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燕的性子一向直来直去,一看自己问题被岔开,心里顿时恼怒起来,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半晌后这才冷冷道:“你不说救我原因,我便不接受你的好,而且这就把腿废掉,我说到做到!”说罢便要去拆腿上的支架。
卫风看她样子不像是在说笑,赶紧拦住她,客客气气道:“好,好,好,我说,我说,”并随口抱怨了一句,“没看出来,你心倒是挺狠的。”
月燕却不跟他客气,不依不饶道:“这算哪门子理由?这腿留之何用?”说罢直接抬手向双腿捶去。
卫风被她这么一整,一句废话不敢多说,直截了当道:“今日藏刀门门口多亏姑娘,我二人这才得以进入参加仪式。”
月燕这才收手,继续盯着他,道:“本姑娘出手伤你在先,今天施以援手,那也只是将功补过。可你出手救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卫风听罢心口一荡,侧过身子,责问道:“你一姑娘家的,如此口无遮拦,也不嫌害臊?”心想:这该害臊的人看不出半点害臊,不该害臊的人却被羞得忸怩不安,这世间的情爱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拿来!”月燕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扬起嘴角道,“我早就害臊过了,其实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喜欢上你啦!”说完便一把扯开胸口衣服。
卫风赶紧起身背对着她,大叫一声:“哇!你要干嘛?”
月燕“咯咯”一笑,道:“瞧把你吓的!你不用觉着我放荡,这也就是在你面前,若是换做别人,眼珠子早没了!”
卫风实在没想到,她竟这般难缠,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想干嘛?”
月燕道:“我没想干嘛,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她边说边忍着痛,将药瓶里的药往胸前伤口上倒去。
卫风道:“小丫头,竟胡说!”
月燕抢道:“我没胡说!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就凭你那晚的表现,按照楼主的吩咐,我是不能留活口的。”
卫风冷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月燕却激动道:“我手下是留了情的!但我怕你记不住我,这才又补了两刀。”
卫风沉默不语。
月燕也冷静下来,盯着手里的药瓶喃喃自语起来:“你今日又舍身救我,在我心中,我便又多喜欢了你几分。”
卫风感慨道:“这样说来,我们那晚,就不应该见面。”
月燕仰起头,纠正道:“我倒不觉着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说完之后却不知为何,竟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拍着床道,“好了!我已经弄好转过身了,你现在可以转过来了!”
卫风心有余悸道:“你可别骗我!”
月燕道:“我有没有骗你,你闭上眼走过来,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卫风听她声音,像是转了过去,这才放心转过身,看到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张玉背。
这玉背不仅晶莹剔透白如玉脂,看上去更是光滑细嫩,十分性感迷人。
原来月燕在转过身之后,直接把上衣退到了腰部,将整个玉背都露在了外面。
月燕知道他转了身,也知道他正盯着她的后背发愣,却也不吱声,只是在心中窃喜,片刻后这才娇声道:“你看够了没?”
听着她问话,卫风这才回过神儿来,拿起床上的药瓶,开始替她涂药,缓缓而道:“有些话我也不知如何说,不过我还是由衷希望,今天包括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姑娘出了门还是全忘的好!”
月燕却不理会他的话,问道:“你一定好奇,我年纪轻轻,为何懂得这些?是不是脑子坏了?”
卫风知道她所言何指,苦笑道:“我为何好奇?姑娘可机灵着呢!”
月燕一本正经道:“我八岁开始练习刀法,从此便习惯了孤独,这人世间的诸多道理,我都比其他人明白得早,清楚得多。”
卫风接着劝道:“既然姑娘都明白,那出了门就忘了吧!”
他如此啰里啰嗦,月燕听着就来气,双手撑着大腿上,感觉头皮都快炸了。
卫风却全然不知晓这些,悠然自得道:“好了,药已经涂好了,我这就帮姑娘把衣服拉好!”
月燕不等他出手,自己便把衣服搂到肩头,胡乱整理了一番,冷冷道:“你这人真无趣!”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卫风赶紧将她摁回原地,劝阻道:“你重伤在身,是走不了路的。”
月燕用力将他推开,对着门外喊道:“二师兄,你出来!我想回客栈!”
