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密报事关皇长子云澈,云渊半年前率领云卫军出征南楚时,身为太子的云澈已经因为子虚乌有的谋反逆案被下狱。
“陛下如何处置?”
“虽然陛下仍未下旨,但废太子的诏书已经拟好。”前来传信的密使抬头看了一眼云渊,希望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衡量自己接下来该怎么措辞,但令他失望的是,云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从他出来到听完来使的话,似乎这个消息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朝臣们的态度呢?”
“没有人……”
“够了!”云渊突然重重地挥了挥手,他已经猜到,从一开始定远侯苏复自刎于离江之畔,就没有朝臣再坚持太子无罪。
他不愿意再听下去,在边关半载有余,他没有等到任何转机,太子府的所有人与春日在离江上沉没的船只一般,渐渐地沉入了权势之争的深渊。
密使来而复去,云渊仍面无表情地转回帅帐,此刻他才觉得一股寒意透遍全身,即便是前一晚在冰冷的江水中渡河,他也没有这种感觉。
“铮”的一声,云渊的剑带着凌厉的杀气深深地嵌入计繁睡着的床榻旁,剑刃几乎没入了一半。
剑气也伤人,计繁这才被吓了一跳。
那柄剑仍然插在床榻上急促地晃动,云渊恨恨地盯着那把剑,觉得那剑像极了自己的心,纷乱无比,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剑身倒映着计繁的双眸,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侧影,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自己好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都变瘦啦。
“喂,你遇到了烦心事,就拿旁的东西撒气,不是好人!”计繁嘟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云渊。
云渊本就心情不好,计繁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他冲到计繁面前卡住她的脖子,“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说话之间手上已使上了几分力道。
计繁刚才其实是气话,她倒并不觉得云渊很坏,“我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你要是拿一点东西来给我吃,我就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云渊被计繁气得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冷冷地道:“你要吃什么?”
计繁觉得脖子上一松,云渊无力地坐倒在床榻边,怔怔地看着那把仍在缓缓晃动的剑,他伸手扶住了剑柄,“抱歉。”
说罢起身,顺势一带便将剑拔了出来。
朝外走时云渊十分后悔,他刚才的失控已经说明了他的怯懦,而他几乎从不在人前如此,哪怕只是片刻。
云渊就站在帐门口等着,刚才的失态让他有点无措,他的计划被打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审问这个有可能是南楚细作的女子。
“吃吧。”云渊端着一碗粥递给计繁。
计繁十分惊讶地看着云渊,她要是能够坐起身来端住这碗粥,刚才还能让他掐着脖子么?她无奈地撇了撇嘴,“你想让我怎么吃呀?”
云渊意识到了这一点,坐到床榻前,一口一口地把粥喂到计繁的嘴巴里,这在云渊绝对是破天荒头一次。
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可不知为什么,他竟鬼使神差地这样做了。
“我吃不下啦!”
云渊皱着眉头看了看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粥,她才吃了一点就饱了?
“好啦,现在看来,你也不坏嘛!”计繁舔了舔嘴唇,“你这人虽然不坏,心情却坏透了,对不对?”
云渊看着她的嘴巴,不知何故竟没有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
“我从前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来解解闷?”计繁的大眼睛飞快地转了转,“嗯……我虽然不知道你碰到了什么事,但肯定不会比这个故事里的人遇到的事更坏啦。”
“既然如此,听来徒添烦恼,不必讲了。”
“咦——”计繁听他这么说,却更加来了兴趣,“师父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可奇怪了,专门喜欢听别人遇到的坏事,借此来安慰自己,怎么你不是这样的嘛?”
云渊觉得这个人实在有点幼稚,“我不是,而且我相信这世上多数人绝不似你描述的这般不堪。”
“哎呀,就当是我无聊,你听我讲讲好不好?”
计繁眨了眨眼睛,云渊的心又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师父说……在我们西蜀有一个大坏人,他不但恃强凌弱,还不把我们女孩子当人看,专行欺辱之事……”
“你说的是几十年前的事?我听说过。”云渊打断了计繁的话。
计繁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几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呢,那时候的事说来有什么意思?说的是现在,师父对他深恶痛绝,但凡我有些气力,遇见了他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替师父解气才好。”
“现在?我并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若果真如你所言,倒要让我长长见识。”云渊稍稍坐正了身子,看向计繁的目光中虽仍有戒备之色,但此前拔出的剑早被他放在一旁了。
“虽然你并未曾听说过,但是他坏名远播,你若真是西蜀人,我说出他的名号来,你一定知道。”
“是谁?”
“今上第四子,云卫军主帅,云渊。”
“什么?!”云渊“腾”地站起身来,抬脚挑起放在一旁的剑接在手中,再一次将剑压在计繁的脖子上,“你竟敢戏弄本帅?!”
“你……你看,我没有说错吧!”计繁似乎明知云渊会如此,虽然紧蹙眉头,仍十分戏谑地吐了吐舌头。
这表情在云渊看来十分怪异,竟有点分不清她究竟是痛苦还是幸灾乐祸,抑或两者都有?云渊知道自己一定会弄疼她,然而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难道她感觉不到疼吗?显然不是,这些天她在昏睡中常常呻吟,声音虽然微弱但明显是因为痛楚。
“我如今身受重伤,你却数次威吓于我,算不算是恃强凌弱?你说南楚没人了才派女子来,岂非但凡女子都不是人啦?你自己想一想,我说的可有错?”
云渊不是没有见过强词夺理的人,但像计繁这样强词夺理还没有一点羞恶之心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师父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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