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红绡那件事过后，秦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顾长安笑过了。当然，顾长安他本来就不怎么笑，最多的笑，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嘲讽的笑容。
他这个样子，连带着秦梦上个班都觉得压抑。
不过也就是压抑而已。
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顾长安自己过自己的，两个人倒是互相不干涉。
后来消息还是小五带过来的，说是那个刺死了红绡的人投案自首了，自首的理由也是好笑，说是自己见着鬼了。秦梦听到这话的时候，不免看了看顾长安。顾长安一脸事不关己无所谓的冷漠样子，真是白白浪费了小五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那男人果然没有守信，拖了整整一个月才去自首，想来定是因为被那女鬼给缠上了，到最后不堪心理压力，才会去投案自首的。
等小五离开之后，一直没说话的顾长安忽然开口对她说道：
“下次别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是。”
秦梦仔细琢磨了他话里头的意思，总觉得，他是在告诉自己，红绡的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从此之后，红绡这个人就会在他的生命里消失。她和他，都不该再提起来这件事。
顾长安他，对红绡，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情的吧。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
…………………………
顾长安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束光影在不断引诱他往万丈深渊里走。他不断往前，不顾一切，明知道前头是一条死路，却仍旧往前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着一腔怒火。这个梦境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纠缠了他这么多年，他追够了它，也受够了它的愚弄。
如果这个光影要的是他的死亡，那好啊，他就如了它的愿。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若是顾长安此时是清醒的，他定会好好思考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么极端的想法来。都忍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就会在这一次的梦境里头爆发呢？这做事的方式，极其的不像他，极其的不合理。
秦梦睡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出来不对劲。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老样子，本来只打算将头埋进被窝里就算了的。毕竟老这么折腾，人都要精神衰弱了。更何况，自打那次被顾长安算计了之后，她就有些不太想搭理他了，更别说是又要放下脸面去求人。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老屋子，老装修。门板隔音的效果并不是很好。秦梦躺在床上，十分清楚地听到外头哒哒哒地声音。秦梦认真思考了半天这到底是个什么，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拖鞋踩地的声音。
拖鞋？那就不会是贼了。
难道是顾长安？不至于吧，他大半夜的出来干嘛？难不成是喝水？
秦梦决定不管这个男人怎么折腾，闭上眼睛打算重新入睡。
但也不知怎的，翻来覆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他那张冷漠的脸。
秦梦犹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些鬼影。所有的不对劲，都指向外头那个奇怪的声音。
他不是在走路。正常人走路，不会是这个声音。
秦梦起来走到门口，手按上门把。迟疑了一会儿，她推开门。结果出来了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阁楼楼梯上的顾长安。
“顾长安？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话问出口了，她才觉出楼上那人的不对劲。
顾长安的双眼睁着，但却没有焦点。目光远眺，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就在秦梦叫了他名字的时候，他忽然低头，看向秦梦那个方向。
秦梦被他那一瞬间的眼神给震慑到了。
不再是无神的失去焦距的眼神，而是那种猎豹冲向猎物那一瞬间的眼神。
是来自捕猎者的自信与势在必得。
她站在楼梯口，抬眼与他对视。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
秦梦没来由的背脊发毛，心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几乎就是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刹那，站在阁楼上的人，忽然抬脚，像是从云端摔入尘间的鸟，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妈呀！就算是跳楼，也不是这么个跳法啊！
秦梦在救与不救之间，十分实诚地选择了接他一把。
但这个接，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代价十分惨烈。
顾长安那么一个大高个，从楼梯上狠狠地摔落下来，滚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撞在了秦梦的身上。秦梦真是太高估了自己，在顾长安面前，别说接了，她只有被碾压的命！
秦梦被撞到了地上，两个人撞在一起，还在地上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顾长安压在她的身上，压得秦梦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块了。还有两只手，瑟瑟发抖，强烈的痛感让她觉得自己的手怕是骨头都已经断了。
“顾长安！顾长安！”
她痛得大叫他的名字。
顾长安尚处于迷蒙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要醒未醒之间，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句秦梦的名字。
秦梦眼含热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顾长安是多用情至深。实际上，她就是给痛的。
“顾长安！顾长安！”
她仍然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顾长安应了好几声。
她仍旧不厌其烦地叫着他的名字。
顾长安可算是明白了，这人压根就不是真心叫他的名字的。她大概也是脑子不清醒了，可能是刚刚跟自己撞到一块儿给撞的。
人毕竟刚刚救了自己一条命，怎么着也不该对人恶语相向。
于是顾长安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开口询问秦梦：“怎么了？”
他耐着性子，等着她也恢复清醒。
“我……我手疼。”
她的两只手，紧紧贴着顾长安的后脑勺。两只手紧紧握着，仿佛被粘住了一样，分不开。
顾长安感觉到脑后传来的手心的温度，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伸手，将护着自己脑袋的手轻轻地拿开。
“咔哒”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秦梦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顾长安，你听到声音了吗？”
她一脸的控诉。
顾长安装傻，“什么声音？没听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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