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然背后传来一语,“小家伙,你昨晚睡得可好?”正是大宗伯。
“哦!尚可,我倒是习惯了这野外的生活。”黎随口一句。
“嗯,那便好,倒是野外生活不错,夜间还有调味品啊。”大宗伯幽幽说道。
“嗯?大宗伯你说什么?黎有些疑惑。
“哦,没什么,你看那边的大河。”大宗伯说道。
黎瞥了一眼这日日所见的碧绿河水,“大宗伯莫非另有所指?”
“这大河之西,乃是我夏土的著名大山太行,太行山上另有戎狄活泛的区域,而这大河偶尔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为什么?”黎问道。
“水无常形,亦无善恶!”大宗伯感叹一句,便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
“原本这大河之东并无狄人,只是后来不知何时,戎狄善马,他们不知怎的掌握了这大河的河水规律,趁着枯水之时,在某个特定的位置,一日之中特殊的时刻,河水不过及腰深,他们便会趁着无人注意,骑马奔袭,劫掠我夏人,而长此以往,我诸夏之人难以忍受,奋起反击,却发现被大河所阻。”
大宗伯似乎陷入回忆,话语之中变得悠远深沉,“我夏人并无这等良驹,难以捕获,如此过河之后更是追之不及。日子久了,戎狄便来我夏土大河之东,开辟出新的生存区域,这些狄人,来去如风,手脚麻利,便是你这个年纪,大多开始骑马作战,狄人悍勇之风浓烈,待得成年之时,大多精于骑射,这一点,便领先我夏人农耕之作。”
“莫非前方不远处便到了狄人活跃的边界?”黎醒悟过来。
“然也,孺子可教。”大宗伯点点头,“确切的说,狄人并无确切活动范围,即便是我们现在行至疆域,亦有可能遭遇狄人。到时便要仰仗诸位护卫之功了。”
黎听闻后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这才是祝家大小姐招揽我的缘由?”
片刻之后,黎想起一事,“大宗伯请问,狄人大多如何长相,怎的分辨?”
“呵呵,老夫虽深居简出,获得些虚名,可是年轻之时,亦是曾游历四方,倒是了解这世间之事。你到时一眼便可看出。高眉深目,厚唇宽面。”
这一日行走之间,乃是诸多旷野,大路朝南,行走顺畅。偶有向北而行的旅人,见到这大批人马,也是不敢多看一眼,匆匆便走掉。一行人马到时走的很顺利,而黎自打上了这车马之后,便失去了沿着大河惬意行走的机会,变得无聊许多,这马车颇为安静,除却车辕之声之外,并无其他。
终于接近日落之时,领头的马车发现前方有一岔路,向东延伸开去,便派遣了人马前来,询问大小姐如何行事。黎便看到前方忽然停了马车,不久便有青衣护卫向着本车而来。
“禀大宗伯,前方有疑似城镇处,大小姐命我前来,请教大宗伯是继续前行或是暂住此地。”
“待我下车。”大宗伯拄着凤头拐杖,下了马车,同那祝家大小姐及祝婆婆一同商议。
黎趁着这个空档,看着四周,后面仍旧是那几个装了大箱子的马车,最后仍然是一辆载有紫衣护卫的马车,黎却是疑惑,那辆马车上似乎从未下来人马,也不知如何样貌,莫非那几人如此清高?
而这时车里陪伴大宗伯的两位乐女,开口说道,“哎,这位小弟,你是什么来头,我们大宗伯为何这样赏识你?”
“有嘛?”黎一头雾水。
“当然有,你不知晓,大宗伯平日里极其严厉,根本不与我姐妹几人废言,不苟言笑,唉,你不知同大宗伯乘坐一车多累,我们哪里有你这般轻松自在。”
黎刚想说话,便见到几人似乎有了结果,“大宗伯来了,以后再说罢。”
不久大宗伯便归来,嘴里哼着什么小调,“走吧,上车!”
“去哪儿?”黎张嘴问道。
“跟随风铃马车走便是啦!”大宗伯语态轻松。
黎点头表示知晓,催动马车便出发了。
路上黎不时听闻大宗伯处传来大宗伯的小调,“大宗伯,我忽然感觉你轻松了许多,这是为何?”
“那当然,我一把老骨头在此,昨夜乃是迫不得已宿居野外,若是受了风寒,身体受伤事小,完成不了大王交代的任务如何是好。”大宗伯笑道。
“我莫国人极重信誉,将付托看的比生死更重要,若是出了差错,我将无颜面对我王。”大宗伯如是说道。
黎深感意外,“这时出行哪有什么危险?大宗伯此言似乎有些...”
