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强大的吸血鬼,也会有意外松懈下来的时候,阿卡莎也并不例外。
离开孤儿院之后,默默随行的胧一个人承包了队伍中所有的苦力活,真正地从一个职业猎魔人,变成了一个职业保姆。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得以见到了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鲜为人知的一面。
比如,刚从午休中睡醒,说话还有些含糊的阿卡莎,总会理所当然地向胧伸出手。
“胧,你看看。”她将手指弯曲,翘起尖利的指甲,“指甲又长了,睡觉的时候总会把衣服刮破……”
每当这个时候,胧就得停下手中的活,抱起作为猎魔人时引以为豪的“绿鳞玄铠盾”,马不停蹄地赶到阿卡莎身边。
“阿卡莎大人……”胧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厚的笑容。
阿卡莎也毫不客气,自然地将指甲搁在那块重盾上,逆着纹路轻轻摩擦,尖锐的声响回荡在午后的树林中。
“我说……”一边百无聊赖地修着指甲,阿卡莎的视线移向了不远处的铁锅上,“那边那个锅……在烧什么呢?”
胧看了一眼锅,回答道:“是给怜大人的午饭。”
“唔姆。”阿卡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闻起来似乎还不错呢……”
胧似乎有些吃惊:“阿卡莎大人……不会对人类的食物有所抵触吗?”
“不,怎么说呢……”阿卡莎摊了摊手,“闻得到气味,也尝得出味道,就是填不饱肚子而已。”
“啊!原来如此……”不知为什么,胧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那阿卡莎大人,不如——”
“免了免了。”阿卡莎立刻打断了胧的话,同时把手收了回去,“我这边好了,你继续去做饭吧,得把那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阿卡莎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靠坐在树干上的小怜。
像是感觉到阿卡莎的目光一样,小怜也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她,阿卡莎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胧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身,重新去捣鼓那些铁器和火。
看着悠闲自在的两人,阿卡莎伸出刚修理整齐的指甲,下意识地放在嘴里咬了咬。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汤煮开了,浓郁的肉香味弥漫在整片小树林之中。
小怜满心欢喜地坐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前,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好嘞,来咯!”
胧用两手抓着锅沿,稳稳地把锅搁在石头上,揭开锅盖。
鱼肉的香味在热气的簇拥下扑面而来。
仔细一看,干净的豆腐将鱼汤熬成乳白色,酥嫩的鱼肉在汤汁下若隐若现,两片薄姜和一根青葱点缀在豆腐上,将生命的气息透过水与火的完美交融透露给锅外的食客。
小怜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她面对着这锅鱼汤手舞足蹈的样子,已经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还在“天网”的时候,团队的伙食也都是胧一手操办,所以在做饭这件事上,胧还是有相当的自信的。
他娴熟地帮小怜盛了碗汤,往里面添了很多的鱼肉,小怜二话不说就夺过碗,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小怜满足的样子,胧下意识地又多盛了一碗。
这时,阿卡莎看了他一眼。
胧这才意识到阿卡莎说了不吃,盛着鱼汤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啊……不好意思……”胧赶紧向阿卡莎道歉,“看着小怜开心的样子,我一时得意,就忘了……”
“怜,你看起来很开心呢。”阿卡莎无视了胧的话,反而向小怜搭话。
小怜“百忙之中”抽出眼看了看阿卡莎,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自顾自地埋头大吃起来。
“阿卡莎大人?”
“不,没关系……”阿卡莎这才看向胧,同时把手伸出来,“给我尝尝好了。”
胧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领悟了阿卡莎的意思,高兴地盛了一碗汤,递到阿卡莎手中。
接过碗,阿卡莎也不立刻品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汤,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
“怎么了吗?”看着阿卡莎的样子,胧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阿卡莎用拇指和食指夹出汤里面的肉和豆腐,轻轻搁在一旁的石头上,然后才闭上眼睛,慢慢地喝起了汤。
“就好像咖啡不能帮助解渴一样,肉也好,豆腐也好,也不能为我提供实质性的营养。只需要尝个味道,汤汁就足够了。”阿卡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默默地把汤喝得精光。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胧似乎产生了一种阿卡莎对鱼汤的味道很着迷的错觉。
“血的话……是什么味道呢?”他问阿卡莎。
“嗯,这可有趣了。”阿卡莎扯过胧的衣角,给自己擦了擦嘴,“口味挺多的,说不清楚。”
“诶?我看起来都差不多嘛……”胧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你的常识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听见胧的话,阿卡莎认真地惊讶了起来,连双眼中的瞳孔都收缩了起来,“如果死前吃了水果,血液里也会飘着淡淡的果香;如果死前喝过酒,血液似乎也带着一种能让人微醉的魔力。不过最好吃的果然还是幼童的血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甜美,能让全身上下都酥软下来,真诚的情感混杂在他们的生命精髓之中,口味渐变的瞬间,就好像触电一样刺激呢。”
