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柩很沉,共八人分立而抬。大伯跟刘伯抬着贡品香桌行于灵柩之前,而我,则是抱着爷爷的遗照,走在最前方。
在外人看来,爷爷的葬礼绝对可以说是风光大葬。前来追悼的人数多,且大都是势力极大的人。光是那些纸扎,成堆成堆的烧,都烧了一个小时以上。可以想象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只不过,这表面的风光之下,还潜藏着只有我们王家人才会懂得的那种汹涌暗流。
葬礼按照流程来走,一切都很顺利,并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由于来客极多,白宴一共摆了三十四桌。宴桌之上,大家分席而坐。当然,例如张保国、叶先生之流,是不会参与这种场合的。
散座在宴桌上形形色色的众人,或胡吃海喝,或把酒言欢,少有面色悲戚的。大家也知道,这所谓的追悼,不过就是一个形式,形式过后,该干嘛干嘛。他们不是爷爷的亲属,哪怕是跟爷爷有过交集的人,能过来演一下戏,已经是难得。所以,没有人会因此去怪罪他们什么,而他们,也是一样的心安理得,该吃吃,该喝喝。人走茶凉,自古都乃是真理也。
面对客人,你是不能对人家甩脸色的。而我,面对那些人,总是不断重复着“吃好喝好,照顾不周,多多担待...”等等等等官方到格式的话,甚至说到嗓子都有些疼。
我作为长孙,其实是应该去给众宾客敬酒的,但我当时挺心烦意乱的,也就没去,完全交给大伯他们去操作。如果可以,我宁愿找个地方静一静。
宴毕,看着逐渐离去的宾客,我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一想到张保国他们还在等着我们,还有一场更为重要的谈话还在等着我们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头大。
当晚,王家议厅。
大伯端居首座,我、刘伯、高和尚还有李静坐在大伯的右侧,而叶先生、罗烈、张保国还有孙堂则是坐在大伯左侧。
孙堂出现在这里,其实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不过他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最起码已经得到了大伯的认可,他是有资格到场的。
洪刘两家其他的人都不在,只有这三个领头的人在。我左右看了看,忽然间发现那个在我们王家一直最为神秘,甚至神秘到连我都不知道其姓名的人,居然也不在。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应该不在才是。这两天有点忙坏了,忽略了好多事情,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自爷爷离世之后,他就没有出现过。就连在爷爷的葬礼上,我都没有印象看见过此人。这显然不对劲。
现在,几方的人都在议厅里面沉默着,我可不会傻到现在去问这些问题,耗呗,就看谁耐性差、先开口了。
果然,再次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人坐不住了。我本以为,按照我对这几人的了解,最先开口的应该是脾气很直的罗烈,没想到,这率先忍不住发话的,居然是我感觉最能够隐忍的叶先生。
为什么说他可以隐忍呢?还记得当初我们凤凰岗一行,要不是这叶先生受伤,导致张保国失言,想必我们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由此可见,此人极有可能是那种很有心机之人。
叶先生嘬了一口茶,而后缓缓的说道:“王老爷子此番意外,着实让人心痛。只不过,王老爷子也算是功德圆满,还望王先生节哀,注意身体。”
叶先生说完这些,还特意看了看我。我对于叶先生这种比较官方的言语也没什么感觉,就看向了大伯。大伯倒也跟我一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叶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呵呵”
叶先生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咱们上一次在南方的时候,也算是精诚合作。所以,我希望...”
“慢~着”
叶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给拦住了。发话之人,便是坐于叶先生身后的罗烈。
叶先生眉头一皱,回过头去看着罗烈。那罗烈也是一般地看着叶先生,丝毫都不退让。
“你这是何意?”叶先生的话语,饱含冰冷的气息。
“哈!”
