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秘书,那季节没有再上诉么?”林子衿不管不顾,插话道
“没有,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柳玉的律师要求判死刑的时候,他非常平静,表示不会上诉,接受审判”
也许林子衿是该憎恨季节的,毕竟是因为他,薄言方泽才会受伤,他的阴狠她也是亲眼看到了,杀人的的确是他。可是,其中又掺杂着一丝心疼,如果不是季维鸣这样自私的父亲,他会不会也会拥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许久没听见林子衿的回应,王薇薇不停的在电话那头喊着,林子衿回神,“嗯,我听着呢”
“子衿,你今天有空的话来一趟伯仲吧”
“还有其他的事吗?”
“季节的案子结束了,你总不能放我一个人写总结吧”
“我们也没有上庭,只是协助警察了,这也要写总结?”
“当然,毕竟在你作为当事人律师了解案情的时候发现了真相,说起来,你的功劳最大”
林子衿思量一会儿,也觉得善后都让王薇薇一人解决也不太好意思,就答应了“我现在过去吧,那个...”
“薄总不在,这几天他非常忙,上回和你说过”
王薇薇低笑,还未等林子衿问出口就先解释道,林子衿也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立刻挂了电话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害怕见到薄言,只是不知道她见了他,说什么呢,见到他,她也许就会想起那天的鲜血,那天他的眼神,她不想再想,提到她都觉得恐慌,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林子衿懊恼自己的软弱,正要走,手机却又响了起来,“喂,方泽”
“子衿,你在哪?”
“我在学校,你身体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就躺着,恐怕还需要时间”
林子衿嗯了一声,从回来后就没再去看过方泽,她知道,周闵荷在照顾他,她也知道,她除了歉疚也不知道该怎么偿还方泽这么多年的照顾
“子衿,你没去伯仲么?”方泽缓缓问道,心里都是紧张,回家休养后,方泽只是隔几天才联系她,只是因为周闵荷和他说,不能把她逼这么紧,她会逃得更远,想来也觉得幼稚,自己以前不懂得珍惜,现在能做的却只有这些
“我下午要过去一趟,季节案子结束了王秘书希望我和她一起写总结”
“嗯...”方泽应了一声,挂了电话,不再追问,哪怕他只是想问她,她是不是去看过薄言,是不是担心他......
伯仲集团法务组
是隔几天,林子衿再回到这里,见到熟悉的同事和教过她许多的老师们,一时之间,嘘寒问暖,相聊甚欢
“子衿,我在这”王薇薇向林子衿招呼道
“好,我就来”林子衿走出人群
“王秘书,给我任务吧”
王薇薇失笑,“哪谈得上是任务,你现在可不是我们的实习生了”
“那也是受您教导的实习生”林子衿狡黠一笑,看向电脑,低声道;“王秘书,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动吧?”
王薇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昨天太晚睡了,今天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这不是来拜托你么,你今天正好有空,写完总结,我请你吃饭”
林子衿叹息,“你不会是和于警官约会到半夜吧?”
王薇薇脸色一变,立刻捂住了林子衿的嘴,窃窃私语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子衿乐不可支,拍开王薇薇的手,调侃道:“你还有脸红的时候,看来薄总把你介绍给于警官还是牵对了红线了”
王薇薇不愿多做争辩,嘀咕着:“我替你去倒杯咖啡”转身就走
林子衿含笑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叹感情还真是奇怪的东西,竟然能把王薇薇这样跳脱的个性也变得小女人
伸个懒腰,她琢磨着今天下午肯定写不完,便发个信息告诉了陈婷婷一声,再安心的码字,整理资料
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时分,正逢周五,法务组里已经是空无一人,林子衿走了一圈也没看见王薇薇,却看见会议室里有身影
还没等她敲门,屋内就传出了薄言的声音:“柳玉今天在家中自杀了,柳玉有一份遗嘱,已经委托她的律师转交给我们伯仲法务组处理,你去对接吧”
咯噔一声,林子衿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了个干净,一时不备,想开门的手一下打在了玻璃上,王薇薇立马开门,发现她呆滞的站在门前,薄言也惊讶的看着她,王薇薇瞅了瞅薄言的神色,小声解释道:“今天我托子衿来写下季节案子的总结...”
薄言没回应,始终看着面前的林子衿,半晌才对王薇薇说道:“把急救箱拿过来,你就先下班吧”
王薇薇的眼神徘徊在两人之间,只觉得自己真是又干了件蠢事,连忙点头说好,溜之大吉
会议室里大灯全开,照得落地窗上都是光影,看不清屋外的灯红酒绿
林子衿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想着刚刚薄言说的话,想问个清楚,却看着面前正在仔细为自己搽药的薄言,问不出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薄言轻柔的擦拭着林子衿刚被玻璃打到的乌青
林子衿咽了咽口水,正色道:“柳玉真的自杀了?”
薄言抬眼,放下手里的药,擦了擦手,点头
“自杀了...她怎么会自杀呢...”林子衿低头呢喃,神情悲伤,暗自埋怨,一定是自己揭开了真相,连柳玉最后的希望也被她一手毁灭了,才会想到这么极端的方式
林子衿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大口呼吸,才能让自己的眼泪不会这么汹涌,她懊悔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喊道:“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告诉她季节不是她的孩子,她就不会绝望,她就不会恨季节,就不会死....”
