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华跟杜子安被指派到了帐中给伤兵清洗伤口,待清洗干净之后,其他人搬来银针火烛,院首大人亲自上阵,给士兵缝合伤口。

    李锦华时不时抬头瞄了眼院首乔归鹤,见他事事亲力亲为,时时笑脸待人。

    经常听见那些断胳膊断腿儿的士兵高声怒骂俞王。

    “那叛王冷血无情,杀我父母兄弟,老子就算是豁出一条命去,杀了他也是值了。”

    一个断胳膊的人面露狰狞,显然是对叛王俞王恨到了极致。

    李锦华正在给一名伤兵包扎的手猛然一抖,弄疼了他。

    那人正欲呵斥这个小小的医徒,却看见她漆黑的眸子里尽是霜寒,让人瞧上一眼都觉冷彻刺骨。

    李锦华此时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呵。

    城郊这一片现在全都是京畿军的伤病残将,数千人被遗弃在这里,连草地里的泥土都是血红色的。

    可想而知,七天前,这里经过了怎样的血战。

    可在李锦华的记忆中,她的俞皇叔父温敦纯良,最是和善之人。明明逼宫造反、火烧重明宫的人,是那位德亲王,她的好皇叔祖。

    杜子安在一旁谓叹道:“锦华,我后悔了。”

    “嗯?”

    “当年我为什么要拜入谭太医门下,若是拜在院首大人门前该有多好。”

    李锦华扯了扯嘴角,顺着杜子安羡慕的方向看去,只见乔归鹤身旁站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身姿颀长清秀,想来那便是乔归鹤的大徒弟,是他的本家侄子,人称小乔太医。

    李锦华觉得自己重生在一个太医院小医徒身上,定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曾是天下名医青阳子的关门弟子,继承了他的银针绝学。太医啊,是离即将登基的德亲王极近的位置。

    -

    帐篷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侍卫,上来提着乔归鹤就往外走,他身旁的大徒弟乔温言连忙拦住他。

    “你抓我师傅做甚?”

    那侍卫一副火烧眉毛的猴急样儿,慌张道:“我家主将替德亲王来巡视兵士,不料被一伪装的逆王余孽用箭射伤,乔院首您赶紧跟属下去救救我家将军吧。”

    乔归鹤忙不迭收拾好了药箱,指了指站在一旁发愣的李锦华,“过来,替我拿着药箱。温言,你继续给他们缝合伤口。”

    李锦华被他一指,便低下头,怕被这位神通广大的院首大人看出端倪来。

    帐篷外头的人伤得倒不重,但皆横七竖八地躺着哎哟叫唤。

    李锦华低着头提着药箱,跟在乔归鹤身后进了一个宽大的主帐内,内里站立了许多佩剑的副将和士兵。就跟七日前,团团围住未央宫的那些带刀的士兵一样。

    “尉迟将军?”

    乔归鹤见到那人十分震惊,忙不迭让李锦华打开药箱,取出伤药和裹布来。

    “将军伤在何处,让老臣先且瞧瞧。”他说道。

    先前的那个侍卫立刻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他自己一个。

    “还有你——”那侍卫用警惕的目光看了眼李锦华,指着她道:“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李锦华提着药箱的手紧了几分,“我是太医院的医徒,来给院首大人打下手的。”说完便往乔归鹤的身后挪了挪,没想到转眼却对上了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

    那双眸子就像是一个无尽的深渊,吓得李锦华连忙移开了视线。

    乔归鹤拢着花白的胡子说道:“无妨,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医徒罢了。”

    坐在案前的尉迟将军莫名的看了李锦华一眼,左肘撑在腿上,右手握拳捂在嘴边咳出一块乌血来。

    乔归鹤脸色一变,立即奔去他身边查看伤势。

    那侍卫给尉迟将军褪下衣物,藏在血肉间的半只箭镞便露了出来,箭镞周围的血肉外翻,涌而不止。

    “难怪将军时常穿黑色的衣裳,老臣进帐都快有一柱香的时间了,竟也没看出来你伤得如此之重。”

    乔归鹤依据以往的经验,伸手弹了弹那半截箭矢,尉迟将军的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仿佛一动便是碎骨之痛。

    可他却紧咬着唇齿,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李锦华微微上前两步,看清楚了他的血肉间囊鼓的细白泡泡,便知他不但中了箭,还中了毒。

    “啊呀!”乔归鹤果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转身打开药箱找了会儿,“究竟是什么人,敢放这么毒的箭。”

    那侍卫低头不语,案前的将军却露出了丝丝愣怔之色。

    乔归鹤取出一把短匕,在烛火上烤红,便想用它给那位姓尉迟的将军拔箭。

    李锦华眉头一跳,挡在乔归鹤面前,“院首大人,这位将军所中的箭矢并不一般,而且伤口仅离心脉不过分寸,稍有差池,便会……”

    “住口!”

    那侍卫一声断喝道。

    “小小医徒,竟敢质疑太医院的院首!”

    李锦华收起神色间的慌张,也不理会有一道冰冷深邃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院首大人!”

    乔归鹤看着李锦华,又扫了眼手中烧红的短匕。

    “此箭射的位置刁钻,箭镞上还抹了毒,可不把箭拔出来,也是死路一条。”须臾,乔归鹤再次握紧短匕,走到尉迟将军跟前,就用它狠压在伤口上。

    李锦华站得位置最远,还是听见了那个刚刚用冰冷的目光盯着她的男子的痛吟声。

    箭镞被又快又狠的拔了出来,乔归鹤面色一沉,差点石化。

    李锦华赶紧拿了块纱布,往上面撒满了金疮药再递给乔归鹤。

    乔归鹤接下纱布按在伤口上,鲜血却急涌而出,止不住。

    “真狠呐。”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毒的箭。

    不但箭头抹了毒,还采用的是一种特制的倒刺钩的箭头。

    侍卫脸色阴沉,目光犹如万千利箭,寒可刺骨,他拔箭欲拿下乔归鹤,五步之外的李锦华却身子一颤,站了出来。

    “大人且慢,我有办法可以给将军立即止血。”

    她说道。

    “你?”乔归鹤的手上还沾满了鲜血。

    此时,案前的男子抬头,眸中的冰冷漆黑尽数化为森寒,他望着李锦华,压抑着微颤的声音道:“你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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