罗烈倒是怡然不惧,带着嘲讽般的语气,直直的回了叶先生一声,随后说道:“你若是不说上一次的事情,我倒也懒得打断你,就听你吹呗,有什么干系。只不过,你这既然提到了上一次的事情,我就得好好地跟你掰扯掰扯。”
罗烈顿了顿,继续说道:“上一次,若不是因为洪家忽然有事,哪还轮的到你在这里说话!不过,你不要以为我们没有出手,那就是不出手,不怕告诉你,凤凰岗这事儿,还没完呢!”
“是——吗?”
叶先生一字一顿,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冰凉了一些。
“哈!”罗烈倒是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当然是!你以为张保国他们固守凤凰岗那么长时间不动,真的是找不到人手吗?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哦,对了对了对了...”
罗烈一边轻拍着自己的额头,一边重复着“对了”,就好像是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罗烈往身后看去,那里,是张保国所在。
罗烈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保国,眼神中满是莫名的意味。看了片刻,罗烈对着他说道:“你也真够可以的,明目张胆的得罪了洪家之后,居然还敢只身远离南方前来参见王家的白事。嗯...也许你可能不想来,应该跟北方那家伙有关系。不过也无所谓,只不过,当你再回到南方的时候,只怕你张家的势力,就已经大面积缩水了。”
张保国一惊,猛然站起身子,颤巍巍地指着罗烈,神情极度愤慨:“什么?!你...你们...”
我坐在一旁,看着已经愈演愈烈,直欲针锋相对的三方势力,并没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意思。我的心里冷哼了一声:闹吧,最好闹个鱼死网破,我们也好坐收渔利。
我自然也知道,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洪涛跟刘禺辉至今都还没有露面,他们两方的势力,绝对还没有到火拼的局面。
看着气急败坏的张保国,叶先生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你急什么?他不过就是吓吓你而已。诚然,也许洪家会对你张家的势力暗中搞一些破坏,但他们决计不会跟你们相拼。他们现在可不会白白浪费实力,就算是要拼斗,也得等刘家的人进入到南方之后才会有所行动。”
“哦~”罗烈眉毛一挑,阴森森的说道:“怎么,看来你们是铁定了要前往南方了么?”
叶先生眉头一皱,似是没有想到会被罗烈给摆了一道。叶先生脸色阴沉着再没有说话,而是反手把怀中的手枪给抽了出来。
叶先生食指插进扳机处,单指很灵巧的把手枪转了几圈,随后,紧握枪把,把手枪送到嘴边,对着枪口轻轻吹了吹,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呦,拔枪了啊!怎么?威胁我么?哈哈...哈哈哈...”罗烈放肆的狂笑着:“他们都叫你叶先生,想必,你就是人称神枪手的叶怀阳了吧?怎样,要不然,你把枪丢了,咱俩单独练练?”
叶怀阳看起来也挺粗壮的,但要是跟罗烈比起来,就显得有点差了,要是他俩真的单练,我可不看好他。
叶怀阳自然也知道这些,白了罗烈一眼之后,道:“你堂堂洪家三大战将之一,居然提出了这种与瘸子赛跑,与哑巴比歌的主意,怎么?你难道是怕我不成?”
“嘭”的一声,罗烈拍案而起,与叶怀阳针锋相对,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够了!你们还真想在这里动手不成?”
主坐之上,大伯不得已开口了。我们毕竟是主人,哪怕是再怎么希望两边的人起冲突,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下去。要是真的在我们家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听到大伯的话后,罗烈又是瞪了瞪叶怀阳,这才跟没事人一样冲走大伯咧嘴一笑,而后坐了下去。叶怀阳则是全程无视罗烈的种种反应,端坐在那里,把玩着他的手枪。
看着两人不同的表现,恍惚间我居然感觉到,这个看似直白鲁莽的罗烈,似乎要比这个叶怀阳叶先生要更难对付一些。
见到罗烈坐下,大伯轻轻点了点头,道:“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就不会觉得你俩在这里挣的,是徒劳无功的么?”
大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来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我爹的头七都还没过,现在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出面做任何事情。一切的一切,最起码要等我爹过完头七,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去到南方,了结这之间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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