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公训这才真的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云渊这么一个看上去绝不会玩弄手段心机的人,居然能早已谋划好一切,倘若云渊所言不差,他早已知道了今日之事。
不但覃公训没有想到,远在城外军营中的卫清自然也想不到,军营中一点异常也没有,他只能一个人喝酒,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从前一个人百无聊赖时也不会觉得寂寞,现在明明有很多事情需要想,他却觉得十分孤独。
孤独这两个字仿佛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感受中,他希望有人来陪他。
但是没有,他知道计繁不可能回来,就算回来了,真正陪着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他。
关啸站在一旁,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主人有这么忧郁的时候。
卫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自怜,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我们本不该去叶城搅那趟浑水,对么?”
帐中只有两个人,他这话自然是在问关啸。
关啸却无言以对,因为叶城发生的事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原本的计划根本不是事情已经发生的那个样子。
按照本来的设想,在端木影岱将计繁弄昏过去之后,就该用计繁逼云渊就范,无论云渊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他最大的弱点当然是他最关心的人。
可是卫清却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他不但没有挟持计繁,逼迫云渊,还帮他们解决了若干麻烦。
而现在,卫清本该帮云洵安内攘外,趁覃公训与云渊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替云洵除去这两个最大的麻烦。
但现在卫清却坐在云渊的军帐中,替他观察军营中的人心。
这根本不是卫清该做的事,可他却偏偏一件接一件地做了,关啸该怎么回答?
卫清仿佛也并没有要等关啸的回答,他只是又喝了一杯酒,梅香更浓,他也更加迷惘,如同喝醉了一般,但他却是酒品极好的人,无论喝什么酒,他都绝不喝醉。
可现在他竟有点难以自持。
卫清想了片刻,终于缓缓地扔下酒杯,站起身来朝帐外走,关啸发觉他脚步不稳,赶紧上前扶住了他,“殿下,您喝醉了。”
卫清冷冷地瞧了瞧他,“我从不喝醉,你难道忘了?”
关啸闭嘴,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他早已备好了酒等我来,有这份胸襟,我也根本不该小觑他,也许端木先生不去也无妨,他如此胸有成竹潜入清城,以他的风格,想必已有了万全之策,我好像有些自讨没趣。”
他的话也变得有点太多了,关啸却一句话也不答,他们两个人本来一贯都是沉默的,关啸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卫清说太多的话他该怎么做。
他走到帐外看着茫茫雪色,觉得自己似乎根本不该来这里,最初他曾嘲笑云渊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现在他自己还不是一样?
或许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有趣。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有很多人往往偏偏想要得到,卫清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会得到这天下,天下已在他胸中,可他想要得到计繁,计繁却永远站在别人身边。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也并不想改变什么。
“关啸,我们该回去了。”
卫清淡淡道:“我根本酒不该来这里。”
站在紫宸殿外的端木影岱也同样这么觉得,他看着身后来人,只觉得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徒然占了紫宸殿的地方,却并不能派上用场,如果没有这些人,云渊的这些死士本该早就出现了才是。
覃公训用剑抵着云洵的脖子,双方便要如此僵持,覃公诚却阴恻恻道:“云帅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别忘了睿王府的人。”
“睿王府的人怎么了?”
殿外又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覃公诚呆住了,说话的人正是睿王云治。
可睿王府明明在禁军的团团围困之下,覃公训已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云治怎么可能出现在了这里。
计繁也微微又些惊讶,但她很快想明白了,云卫军的死士既然能出现在紫宸殿,自然也能出现在睿王府,何况出现在睿王府要省事得多。
“覃统领实在该好好训练一下手底下的兵,若非亲眼所见,本王实在想不到,护卫宫城的禁军竟如此不中用。”
云治的讽刺很快见效,覃公训气得涨红了脸,他怒视着云治,仿佛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云治却仍不动声色,一身素衣,云淡风轻地站在殿门外,“覃统领挟持他恐怕并没有用,今日你们兄弟是绝对走不出宫门的了。”
“是么?”
覃公训手下一紧,云洵的脖子上已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云渊心下一凛,“慢着,端木先生,麻烦将你的人撤出殿外。”
这些人在云渊看来,当然都是添乱的,他本可以掌控全局,却因为这些人的出现而险些自乱阵脚,如果这些人是覃公训的走狗,杀之自然无妨,可惜却不是。
计繁也道:“你还是带这些人先离开这里,此间事了之后,我去邯郸醉找你如何?”
她也知道端木影岱出现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西蜀皇室的事。
端木影岱点了点头,挥手撤兵,殿中的士兵很快都退了出去,毕竟在殿中时,根本就是门外那些持弩箭的人的活靶子。
云渊闻言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至于究竟奇怪在哪里,他却一时说不上来。
无论如何,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倘若……他没有多想,那想法却一直冒出来,他做了皇帝会怎样?他能否娶计繁为妻,能否金屋藏娇,在后宫之中只许她一人?
就算他自己愿意,有人也不会愿意的。
覃公训并不接受眼下的失败,他至少还有一个筹码,但这筹码显然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突然发现,比起云渊来,云治的目光中多了许多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是寒意,云治的面上虽然仍带着微笑,可目光却是冰冷的。
覃公训能看出来,其余的人也能看出来。
云洵的额上已冒出了冷汗,若只有云渊,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出事,倘若此时缓缓走进来的还是原来的云治,他也不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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