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虞大姐...”黎回过神来。
“这,你这是什么乐器?我感觉同你平日里所弹奏乐器并不一样。”
“五弦琴,呆瓜。”虞姚白了一眼。
“那同笙姑娘所弹奏的七弦琴有何不同?”
“我亦不知,只是传闻,这五弦琴乃是舜帝所制,而我家恰好便专擅这五弦之艺。”虞姚满脸伤感,伸手摩挲这古琴。
黎发觉虞姚自方才而始,便神色有些异常,心中微微有些异样。
“咦,我感觉虞大姐你这琴艺比之笙姑娘更为高超哩。”黎赞叹道,“笙姑娘技艺虽也高超,却未有虞大姐你这般饱含深情,令人缠绵悱恻,难以忘却。”
“嘻嘻,你少吹捧我!笙姬的技巧我比你更是清楚,只是笙姬专擅七弦,对于筝乐毫无兴趣,不似我一般,什么都会一点儿。后来大宗伯教导我们之时,告诫我们,不可弹奏五弦,只可弹奏这由文王武王改制而成的七弦琴。笙才逐渐走高。”
“那虞大姐岂非很是遗憾?”黎不免有些不忿。
“这有什么,各有各路罢了。”虞姚似乎很看得开,却难掩神色上的落寞。
“虞大姐,你这五弦技艺却是高绝。不如你为我讲解一番如何?”黎试图开解虞姚。
“你这呆瓜,想开导我,这借口却是这般拙劣,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黎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虞姚似乎乐得同少年开些玩笑,虽是如此,却也不忍拒绝。
“这五弦琴长约八尺六寸,乃是舜帝定下的尺寸。传闻乃是依照凤凰儿身形制成,分为头,颈,肩,腰,尾,足,总计六部。”虞姚伸手来指,详细讲解。
“这五弦,原本是指金木水火土五行,可于我乐理之中,却是依次分为宫商角羽徵。七弦不过是多了少宫,少商两弦,乃是象征文王武王之意。”
“咦,少商?似乎同我等身上穴位有些类似哩。”黎闻言岔道。
“唔!我在与你讲解哩!”虞姚敲了黎的头一下。
“啊!”黎缩了缩脖子,却未躲开。
虞姚依次弹奏散音,音色温润和缓,浑厚宽广。而后,空弹泛音,却有了不同的味道,似乎高天流云一般,高远明亮,似乎金石之乐,堪称天籁。
这时,黎已被五弦琴的奥妙所吸引,虞姚瞄了少年一眼,微微俯身,左手按住琴弦,右手轻鸣弹奏而出!
音色婉转动人,彷如人声。
黎不禁为之动容,“原来,这般美妙的!虞大姐,不!虞大家,确是技近乎道。”
见到虞姚又要作势欲打,黎赶忙道,“虞大姐,方才你所弹奏曲子,可否再来一次,小弟感激不尽。”
“哼!得了便宜卖乖。你可知寻常人来,绝难听我弹奏,你倒是不知满足,还想再贪。”
“小弟,”虞姚顿了顿道,“你可知,方才这首曲子,亦有曲词嘛。”
黎茫然摇头,表示不知。
“谅你也不知哩,呆瓜!坐下听好!”
仍旧是盘坐在地,不过,今次,黎背对虞姚而坐,置身在亭子之中,观亭外细雨,听亭中仙乐。
轻声唱道:“陟彼历山兮进嵬,有鸟翔兮高飞。瞻彼鸠兮徘徊,河水洋洋兮青泠。深谷鸟鸣兮莺莺,设罥张罝兮思我父母力耕。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母远兮吾当安归。”
歌声清越,琴声时而悠扬,时而如高天一般明亮高远。不类那日晚间如宫乐般浩大。
一曲终了,黎仍旧是久坐地上,未曾回头。虞姚收拾好心情,自那曲调之中回复过来。
“傻瓜!我都弹奏完了。”虞姚笑道。
黎依旧呆坐地上。
虞姚轻手轻脚走过去,发觉少年仍旧是毫无反应。
探头一瞧,才发现,两行晶莹自少年脸颊滚落而下,少年闭目,丝毫不动。
“小弟!怎么了?”这数日里相处,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虞姚眼中,这少年本性纯善,且开朗乐天,不似这般容易多愁善感之相。
忽然虞姚想起方才自己所奏乐曲,顿时一凛。
“莫不是......”
