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了一碗汤，萝卜白菜汤，还有两碗饭，饭薄薄的。
她家没有什么米啊。
林海原捏紧了自己的筷子，一口把饭赶进嘴里。
“抱歉，没什么饭了。你要是饿了，就多喝点汤吧。”邓佚说道。
“嗯。”林海原点头。
拿起勺子，舀了一碗。
汤的油水虽然不浓，但林海原太渴了，大口喝了下去只觉得美味。
萝卜也煲得很甜软，花菜虽然没有味道，却实实在在让林海原没那么饿了。
“喏，你家里没什么食物了吧？今后准备怎么办？”林海原问。
他准备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然后就向邓佚道别了。
“……”
邓佚没有回答，望着汤出神。
林海原皱了皱眉，结合之前捂住嘴的表现，邓佚明显是有很大的心事。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不是心理医生，也没有让人见面就敞开心扉的超能力。
他没有办法的啊。
邓佚一滴眼泪掉在了她的碗里。
“不……不要……不要走啊！！！”
她突然大喊起来。
好似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林海原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食指背拭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
她似乎是颤抖了一下，眼神恢复清明，顺着眼下的手指看了过来。
“抱歉，你的状态我很担心，所以出此下策。”林海原把手指收了回来。
他对这种场面不是很适应，特别是一个美女眼泪朦胧地看着他。
他转过头，大声喝了一口汤，掩饰自己的不适应。
喝完，林海原说道，声音低垂而温柔：“人是会饿的动物，伤悲难堪的时候我也有过，不过我饿了，就去吃了饭，生活还是继续了。”
“等你吃完饭，我愿意听你的故事，不论是什么。”
邓佚低垂着头，喂起自己饭来。
她舀了汤，喝着喝着便眼泪哗啦啦地滴在了汤里。
她一把放下碗，茶几脆抖了几下，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的……我的家人……全部死……了……”她边哭边喊着，手臂擦着眼泪。
“对不起……”林海原道。
“你懂什么！你对不起什么！死的是我的家人！”邓佚伏在了茶几上，把碗一推，便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呜呜呜呜……
林海原坐在旁边没有动。
她哭了很久，后来终于是变成了低低地抽泣，再后来是无声抖动着肩膀。
洒在地板上的汤，已经没有冒烟了。
林海原伸手，用一根手指轻触了她的背。
她身体如同触电抖了一下。
“对不起，我得走了。”林海原说道。
她的肩膀突然一动不动了。
林海原不太明显的喉结动了动，“对不起，我得走了。因为有人等着我。”
他不该在这里不作为了。
林海原想到了还在红楼的几百人，在地下停车场的几百人，在前往军区的十一人，还有在城市里无数个像邓佚一样的普通人。
他看着邓佚单薄的肩膀，他起了身，朝门口走去。
他太残忍了。
林海原想着。
他走到门口，抓上了门把手。
停顿了。
林海原的脸色苍白，他感觉自己头部眩晕，心脏有些无力。
是还没有恢复吗？
林海原想起各种小球奋力抵挡绿光的画面。
他恰白的上下唇抿了抿，放开了抓在门把手上的手掌。
……看来是走不了了。
林海原看了看如同死尸一样伏在茶几上的邓佚，叹了口气。
走到厨房拿出拖把和扫把。
拖起了地板上的汤水，把碗块子扫到了垃圾桶里。
“你不是要走吗？”声音有些沙了。
邓佚侧过头，依旧垫在双手上，眼睛还晶莹未干。
“我暂时不走了。”林海原脸皮厚得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林海原答，手里不停。
邓佚坐了起来。
“你家里有餐巾纸吗？”林海原问道。
邓佚摇头，似乎是不想怎么说话。
“好好擦擦你的泪痕吧，即使是末世，也要活出个人样呗，大美女。”
林海原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他们连朋友都不是，但是还是说道：“我觉得美是不会随环境而变化的，王昭君之所以被称为古代四大美女流传至今，是因为她的美独一无二，不会随着岁月变丑。我想，不论是我自己，还是你，在末世，也都应该活出原本的样子，美，源自于自己。”
“……”邓佚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忙着打扫的林海原。
因为沉默太久，正当林海原觉得自己是瞎说一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说的话太中二或者太尴尬，心中羞耻渐渐漫出来的时候。
她有些闷闷地开口了：“王昭君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吗？你当我没读过书？”
惊了，林海原手抖了一下。忘掉了这是异世界。
林海原哈哈笑道：“道理是不变的嘛——美女。”
“你还是大学生吧？”邓佚起身。
“嗯。”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大学。
“姐姐我可是毕业了一年了！”她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嘴角终于泛出一丝笑容。
“哇——看起来真年轻。”
“是吗？”
“是啊，我嘴里的美女可是很稀少的。”
林海原撒谎了。
他应该是第一次说“美女”两字，岂止是“稀有”，简直“国宝”。
似乎他以前不管遇到的，不管是比他小的，还是大的女子，都喊的“小姐姐”。
“小弟弟小嘴真甜，可惜对我不管用。”她停顿一下，“我饿了，你给我拿个碗过来。”
“……”林海原心想，他这是翻身农奴做主人了？怎么感觉自己在招待客人？
林海原把碗拿了过来，给她盛了一碗汤。
“喏，拿去。”
她接过碗。
林海原又坐了下来。
“昨天，家里没什么米了。”邓佚开口道。
“我和爸妈，一起去逛街，去老白姓超市买东西……”
“超市里的人很多，我正挑着一袋餐巾纸，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变了，变成了怪物。”她似乎又想着了什么，瞳孔缩了起来。
“太可怕了……人群混乱，压死人的摊位像多米诺骨牌噼里啪啦倒下，我的爸妈拉着我四处跑，扔下了手上所有的东西。最后只有我跑了出来……只有我，是他们救了我，惨死在眼前。”她眼睛大张，呼吸声明显逐渐急促，绝对又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血肉，痛嚎，乱叫，器官，破掉的肚子，地上拖着肠子挪动的人……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不要……”
她好像要窒息了一般。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是林海原。
邓佚缓过气，眼睛缓缓朝旁边林海原移了过来。
林海原也张大着眼睛盯着邓佚，心跳也不那么平静。
看着隐隐魔怔的邓佚，他不知道如何让她不再痛苦。
她已经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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