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临云宫时,云绪正站在漪澜殿前犹豫着是否要走进去,他已经让云潇做了禁军统领,现在他又要为苏复翻案,对于苏贵妃而言都是好事,但云绪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因此而稍稍觉得感动。
“陛下,尚书令薛大人在府中遭刺,已经身亡了。”
云绪突然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愕然,薛奇才提出要复立太子,居然就正好被杀?这些事想来绝不会是巧合。
他挥了挥手,径直走进了漪澜殿。
内殿中烛泪将要流尽,人却未眠。
“苏妃。”云绪似乎也不忍打扰这宁静,只轻轻地叹了一声。
苏贵妃闻言转过头来,既没有站起来接驾,表情也十分淡漠,淡淡地道:“陛下深夜来此,不知为了什么?”
云绪只觉得心中刺痛,“不为什么,我就不能来?”
苏贵妃又将头转过去,不说话了。
“潇儿很好。”云绪苦笑了一声,“他今日也说起,澈儿很可能是被冤枉的,我想……”
他话未说完,眼前突然一暗,那剩下不到一寸的蜡烛突然倒在了地上,云绪冲到苏贵妃作坐着的地方扶住她,“别怕。”他感觉到苏贵妃的身子在颤抖。
黑暗中,苏贵妃推开他的手,恢复了镇定,淡淡地道:“臣妾怕的,却不是这个。”
云绪听出她话中有话,走到殿外命人重新点了灯。
“你怕什么?”
苏贵妃不答,只道:“陛下既然来了,臣妾有一事相求,陛下若肯答应,臣妾再说无妨。”
云绪想也不想便道:“我答应。”
苏妃嘴角突然划过一丝冷笑,“君无戏言,臣妾想请陛下让潇儿为皇后守陵。”
“你说什么?”云绪惊讶万分地看着苏贵妃,他从未想过一个母亲竟能对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若真的答应了这件事,云潇日后的前程……
“为什么?”
苏贵妃道:“陛下方才已经答应,原因如何还重要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突然皱了皱,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
云绪无言以对,“那你究竟在怕什么?”
苏贵妃又冷冷地笑了笑,“臣妾怕潇儿因母获罪,就如当年……”
“够了。”云绪语声虽轻,却已经十分恼怒,他实在讨厌别人提起那件事,“我早已说过,无论你做过什么,都不会加罪于你。”
“这句话,陛下从前也对庄妃姐姐说过。”
云绪突然很后悔来了漪澜殿,他想走,但如此就走,他做不到。
“她是她,你是你。”
苏贵妃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可陛下却始终是陛下,不是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因为她恨我这么多年?”
这个问题云绪自己也曾想过很久,他想不明白,庄妃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为何苏妃会这么恨?
苏贵妃只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臣妾只有一句话想问,陛下当年为何不肯听庄妃妹妹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也好?”
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整个人都有些激动。
“有这个必要吗?”
苏贵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陛下以为没有必要,可臣妾觉得有必要。庄妃妹妹说……她那日虽然也站在池塘边上,却根本没有推岑贵人,真正将岑贵人推下水的,是太子殿下!”
云绪突然笑了,冷冷的笑声在内殿中显得分外突兀,“连你也……苏妃,很好,很好!事到如今,连你也要落井下石?”
苏贵妃也淡淡地道:“臣妾知道陛下不会相信,只是无论臣妾是不是说了这番话,都活不久长,陛下若还有半分怜悯之心,还请记得答应过臣妾的事。”
云绪缓缓地走出漪澜殿,觉得东方泛出的微光都似乎有些荒唐。他当然不相信苏贵妃说的话,可她明明知道自己不信,为何还要说?她今天就像变了个人。
云绪恼怒地回望漪澜殿,每每思及苏复,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薛奇被杀的次日晚上,又有一个人遭到了行刺,却是覃公训。
只是覃公训身为禁军统领,身手非一般人可比,前来行刺的人非但未能杀得了他,反而被他手刃当场,云洵赶到现场的时候头都要裂了,他甚至都不敢看覃公训一眼,因为行刺他的人,赫然竟是襄王府的一名护卫。
他小心翼翼地揣度覃公训的脸色,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覃统领……这想必是个误会吧?”
“误会?”覃公训一脸严肃地盯着云洵,“他半夜行刺,也是误会?”
云洵当然无法解释,除了老老实实将事情告诉云绪,似乎没有别的选择,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暗恨计繁,要不是她给云渊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帮云治去治理水患,要是云渊还在清城,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突然想起计繁说过的一句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覃统领,此事本王自会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但请你在陛下面前不要胡乱冤枉于人,我相信这件事绝不会是襄王指使。”
云洵从来没有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过话,覃公训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他就飞也似地朝墟泠酒坊跑了过去。
他要找计繁问个清楚。
墟泠酒坊二楼的南窗内,烛影晃动,计繁显然还没有睡着。
他也懒得敲门,直接纵身一跃,在一旁的矮檐上点了一点,便破窗而入。
计繁正在出神,突然听到窗外的风声,心念微动,手中的承影剑已出鞘。
云洵跳入房中还未站稳,便有一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
“你要杀我?!”云洵气喘吁吁地盯着计繁。
计繁当然想不到云洵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房中,一愣之下早已将剑撤了,谁知云洵手中却一晃,也拔出一柄剑来正指着计繁的脖子。
“你干什么?”
这下轮到计繁惊讶了,虽然云洵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她,但是她还是有点生气,她一向讨厌别人用剑指着她的。
云洵却恼怒万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切?”
“知道什么呢?”
云洵闻言,剑尖向前递了一寸,计繁脖子一凉。
“知道薛奇被杀,覃公训遭行刺……”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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