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京兆府与盛唐时的长安城相比起来,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唐末五代时期战火不断,长安城屡遭劫焚,受损严重。唐哀帝天佑四年,朱温把唐昭宗和百官挟持到洛阳,不久自立后梁政权,稍后为了加快洛阳宫的建设,朱温令人拆毁长安的宫殿和坊间民宅,木料由渭水经黄河顺流漂到洛阳再取用,使本已遭受劫难的这座隋唐都城再遭重创。
后来驻守长安的匡国军节度使韩建,着手收拾长安城的一片废市荒街,他放弃了宫城和外郭城,在原皇城的基础上修建新城。新城的周长为十八里,仅及原城周长的四分之一,城区面积仅及原城区面积的十六分之一。新城南面保留了唐皇城东西两边的安上门和含光门,东面保留了景风门,西面保留了顺义门,北面新开了玄武门,一共五座城门,新城的5座城门每个城门各建有三重门楼。咸宁、长安两县治所也分别迁到新城的东、西门外,另外专门修筑了两座小城,作为县治。
唐末以后,京兆府城原先的龙首、永安、清明三渠已相继干涸,居民主要食用井水,而京兆府城自隋初兴建以来,至宋初时已近四百年,地下水已经变得日益咸卤苦涩。真宗大中祥符七年,知永兴军陈尧咨以“永兴军城,井泉大半咸苦,居民不堪食用”,而奏请修复了故龙首渠道。龙首渠水源出自秦岭北坡,其水质清纯甘冽,引注入城,再散布于闾巷之间,于是全城都饮用到了甘甜之水,有效地解决了京兆府城的用水问题。仁宗庆历二年,范雍徙知永兴军,为了预防西夏军侵入关中,曾对长安城城墙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修葺与加固。
唐天宝年间长安城全盛时期,京兆府下辖二十三县,户三十六万多,人口更是高达九十七万。后屡经战乱,人口一度降至五万余户,经过宋朝一百年的休养生息,现京兆府辖十县,户数回升至二十二万户,人口也逐步恢复到五十余万。
有宋以来,随着社会安定,人口回升,街市管理又逐步突破了隋唐时的坊市界限,商贸日益繁盛,再加上这里是对西夏作战的前沿地区,需要大量的物资转运过境,特殊的地理位置、军事形势和市场拓展又进一步促进了京兆府的物资交流和商品交换,使得京兆府商贸活动越发兴盛活跃,商业发展速度也极快。整个京兆府一年的商税近六万贯,而长安城区一年的商税就接近四万贯,在整个大宋也排在前茅。
在水池街上一家相熟的书铺翻看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可意的书籍,曹荣跟掌柜的打了招呼,带着榆钱儿出门向南城走去。
经过一条窄巷口,七、八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乞丐吸引住了曹荣的目光。这一伙乞丐多是小孩,只有一个老人。四、五个小男孩跪在地上向经过的行人不停地作揖,两个四五岁的女孩,小脸脏兮兮的,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身上的衣服满是灰尘,手和脚细如竹竿,见到行人就跟在后面乞求施舍,但又怯生生的不敢走近,过往行人大多象逃避瘟疫一样,躲避着她们。
老乞丐无力地靠坐在一堵破墙边,闭着双眼,一团凌乱而又花白的头发,在日头下就像一堆晒蔫的杂草,一副布满皱纹而又肮脏的面孔被太阳烤得黝黑,粗糙、干瘪的双手一只搭在大腿上,一只攥着一根树枝做的简陋的拐杖垂在身侧,旁边放着一个破瓷碗,身上的衣裤打着补丁,又破又脏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左脚上趿拉着一只磨透了底子的破草鞋,右脚赤着,黑乎乎的满是泥灰。
曹荣对于自己未见过面的父亲曹毅的身世有一些了解,知道自己的父亲以前也曾做过乞儿,所以对于见到的乞丐一向比较同情,只要能帮上一把的从来没含糊过。
这七八个小乞丐,说起来也算是熟人。曹荣这一两年几乎把这座本就不大的京兆府城逛遍了,对于府城中的民情也有了一些了解。就拿行乞来说,也不是那一个乞丐你想到哪里行乞随随便便就可以去的,这乞丐也是分帮论派的,哪一帮在哪一片,哪一派在哪一区,都有默契的约定,像承天门街、含光门街、安上门街、景风街、九耀街、水池街、草场街等这些人多热闹的主街附近,都是一些人多势众的乞丐帮派在哪里行乞,而剩下的小帮派和一些零散的乞丐只能在城中的背街陋巷附近行乞。这七八个小乞丐是一年多以前到的京兆府城,由于年龄相近,一起结伴行乞。由于刚来不知道门道,误闯进了别人的地盘,被一帮乞丐堵在一条巷子里打得头破血流,危急时刻,被刚巧经过的曹荣遇见,两个侍卫出手喝退了众人,才将他们救下,后来曹荣又央求在府衙做捕头的二舅王霈派人跟城里的乞丐帮派打了招呼,这才护着他们能在城南的一些街口行乞,艰难度日。曹荣偶尔遇见他们,每次也都买些吃食给他们,一来二去的也算熟悉。
看见曹荣,两个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哭着向曹荣冲了过来,刚跑了两步,左边的那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右边的那个急忙返身去拉她,这么一耽搁,曹荣和榆钱儿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曹必克和曹无怠在曹荣刚开始向几个乞丐走去的时候就迅速跟了上来,这时候站在曹荣两边,看着曹荣伸手将两个小女孩扶了起来。因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个人对这个总感觉奇奇怪怪的好像根本不像一个六岁小男孩的小少爷的举止一点也没表示惊讶。