卫风微微一笑,道:“原来他是你二师兄,要不我送送你吧?”
月燕盯着他的脸,冷冷道:“知道他是我二师兄,你笑什么?”
卫风低下头,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模样,月燕竟然感觉鼻子一酸,接着眼泪便开始在眼圈打转,她真想伸出手去打他,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可这手都抬到半空了,却又放了下来,柔声道:“送就不用了!你也不用感到内疚,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月乌听见小师妹叫他,赶紧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了马车里。
卫风跟在后面,来到大门外。
月乌坐上驾车位正准备出发,月燕却说了句“等会儿”,并掀起布幔向卫风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后,问道:“除了那位苏姐姐,你可还喜欢别的姑娘?”她能有如此温柔端庄的一面,实在是罕见至极。
此时正好有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
卫风哪里瞅见这些,正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人的情感真是一件怪事,经月燕这么一问,此刻他心里竟然在想着秋叶,担心一个人应该算不得喜欢,可若不是喜欢为何会如此担心她?
月燕见他表情时而忧时而喜,心头不禁觉得有些沮丧,这感觉也只是灵光一现,转而便愁云散去,浅浅一笑,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心中已有答案了。”随后放下布幔,马车缓缓前行。
卫风目送马车离开,不一会儿车里传来一声:“我对你的心意已决,今生今世不会再变!你若是哪天想我了,大可来明月楼找我。”
适才三月兮内的谈话,月乌通通都听在了耳里,马车刚行了不到一里,他便急着开口问道:“小师妹,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就……你就喜欢上人家了,这也太冒险了些。”
“我愿意,要你管!”
月乌苦口婆心道:“小师妹你这么年轻,这世上好男人多着呢,你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月燕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争辩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跟他不会有好结果?”随后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你不盯着书,你跟着我干嘛,还专门弄了一辆马车?你就盼着我在那待不下去,随时准备接我回客栈是吧?”
月乌道:“我绝无此意!我之所以跟着你,那是因为我喜……”这“喜欢你”三个字都到了嘴边了,却又让他憋了回去,此时此刻他特别想像月燕一样,心里喜欢就大胆说出口,可他终究不是月燕。
月燕听出他的意思,质问道:“你怎么能喜欢上我呢?这会误了大事的!回头我就跟楼主反映,下次别再让我俩一起办差了。”
在明月楼的四大护法中,“玄武刀”月燕排行第四,年龄也是最小的,除了作为大师兄的“青龙剑”月狐对他她比较严厉,像“白虎掌”月乌和“朱雀镖”月鹿,虽说是她的二师兄和三师兄,却因为暗地里都对她有好感,平日里在她面前不仅不以师兄自居,反而放低身段总想着如何讨好她,时间久了月燕在他二人面前便开始没大没小了,甚至会本末倒置反过来指责他们二人。
月乌有些无奈道:“小师妹,这好端端的,你提楼主干嘛?我就是担心你,我才……”
月燕冷冷道:“别说些没用的,就这么定了!”心想着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那人再见面,黯然间“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月乌听着既心疼又心酸,大叫一声“驾”,扬起手中的鞭子在马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那马痛苦难忍,发了疯似地往前奔。
这一急驰可把月燕害惨了,上半身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脑袋“咣当”一下重重地磕在了后车厢上,紧接着便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月乌闻着声音赶紧勒住马,将马车停了下来。
这一急停又把月燕害惨了,上半身再次失去平衡,待整个人稳下来之后,感觉浑身伤口都在疼,摸着脑袋,愤然道:“你干嘛?想害死我?”
月乌立即致歉道:“小师妹,我……我……我错了。”
月燕不想理他,独自揉着脑袋。
月乌感觉她无甚大碍,轻轻抖了一下手里的缰绳,马车缓缓前行。
卫风刚送走了月燕,秋叶恰好赶了回来,斜着头盯着他道:“你两眼直勾勾看啥呢?这马车里坐着谁家姑娘?”
