力量与知识传递给他。”老德鲁伊指了指蜷曲着身子睡倒在地的男孩,对着老人说道。而原本被怒火缠绕着的老人在看了一眼男孩之后,终于完全平息下来:
“传递吗,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
一阵清风拂过,睡倒在地的男孩以及身旁的老人已经被这股清风轻轻托起,跟随着那位最后的德鲁伊消失在这片树林之中,篝火的余温依旧未散,可火堆旁的两人却已不知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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