“大丫,二丫,怎么了?哭什么呀,今天怎么没见你们的狗子哥呀?”曹荣将两个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怪味的小乞丐扶住,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们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
“小官人,狗子哥病了,我们没有钱看病,今天快一上午了我们才讨了两文钱,小官人,小官人,求你救救狗子哥啊!……”
这时另外四五个小乞丐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十一二岁头发枯黄的小乞丐趴伏在地上,连着给曹荣磕了几个头,哭着说:“小官人,可怜可怜我们,救救狗子哥吧。”
曹荣急忙将他扶了起来说:“莫要如此,莫要如此,黄毛,你快起来!”,然后扭头冲榆钱儿使了个眼色。榆钱儿会意,撅着嘴从腰间取出荷包,然后递了过来。曹荣打开荷包一看,也就一串钱外加十几个铜钱,唉,真是穷啊,曹荣苦笑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着曹荣拿出一串钱就要递过去,榆钱儿在旁边急不可耐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少爷,你……”,曹荣抬手将满怀怨念的小姑娘还没说出来的话硬生生的打断,把钱递到大丫手里,轻声说道:“这点钱先拿去救急,若不够,你们几个再来找我。”
大丫哭着接过钱,与几个小乞丐乱糟糟地趴在地上给曹毅磕了头,然后爬起来一窝蜂地向城外跑去。
望着这一群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可怜的孩子们的背影,曹荣心里面挺不是滋味。本来都是些该承欢在父母亲人膝下的宝贝疙瘩,可是或因战乱,或因天灾,或因变故,现在都成了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乞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在这世上艰难度日,忍受着饥饿寒冷,忍受着鄙夷白眼,忍受着屈辱欺凌,在本应该天真无邪的年龄却要早早接触到这世间最黑暗、最肮脏、最无情的一面,用尚未长成的稚嫩的肩膀艰难无比地支撑起生活的重担。
其实曹荣很早就想帮帮他们,但是自己一则年纪太小,做一些事情难免束手束脚;二则自己现在也没钱,自己贴身的丫鬟连拿一百文钱都心疼的不得了,可想而知自己现在的财政状况已经凄惨到了什么地步。
老王家现在,大舅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经营着王家的酒楼和三间杂货铺,大舅和大舅妈住在家里,大舅家的大表哥王宏、二表哥王宇、大表姐王宓都已成婚,大表哥在酒楼协助大舅,二表哥在府学读书,两人都未住在家里;二舅家分出去单过,二舅家的老大二表姐王宜已成婚,老二三表哥王宥还未成婚,也在府学读书;三舅妈带着四表哥七岁的王搴住在家里。
老王家现在所有的收入的来源就是酒楼以及杂货铺的收入、三舅的俸禄和自己老爹的俸禄。二舅家虽然已分出去单过,二舅自己也有俸禄,但酒楼和杂货铺的收入每年都要分一部分给他家,剩下的钱加上三舅的俸禄以及自己老爹的俸禄要养活老两口、大舅大舅妈、大表哥一家、二表哥一家、三舅妈和四表哥、自己以及管家、丫鬟仆役等等一大家子人,负担其实也挺重的,大富大贵肯定一点沾不上边,也就是个中等人家。。
自己现在年龄小,老两口每月给自己一贯的零花钱,按道理说也不算少,自己一来很少外出,二来出去也就是听个说书,喝杯茶,吃点零食小吃,真心花不了多少钱。现在要说起来最大的一项花费就是买书,可是这时候毕昇的胶泥活字印刷术也才刚推出不久,工艺还不是十分完备,尚未推广普及,绝大部分的书依旧是雕版印刷,书籍非常贵,自己这点钱要是用来买书,那就差得太远了。解决的办法一个就是求助于老两口,有选择性地买一些书;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借书抄书,为此他没少去找自己的几个表哥,老爷子和两个舅舅也为他找了不少人,想了不少办法。
对于一个跨越了近千年,附身在一个六岁小男孩身上的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曹荣太知道钱的魔力和重要性了。以前太小,实在是不太适合做出来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那样太惹眼,但是不做并不代表不想做,发财致富的种子在心里已经埋藏了三年多了,早就蠢蠢欲动,按耐不住地想要破土而出了。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借着这么一个又正当又积攒声名的机会,可以好好表现一回,即使现在挣不了太多钱,也可以为将来提前做些准备。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