“你年岁太小,哪里晓得我老头子出行的危险,一个不慎,便会葬身在外啊。”
黎默然不语,“信义更甚生死?”
行不久时,便看到前方一座村落出现眼前,一座高大的门楼矗立。
“果然有村落。”不知谁说了一嘴。
黎看着前方,众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前方忽然出现散乱的马蹄印,黎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心中不安。
行将几十米之后,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暗叫不好,勒马停车。
“小家伙,你怎么突然停车?”大宗伯一脸诧异,突然的停车吓了大宗伯一跳,小兽亦是从安睡之中忽然惊醒。
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大宗伯神色凝重起来。
“大宗伯,此事我需禀告大小姐,我先去了。”不待大宗伯回答,黎跳下马车,向前奔去。
“祝婆婆!”黎大喊。
两人马车不过间距数丈,黎几个呼吸便赶上,将自己所见所闻说出,蒙面女子和祝婆婆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四周皆是农田荒野,偶有密林出现,唯有一条小径才通向村落之中。
“全体护卫!下马戒备!”祝婆婆扬声喊道,这一声中气十足,声音荡开!
此话一出,前方风铃马车立时传出另外一种铃声,诸马皆止,诸人一副如临大敌之状,下车戒备,手中操了长剑。
那一众紫衣护卫更是将长弓背起,戒备起来。
“老身愿意前往!”祝婆婆当仁不让。
“我同祝婆婆一起吧!”黎沉吟说道,自己如今已有把握,护佑两人。
“小弟你?”祝琼阳一副惊讶神色,“你伤体未愈,怎么贸然行动?”
黎摇摇头,抽出手中长剑,舞个剑花出来,祝琼阳自然看出这招式精妙,自己便无此等精巧剑招。
“这少年进步如此之快?”祝琼阳心惊。
“放心吧大小姐,便是有异,凭借我的脚步身法,亦是难有人追上。”黎实在不放心祝婆婆一人前行。
“好吧!”大小姐执拗不过,便点头同意,当下命令众人摆好防御阵型,抵抗未知。
原本黎想着静静悄悄前行,祝婆婆反而大踏步前进,“哼!不用这般小心,若是被发现,早早便发现了马车,我俩隐藏亦是无用,若是遇见那帮狄人,直接动手便是!无需同他们讲理。”
黎感到这祝婆婆行事风格果然雷厉风行!自己不禁热血上涌,颇有两人横击千军万马之错觉。
一老一少,向着前方神秘村子走去。
果然越发前行,路上暗红色血迹逐渐多了起来。那祝婆婆倒也并不在意,大踏步前行,手中持了一只朱漆精铜拐杖,约有一人高。
祝婆婆虽然平日里对这“苍小弟”颇为慈祥,此刻却与平日大相径庭,绝然不类老态龙钟的老太。
遥遥看见前方门楼处,有黑影人形物倒在地上。
两人快速奔前,黎背负黑弓,早将手中长剑抽出,拖地而行。这黑影果真是一名男子,地上血迹喷洒遍地,死状极为凄惨,双目未瞑,早早没了精气神,瞳仁扩散,一片灰暗惨状,死死瞪着前方,而右手不知如何被人砍下,散落在距离他丈余处,背上亦被长剑砍中刺了数道伤口,最为致命处两道,一处乃是后心的刺伤,另一处乃是脖颈处一道长剑割出的伤口,而鲜血自此处喷溅,向其身侧地面喷出丈余!
“这帮畜生!”祝婆婆咬的牙齿作响,拐杖拄地有声,“真是歹毒,本来这人便死定了,无力扶持,倒伏在地,却被人强行割开脉络!这种死法生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真是一群豺狼啊!”祝婆婆仰头闭目长叹,“小弟!走,若是见到戎狄,杀无赦!”
黎乃是初次见到死人,且其死状如此凄惨,心灵极为震颤,不禁感到悲哀,“原本鲜活的生命,此刻终结于人世。”
不禁想起师尊教授自己,修习王化,主礼仪,养心性,这等刽子手,绝无人性可言!浑身筋络绷紧,气愤非常!
入了村子才发现,偌大一个村落之中,竟无一个活人!
不知是谁人行此杀戮之事,如此丧心病狂!
越往村落之内,死者越多,而死者基本均是男性,或老弱伤残,可怖的是,黎甚至看到一个孩童死在水井边上,头上满是鲜血,早就没了呼吸。
四周静悄悄的,看样子并无人蹲守此地,不多时,两人将这个村落探查个遍,无一生还!
大多皆死状凄惨,或被长剑刺死,又被劈中面门,或遭长矛崩死,骨断筋折,脊椎断裂,痛苦死去。甚至亦有被浸在水缸之中淹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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