阿卡莎自顾自地说着,闭上双眼,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胧咽了口口水。
“嘛……虽然阿卡莎大人是吸血鬼,但是吃小孩什么的还是……”
“太残忍了?”阿卡莎将双眼眯成一条缝,盯着胧说,“你们不也吃烤乳猪吗?也有把活的雏鸟生吞的吃法。其实大家都差不多,口味不同罢了。”
对这个问题,胧无法辩解。
人之所以对家畜的死亡不会感到罪恶,只是因为人类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但是,一旦有更高级的生物超越人类,以人类为食的话……人类的地位确实和牲畜没什么两样。
现实是很残酷的,弱肉强食的道理从古至今都一贯如此。没有力量就会被蹂躏,弱者就会失去生存的自由……这一点,胧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胧?”看见胧在自己面前发起了呆,阿卡莎喊了声他的名字。
“啊……怎么了,阿卡莎大人?”胧赶紧回答。
“过来一下。”阿卡莎笑着说。
阿卡莎的笑容总是可以让胧感觉毛骨悚然。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恐怖,已经化为本能刻在了他心上。
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胧也渐渐地开始了解阿卡莎的性格。她虽然很残忍,但并不屑于随意夺走弱者的性命。有几个罕见的瞬间,甚至还可以看见她孩子气的一面。
所以,即使有些不习惯,胧还是安心地靠近了阿卡莎。
阿卡莎伸出食指,用拇指的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划,血滴便从一道小小的创口中渗透出来。
“张开嘴巴。”阿卡莎平静地说。
胧吃了一惊:“阿……阿卡莎大人……我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呢……”
“什么啊……”阿卡莎稍稍扬起细眉,“真血可以窥视你的深层记忆,这可比催眠术有用多了。你以为我要干嘛啊?”
“喔,是这样嘛……”胧的脸上浮现出高兴和失落交杂的奇怪表情。
“快一点!”阿卡莎命令道。
胧将信将疑地张开嘴,阿卡莎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他的舌尖上。
和想象中不同,“万血之王”并没有特别浓重的血腥味,不过,却泛起一种如柠檬般难忍的激酸感。同时,整个舌尖也像是被通过电流般,一瞬间因麻痹而失去了知觉。
“啊啊……”胧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利索。
“原来如此……”阿卡莎借助真血渗入胧体内的少量真血,如饥似渴地读取着他的记忆,时不时还会偷笑两声。
大约过了10分钟,舌头的麻感才渐渐消失,胧憋得满脸通红,像是个膨胀到快要爆炸的气球。
“阿卡莎大人!您刚才都看了些什么啊?”
“喔,你恢复了啊。”阿卡莎瞄了他一眼,捂住嘴,“我只是想学一些做饭的技巧,我才没有偷看别的东西哦。”
“什……阿卡莎大人,你刚才说谎了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是诚实的吸血鬼哦。”阿卡莎默默移开了视线。
“喂,不要移开视线啊!”
“干嘛啊,这东西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你的记忆自己不老实,一直在我眼前转啊转的……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看看咯。”阿卡莎耸了耸肩,脸上露出邪魅的坏笑。
最终,胧还是放弃了,感觉像是被吸血鬼视奸了一样,满脸生无可恋。
“不过,真是令人吃惊呢……阿卡莎大人想学习做饭什么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阿卡莎做出沉思的表情,“万一你死掉的话,就没人给怜做吃的了。”
“还请不要以我会死为前提啊!”胧抗议道。
“诶,奇怪……”阿卡莎“啧”了一声,“不是你让我陪你训练的嘛?既然是这样,就算会当场暴毙也说不定哦。”
阿卡莎说着,双目中又放出凶光,换了别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不过胧倒已经习惯了。
毕竟阿卡莎这吸血鬼之王……说的话十句里面有十一句是胡诌。
“不……还请手下留情一点……”但是胧还是得装出害怕的模样。
“别看我现在这样。”阿卡莎看了一眼正准备对最后的鱼头发动攻击的小怜,得意地说,“以前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全家的饭都是我做的呢。”
“噢噢!”胧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双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阿卡莎大人还是人类的时候啊……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笨蛋!”阿卡莎撅起嘴,“不就和现在一个样吗?”
“诶?真的吗?”胧依旧一脸痴迷地盯着阿卡莎,“那可是人类哦……还是人类时候的阿卡莎大人呢!”
阿卡莎“啪”地拍了记自己的额头,一时之间连她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干脆把他杀了吧。对,就这样。
阿卡莎在胧的面前握紧拳头,胧以直逼勇者的速度迅速后退了十米。
“无礼的家伙!你对年仅900岁的我有什么不满吗?”阿卡莎气冲冲地说道。
“阿卡莎大人最漂亮了!”胧躲在一棵大树后,就探出一个脑袋,“阿卡莎大人赛高!”
阿卡莎“哼”了一声,看都不想看他,直接站起身,继续回树底下睡她的白日觉去了。
直到这时,胧才小心翼翼地凑到怜的身边。
怜在自己的血板上写下如下几个字:她少报了400岁哦。
“……阿卡莎大人果然还是少女呢。”看着怜写下的字,胧苦笑着说。
本篇总结:阿卡莎刚过完十四岁零一万五千六百个月的生日,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做饭的她,是青年学生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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