这乌漆嘛黑的,突然窜出一人来,卫风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双腿微曲右手紧握,准备一拳挥过去,可一听声音一看这脸,原来是秋叶回来了,手里还牵着山水画,这才缓缓放下拳头。
虽说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可她白天毕竟是不辞而别,卫风这心里如何好过,厉声质问道:“白天在台下待着好好的,一回头却不见你人影,这都过了小半天了,你跑哪儿去了?”
秋叶轻声道:“先进屋再说。”牵上山水画,进了铺子。
卫风熄了怒气,心想:白天藏刀门祸事连连,这白云城已不太平,凡事是该小心为好,当即应了一句“好”跟着进了屋。
秋叶将山水画栓到马棚后,走进里屋将杂物处理干净,卫风则已把各处房门关好,此时正坐在桌子旁喝水。不一会儿秋叶便走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到卫风面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卫风心下好奇:她去了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这本书吧?拿起来往烛光旁凑了凑,这本书纸质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儿,封面上只有一个字。
刀!
卫风大吃一惊,立即将书扔在桌子上,惴惴不安道:“这书怎么在你这里?”
秋叶坐了下来,喝了一口卫风替她倒好的水,不紧不慢道:“东方前辈离开藏刀门后,我就偷偷跟踪他来着。”
她越是这么淡定,卫风就越觉着可疑,追问道:“那东方前辈轻功天下第一,你又是如何追上他从他手里夺书的?”
秋叶拿起书随意翻看着,微笑道:“大伙儿行走江湖,哪个人身上还没点儿缺点?”
卫风情急之下冒出一句:“那你说说我身上有何缺点?”
秋叶放下书,一本正经道:“你这个人哪哪都好,就是有时过于较真儿,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筋。”
卫风本意可没想跟她聊这个,急切道:“别打岔!快说,这书到底怎么回事?”
秋叶嘀咕道:“是你在打岔好不好?”
卫风接着催促道:“你说呀!”
秋叶站起身,边踱步边道:“这东方前辈虽然号称轻功天下第一,但也有不少嗜好。此人最大的嗜好就喜欢吃狗肉,只要让他闻见狗肉的香味儿,他就立马走不动路了。”
卫风总算松了口气,虽然秋叶没有解决他的疑虑,至少她开始直面他的问题了,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秋叶却答非所问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得到此书,但我也只是借过来看上一眼,两个时辰后便会完好无损地奉还于他。”
卫风顺着她的话问道:“东方前辈好不容易从不渡大师手中夺得宝书,又怎么会轻易借给他人?”
秋叶坐了下来,避重就轻道:“老先生武功那么好,根本用不着担心我携书潜逃,同时还有好酒好肉吃着,他一高兴就……就……就答应把书借给我了。”
原来一见东方无影上台夺书,秋叶当即蒙住脸,骑着山水画直奔城西的谪仙楼,那里有着全城最好的狗肉火锅。到了地方后直接找来老板,出钱将整座楼都包了下来,在那里摆好了酒菜等他。当然了,“出钱”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威逼利诱”才是真,而且重在“威逼”。待不渡大师等人追过来时,她却早已同东方无影谈妥,并在一刻钟之前便带着书离开了。
不渡大师大步流星赶来,见东方无影不急着逃走,反而悠闲地坐在那里吃着狗肉,心想:他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招?可又没有一招致胜的把握,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坐到了他对面,问道:“东方居士,何以这般雅兴?”
东方无影看着夹在筷头的狗肉,微笑道:“在这东西面前,老夫逃无可逃。”说罢便将狗肉送到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不渡大师轻轻摇了摇头,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东方居士肯化干戈为玉帛,主动交出宝书,那你我之间的那些过往恩怨,贫僧愿与居士一笔勾销,不知居士意下如何?”
原来不渡大师有个师弟法号不济,师兄弟二人原本在涅槃山红叶寺修行。十八年前因偷炼“法无定法”而走火入魔,那“法无定法”可是佛门修行之大忌,二人担心事情败露便一起逃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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