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又等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慢慢也走入后院，在后院小书房的后墙上轻轻扣了两下，竹林中赫然便出现了一道通向地下的台阶，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微光。
“殿下，你看！”
云渊心中一紧，立刻闪身避开，便见又有几个人走进了竹林。
他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好一会儿根本无法思考，只因为他听出了说话的声音，竟是云卫军四大主将之一的陆昭！
怎么会是他？！
云渊还没反应过来，陆昭便又道：“殿下，这些人太没规矩，连门也忘了关。”
黑暗中只听到云澈冷笑了一声，像是正好转过头来看了云渊躲避的地方一眼，“不是他们忘了关，恐怕是由别人来过了。”
陆昭“咦”了一声，“这地方……”
云澈慢慢地走到台阶处，“看来你在安州看到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正是云潞，否则换个别的什么人，云渊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反应，他的命真是大得很了。”
云渊一直沉着气，默默地听着云澈的话，他说话的方式和从前截然不同，像是一个贪婪的猎人终于嗅到了猎物的讯息一般，言语之间颇为得意，却又像是根本不把云潞放在心上。
“殿下的意思是，襄王回来了？”
云澈道：“哦？守在算馆门口的人得手了没有？”声音中有一丝紧张。
“还没有。”
“还没有？要是连个算命先生都抓不到，我养着他们又有何用？”
他说了半天却还不朝台阶下走，像是故意说给云渊听。
“不管谁回来，清城之中风云已定，就凭他一个人，也能搅得动如今的朝局？”他似乎还不够尽兴，“无论他们谁想要阻止我，都只有死路一条。”
台阶上的石板缓缓合上，云渊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扶着身旁的树才勉强站定，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自己因为同情被陆勰打骂不休的陆昭而将他带到云卫军中，最后竟自食恶果？
可是当年，陆昭身上累累的伤痕却绝对不会是假的。
现在他恨不得杀了陆勰，可杀了陆勰又有什么用？甚至云澈，现在如果他死了，除了西蜀国中打乱之外，恐怕没有任何实际的作用。
他很快冷静下来，决定抽身离开，就在这时，他发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他竟然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已经站了多久。
“四弟。”
云渊眼睛一亮，几乎难以置信，站在他身后的人居然会是云治？
他虽然知道云治的身手不错，但轻功如此之好实在也大出他的意外。
“三哥为何回来？”
“你可以回来，我为何不能？”
云渊虽然看不清云治的脸，却仍能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他在微笑。
云治的确在微笑，他遇见什么事都是如此。
“你刚才听见他的话了？”
云治点点头，“听见了。”
“有什么想法？”
云治笑道：“四弟以为我会有什么想法？你一直知道的，我的想法并不太多。”
云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希望做那万人之上的帝王的，从前云澈身为太子，所作所为根本无人非议的时候，他自然不抱希望，但现在却不同了。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云渊沉思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亲手杀了他。”
云治却不以为然，“四弟，即便他眼下站在你面前，你也下不了手。”
云渊恨恨的目穿过黑暗直射入竹林，“如此看来，三哥并不了解我。”
云治并不分辨，只道：“我们应该换个地方坐下来说。”
去哪里？云渊不知道，睿王府和襄王府都已被查封，他们两人更是朝廷通缉的重犯。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二哥的书舍，你以为如何？”
云潞的书舍在清城外的一座小山腰，依山而建，周围是成片的枫树林，因此名为“残枫书舍”，而“残枫妒菊”更是清城四景之一。
只是自从云潞在太子府偶然撞见后院竟藏有地宫之后，残枫书舍竟似荒废了一般，直到云潞的死讯传到清城，他们才去书舍祭拜。
残枫书舍前的山道上寂寂无人，主人不在，便是初秋，竟也显得十分萧瑟。
“三哥，抱歉。”
尽管云治的母亲茹妃与陆相曾暗中往来确是实情，但云渊并不是个喜欢揭人隐私的小人，而且那件事发生在多年以前，即便如何大逆不道，他其实并不该追究。
那时他还认定云澈谋反是云治故意陷害。
云治却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四弟，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这么做，你不必自责。”
他说完这句话，话题一转，却转到了计繁身上，“计姑娘想必已不在清城了，四弟，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云渊一愣，“三哥此言何意？”
云治道：“江山美人，我若都不想辜负，未免太贪心了，所以……”
“三哥即便不要西蜀河山，也得不到繁儿。”
云治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他虽然知道云渊说的基本就是实情，但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好得多，而云渊的一番话，却无疑将他的希望抹杀了。
“那么你呢？难道你对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曾动心过？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相信。”
云渊沉声恨恨地道：“做皇帝就真的很好么？三哥，父皇即便坐拥天下，尚且换不回苏妃娘娘一笑，这天下要来也是无用。”
云渊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云绪做了皇帝又如何？岑贵人的心他得不到，茹妃娘娘移情他人，皇后也欺瞒于他，而苏妃娘娘几乎没有对他笑过。
这样做皇帝，岂非太无聊了？
云渊只希望能得到一个计繁足矣。
“我们现在是朝廷钦犯，却妄言这些事，实在是有些过了。”云治恢复了一贯的理性。
云渊回过神来，苦笑一声，“为今之计，只能联络朝臣，云卫军也不能信任。”
云治道：“先访覃博和覃公训，再访刑部尚书倪让之。”
“覃公训？”
云治点点头，“他并不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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