忙伸了葱白玉指,为少年擦去脸上热泪。
这一下,黎顿时惊醒。
“啊!虞大姐你做什么。”黎讶道,感到脸上仍残留虞姚手指的芬芳。
虞姚忽然感到两人的动作有些亲密的过了分,尴尬的收回手指,“嘿!小弟,你居然哭泣哩。不像个大丈夫样子!哼!”借机岔开话题。
“啊!我亦是不知为何如此,只听闻虞大姐曲调,便忽然想起我那未曾谋面的双亲,不由悲从中来。”黎倒是大方承认。
“讶!原来小弟你......抱歉,小弟,我并不知你...”虞姚想要安慰少年,却不知从何说起。
“哈!没事哩!虞大姐你莫要担心,这多年我亦不是便这样过来了。”不久少年便恢复了原样。
虞姚仍旧是美眸静静的盯着少年来看。
不知怎的,黎感到自己同虞姚的关系似乎变得更加紧密。
两人沉默下来,偶尔对视一眼,便匆匆错开。
虞姚起身,坐在少年身旁,两人观亭外风雨。
这时雨势渐息。
良久,“虞大姐。”
“嗯。”虞姚亦是未曾侧目。
“其实,我...”黎忽然有种念头,他想要同虞姚倾诉,告诉她,自己并不是苍狗!只是不知虞姚会否因此而讨厌于他。
“嗯?”虞姚看出黎的窘状,聪慧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略微期待着什么。
“其实我,并不叫苍狗。关于我,师门有命,还望虞大姐莫要多问。”黎鼓起勇气,一股脑说出,这说完的瞬间,内心之中的那股愧疚,便瞬间消失无踪。
然而,虞姚仍然那样看着他,就这样盯着,亦是毫无动作。
“虞大姐。”黎诧异道。
“小弟,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呢?”虞姚笑眼盈盈的看着眼前少年。
“这...嘿!”黎挠了挠头,“我实在不想再瞒着你,虞大姐。”
“小弟,无需再说!”虞姚正色道,“我已知你心意,你不言,定然是有你的道理。再者,你这等天纵少年,怎的会是叫做苍狗这么一个粗鄙的名字。”
“原来虞大姐你一早便知晓。”黎恍然大悟。
“那是自然。我虞姚是何等聪明哩!”虞姚一副自得的样子。
“我的名字唤做黎!”冷不丁的,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虞姚顿时沉静下来。
“什么黎?”虞姚问道。
“大约是九黎族的黎字。”黎在地上比划着。
“哈!原来如此!黎!”虞姚笑道。
见到黎似乎还有开口,虞姚聪明的伸手止住,摇头道,“好了,小弟,你天性纯善,若有自己的隐秘,定然是身负重托,你若是随意说了出来,怕是你内心定然忍受责骂。如此便好,我已知你真名!若是有朝一日,我去寻你,亦可找得到。”
“其实,你原本亦不必如此。”虞姚亦是聪慧之人,“不过,我亦是很感激你,小弟。”
此时雨声渐止,天色放晴。日头透过亭子洒在虞姚脸上。黎转身看向虞姚,看到那背光的侧颜,亦是无比动人。
“你今后亦可唤我作宛丘!虞姚不过是我对外的名字。”虞姚笑意渐浓。
“什么?”黎一时反应不过。
“呆瓜!宛丘!听不真切么!”虞姚努嘴。
“啊!真好!真好!”黎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在笑。
“我们,回去罢!”虞姚见到黎一副傻笑的样子,温和的说道。
“好!多谢虞大姐!”
“哈!你谢什么!”
“自然是谢你告诉我的名字!”黎满意说道。
“嘻,呆瓜!”虞姚背起五弦琴,两人就此离去。
殊不知远处暗中,闪过一双冷淡的眸子,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归至驿站中时,大小姐正等候着什么,恰好看到两人归来,大小姐对着少年招呼一声,只见虞姚和黎相视一笑,虞姚悠然离去。
“大小姐!”少年登上台阶,面对大小姐。
祝琼阳仍旧是蒙了轻纱,面沉如水,倒是眸子闪烁光芒。
“小弟,你同虞姚关系不赖嘛。”大小姐如是说道,“这几日亦不见你,你是去做了什么?”
“哈!大小姐,我正有事要找你。”黎正想上前来说。
大小姐扫视左右,众人知机离去。
“小弟,你来说说看。”大小姐说道。
见到少年风尘仆仆一般,且身上仍然挂了蓑衣,示意少年除去。
“这等风雨之日,你亦是出了府门?”大小姐轻皱眉头,倒是不好一直坐着,便站起身来。
“嘿!大小姐你是不知哩,那东边的密林深处有些什么!”黎遂将这几日所闻所见,简略说出。
“什么!”祝家大小姐面露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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