薄言看着她自责的模样,拧紧了眉,一手将她抱入自己怀中,轻轻安抚,一言不发,让她尽情的哭够,他知道,依她的个性,一定会把他和方泽的受伤算在自己头上,内疚不已。那天的意外让她真的受惊了,才会不过几天,他就觉得她消瘦憔悴了许多
薄言静静的抱着,林子衿轻轻依偎在他的肩膀,除了林子衿的低声哭泣哽咽,一室静默
许久,薄言都觉得自己的手臂开始发麻,低头看了看埋头在怀的林子衿,低声道:“怎么样,哭够了么?”
林子衿才抬起头,哽咽的点点头。薄言哑然失笑,掏出手帕,伸手为她擦去泪痕,语重心长道:“每个人一开始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会有记忆深刻的事发生,等到他熟知后,再想起来,可能就会明白当时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你懂吗?”
林子衿似懂非懂,没有回应,薄言笑了笑,“就像是对于医生而言,第一个病人对于他而言就是意义非凡的,如果在他的救治下痊愈,对他来说,那就是最好的肯定,但是一旦救治无效,这个医生很有可能就会放弃自己的职业,因为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律师这个职业也一样,季节是你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你全身心投入是对的,可是子衿,人性不是我们所能摆布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问心无愧,维护当事人,为真相发声。不要对自己太苛刻,这不是你的错。或许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律师,你就会释然了,你就会懂为什么柳玉会做出这个选择了”
薄言温柔劝慰,眼里都是真诚,林子衿听着,似乎懂了什么,低头道:“柳玉不是因为季节的身世才绝望的吗?”
薄言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执着是这个世界最难放下的,季维鸣难以放下,毁了一个家庭,季节难以放下,走上了不归路,柳玉也是难以放下,才会亲手将自己的希望送上死刑,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解脱”
林子衿懵懂点头,止住了抽泣,沙哑着喉咙,想了许久,低声向薄言道谢
薄言没吭声,低头将林子衿的手握着自己手里,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小声道:“回去再搽点药,脖子的伤疤还没好,不要又有伤了”
林子衿看他这般柔情的模样,不止怎的,突然小声问道:“一开始,你就相信我吗?”
空气凝滞,薄言抬头看她,四目相对,彼此的身影就在对方眼中,林子衿只觉得羞涩,别过脸,薄言淡淡说道:“我相信你,一直都是”
林子衿想起王薇薇和她说过的话,因为她,薄言才会接受季节的委托,因为她,他才会把伯仲的名誉放在她手上。因为他始终相信着她
气氛和融,暧昧流转。林子衿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转身向薄言道:“薄总,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药”
薄言看着她又一次逃离的身影,蹙眉,叹息
佛说:放下即自在。他振振有词的说着别人执着,自己却有何尝不是放不下,对她,放不下.....
已经是深秋,A市里的枫叶最是有名,红枫遍地,最有意境之美。来往游客,络绎不绝,林子衿被堵在市中心的半路上,气恼的看着前面公园门口的大巴车
“哎呀,都是因为这是大巴车,本来路就小,人这么多,天天堵车”
司机瞅了眼林子衿的神色,安抚道:“小姐,你别担心,前面就到了”
林子衿皱了皱眉头,看向前方,“时叔,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别喊我小姐,很奇怪的”
司机时叔从小看着林子衿长大,也算林家的老资格了,对林子衿更是宠溺,笑着点头,“好好好,我不喊了,好不好,子衿”
林子衿这才笑起来,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思量着要不要给方泽打个电话,好几天前,方泽就和她说过,他可以下床了,希望林子衿能陪他最后去医院复查一次,林子衿当然没理由拒绝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林子衿远远就看见了周闵荷搀扶着方泽站在门口
“子衿”方泽一眼就看见了她,“怎么这么晚?”
林子衿看了看周闵荷握在方泽手臂上的手,笑道:“对不起,路上太堵了,晚了点”
周闵荷笑道:“没事,那方泽就交给你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林子衿没想到周闵荷会走,还没出声,就被方泽拉着,“子衿,我们上去吧”
“检查结果显示,方先生恢复的很好,但是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注意休息,肺部的检查必不可少”
“好,谢谢医生”林子衿扶着方泽,向医生道谢,两人刚走出医院,司机就已经等在门口,一路上,林子衿看着方泽闭目养神,自从受了伤,方泽就时常觉得累,只要多走几步,呼吸就会急促。林子衿看在眼里,内疚又多了一分
“怎么了?”方泽睁开眼问道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落下后遗症”
方泽笑了笑,“你想太多了,不会的。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其他的”
林子衿好奇的问道:“问你什么?”
“问我.....周闵荷.....”方泽盯着林子衿,想看清她的神色
林子衿不说话,垂着眼,方泽皱了皱眉头,许久也没见她有几分动静,方泽又闭上了眼,觉得方才的无力远远比不上她的平静
他原以为,这么多天,让她看见周闵荷在他身旁,她会像以前一样,娇蛮的吃醋嫉妒,她会始终和以前一样,陪在自己身旁
“我们回去吧,你需要休息”林子衿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在周闵荷的问题上和方泽纠缠
方泽颔首,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
“你们回来了?”周闵荷站在门口,向林子衿打招呼道
林子衿微笑点头,顺手就把方泽搀扶着自己的手递给了正站在一旁的周闵荷,方泽冷意横生,看向林子衿,周闵荷看见两人不自然的神色,无奈向林子衿说道:“今天方夫人托我来送点东西,马上就要走的,你扶他进去吧”。
言罢,转身就走,留下方泽和林子衿两人,方泽始终是牵着林子衿的手,看了她许久,他一直知道,自从那天发生季节的事后,她就对他不远不近,他也记得,那天他看见她看薄言的眼神,可是,他始终不想放弃,不愿相信,他和她这么多年的情愫就被自己渐渐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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