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做的那些出格的事情,别的什么他都能够忍,但是因为巫蛊之术而杀人,并且还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错,这就有点过分了。顾峻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生,都跟燕平这个疯子绑在一块儿,那估计是完蛋得不能再完蛋了。
可当他出了宫,回家了之后,也从原先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
燕平的那一番说辞,漏洞百出。
她那样说,似乎就是想要让顾峻早点离开那个地方,仅此而已罢了。
若那些死去的人是她的药引,她又何须割开自己的手,将血滴入那池子里呢?
是她在用自己的血,养着池子里那些泡着的药罢了。
顾峻决心等燕平回来,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但没想到燕平那天晚上就住在宫里头了,没有回来。而那一天晚上,李瑾念来到了顾家。李瑾念被休妻之后,虽然顾峻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毕竟两个人拜过天地了,或多或少,都有些牵扯。李瑾念被休回家之后,也受了不少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她的性子本来就有些执拗,否则也不会等顾峻浪子回头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只是因为公主的一句话,她就被休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之前燕平住在顾家的时候,她为了避嫌不能出现在这里。如今终于有个机会可以接近顾峻了,她当然得抓住机会。
顾峻对于瑾念的到来有些意外。
李瑾念见到顾峻了,却也没有太多的情感外露。
她只是盯着顾峻看,看着看着,潸然泪下。
顾峻赶紧走过去,扶住她的身子,说:“好久不见,瑾念。”
本该是琴瑟和谐的夫妻俩,却没想到中途插进来一个燕平公主。
李瑾念靠在顾峻的怀里,缓了一会儿,才从他的怀抱离开,稳住自己的身子。
“顾峻,你,你最近过得好吗?”
顾峻放开自己的扶着她的双手,沉声说道:“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却也谈不上好。”
“是吗?”李瑾念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我过得却是很不好。这些天来,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天的情景,我梦见燕平公主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你把我给休了。我梦见自己成了弃妇,人人见我都避之如蛇蝎。长安,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长安是顾峻的字,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知晓。这字是祖父留给他的。他出生在长安,祖父也惟愿天下长安。但他这人,前面二十来年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后半辈子,跟一个性情古怪的公主绑在了一块儿,怕也是完成不了祖父的夙愿了。
如今李瑾念这么唤他的名字,勾起了顾峻对往昔的回忆。
若是没有那件事……那件事……一瞬间,顾峻好似想到了什么。
两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身影重叠在一块儿,顾峻总觉得这两个人,有说不出来的共同点。
李瑾念看他在发呆,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顾峻回过神来,问她:“你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瑾念要说出口的话,似乎极为重要,重要到她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一番,才开口道:“顾峻,你娶了我吧。”
顾峻不敢置信地看她。
“我们本就该是一对,若是没有公主,我们这一段良缘,定是天下人都羡慕的。可如今一切都变了,我成了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弃妇,而你也因为驸马这个身份,注定无法在仕途上飞黄腾达。我们都想改变眼下这个困窘的境地,难道不是吗?”
与其最后被远嫁给外地的大富人家为妻,倒不如抓紧顾峻这块浮木。也许这块浮木漂泊于海面,自身难保,但那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浮木。
李瑾念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这份固执,让她不想轻易就放手。
即便不放手,失掉的可能是她的性命。
顾峻闻言,初是震惊,后是了然。
他立刻就回绝了她:“不可以。”
“你怕公主不答应吗?你不用担心的,公主那样的人,肯定是想要这后院越热闹越好,你不顾她的反对娶了我,这样她对付起我来,才会有成就感。顾峻,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决计不会来求你。我李家因为这一桩婚事,蒙受了多大的羞辱。父亲觉得我留在家里,只会让祖宗蒙羞,我听人说,要是再没有说到合适的人家,他就要把我送到宗祠,剪了头发做尼姑去了。宗祠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也是知道的。你娶了我,就当是看在我们两个多年的情分上,也不枉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瑾念,你若是嫁进来,那才叫害了你。”
“我不怕的,长安。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情形。在青松书院里头,你帮我们几个女学生把挂在树上的风筝娶了下来,为此还不慎从树上跌落下来,摔断了一条腿。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当初你还是个风流公子哥的时候,家中所有人都劝我取消与你间的婚约,是我一再坚持。我想着,你总会变好的。少年时笑起来清风朗月的人,怎么会成为纨绔子弟呢?你只不过是走岔了路罢了,我等你,我以为我终有一天可以等到你的。”
瑾念说了一大堆话,拿起帕子拭泪的时候,余光瞥见顾峻摇摆不定的神情。
“长安,我知道,你与我之间,是有感情的。我同你,和他们不一样。”
她说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细细摩挲。
这张英俊的面庞,看了多年,也仍是百看不厌。
他是她心中的那一股执念,那一点朱砂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更改不了她的初衷。
顾峻似是在心中经历了一番挣扎。
良久,他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本就是他欠她的。
瑾念的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燕平不过在宫里待了一宿,一回到顾家,就听说顾家多了一位姓李的女主人。顾峻收回了当初写的那封休书。按照当朝律例,休书收回,夫妻还是夫妻。李瑾念在燕平嫁进来之前,两个人平起平坐,互为平妻。
当天晚上,燕平把房间里能够摔掉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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