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汤汤,白雾从远方弥漫而来。
白衣男子蹲在江边,骨节分明的手刚放开一盏玉白莲灯,他的丹凤眸垂下,其中暗色如深潭。
从清河的远边飘来一竹篮,那竹篮慢慢荡漾到了他的面前。篮里有一白白嫩嫩的婴儿,大大的褐眸正好奇地瞧他。
白衣男子的剑眉微蹙,风拂着他手臂上的宽袖。他神色淡漠地瞧着面前的竹篮,河流缓缓,慢慢将竹篮带走。
就在这时,篮中的婴儿伸出了沾染泥巴的小手,似有意地揪住了白衣男子的裤脚,还在上面留下了湿润的泥印。
就这样,夏清河被沈江泽带回了万剑宗。
当午,剑神殿拥来一群老头子老妪,个个伸出手在竹篮里小小女婴身上摸来摸去。
女婴大大的眼睛瞧着众人,视线又落在旁边出尘的白衣男子身上,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奶声奶气的似咿呀声。
“咿……”
妖语:你是谁。
她瞧着这些人都不像是个凶恶的,心底庆幸终于找着一落脚地。若不是自个儿呆的妖界大灾临了,她也不会被掌管的白鹿大妖给塞进婴孩之身里,放流在大河之上。
几日飘飘荡荡,也遇上过坏极了的妖怪野兽,她先用妖语劝,再不行用术法摇着篮子赶紧溜。
不过,养她的白鹿大妖说了,让她先且在外好好呆着,不可随意显露术法。来日他会来接她。
似听不到她的念叨,那白衣男子还伫立在那,五官如水墨画般,美而清冷,神色淡淡的。
女婴不明白这些老头子老妪对自己摸摸按按作甚,皱着眉头又咿了一声。
“咿……”
妖语:你们摸我作甚。
再被塞入婴孩之身前,她好歹是个几百年妖怪,妖怪不要面子的么。
然而众人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欣喜,全当没听见她说话样。
半晌,侍童来换了大殿里的蜡烛,明黄的烛光又将大殿照的比之前辉煌几分。光华从印着神兽图腾的墙壁上折射,洒在众人满是喜悦的脸上。
此时众人老实地站在旁边,女婴才张口,似吐了一口气。
她就听耳边传来奇怪的语言,可比妖语发音清晰。她虽听不懂,不过能从语气里能感受到欣喜和忧愁掺杂。
老头老妪们朝着白衣男子作揖,毕恭毕敬地说了自个儿的看法,
“宗主,老夫测了,这女婴是先天满神魂之人。”
“宗主,老身查了她的根骨,是百年一遇的天灵根,将来悟性高得妖孽。”
“只是这等绝世天才的种子,谁家舍得扔呢?瞧她,才出生一月。”
“宗主,不如我们收下,悉心调教着,将来定可壮大我宗!”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兴奋,仿佛瞧见了将来女婴成人的一天,那时定光芒万丈。
白衣男子才侧眸,丹凤眼微垂,浅浅瞥了那女婴一眼。
“既然是夏日在清河上捡到她,便名为夏清河吧。”
这句话落定,这才来万剑宗一天不到的女婴就成了全宗的宠儿。长老们看她的眼神是愈发火热和期待的,她被宗主亲自取的名字在众弟子口中流传,当天夜里,万剑宗就去招来一个奶妈待命着。
夏清河身下破破烂烂的竹篮被换了下来,她被侍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另外一个蚕丝软被的摇篮里。
她侧身,茶褐色的大眼映着众人津津有味翻着她那些破烂旧东西的模样,连那薄薄的旧被单也拿出来抖了抖,真觉得会掉出什么宝贝一般。
她张口,又模糊地咿呀了一声。
“咿……”
妖语:你们这些人类,有什么毛病。
众人自然也是听不懂的,全当是这小女婴无意义的哼唧声。
一老妪眼尖,找着竹篮边缘卡着的一根荧蓝小草,将之捏了出来,白眉皱到了一块,忙叫众人来看。
“瞧,永夜草,这可是制作绝品丹药的最佳辅药,药性温和,中和性极强!可惜三百年发芽,三千年开花。生长在洪荒野兽,大妖神魔的聚集地深处。非一般修者能用得起。”
众人看向旁边一脸乖巧相的女婴,眼底又多了一抹慎重和骇然。
“莫非这小女婴是哪个传世大家的?”
“不会给万剑宗带来什么大灾难吧……”
他们的脸上掺杂着惊骇,说些夏清河听不懂的话,她觉得无聊,视线又落在坐在正堂软榻上的白衣男子。
沈江泽正盘腿而坐,修长的双手放在膝上,闭眸修炼。氤氲的金色剑气从他身周散发而出,又自如地缩回,就好像极其自然地呼吸一般。
不论众人说了什么话,如何变现,他好像都身处事外一样,气质像天边出尘的谪仙。
夏清河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将自己捡回来的男子,除了在河上的惊鸿一瞥,之后她再也见不到他又任何情绪波动。
这个人,当初在河边,放下那一盏莲灯时,看向莲灯的眼神,哀伤深沉。
他的眼里就像是一片深潭,里面有漩涡在缓缓转动,好似在回忆什么刻骨铭心的往事。
夏清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
身旁,众人忐忑不安,又向沈江泽请示。
他才睁开狭长的丹凤眸,眼中是波纹不动的沉静。
“且收下吧,我教着。”
清清冷冷的男音响起,似古筝起弦时,迷了摇篮里夏清河的耳朵。
她看向沈江泽的眼中又多了一丝光华,似见了一朵刹然绽放的惊艳之花,不经意神颤。
众人闻声错愕,宗主要收他第一个弟子么。
沈江泽是万剑宗历史上最年轻的宗主,老祖钦点,修行不足两百年,就到了修者的顶尖境界——大乘。
只待一天雷劫降临,一举升仙。
他的天赋也如夏清河这般可怕,甚至过之。神魂先天大圆满,天灵根。对剑的领悟更是千年难遇。曾经在元婴时期越级同时斩杀几十头妖魔,宛若杀神,四方赫然。在这里看来,怎样都与面前的清雅男子不合。
“也是,如此资质,成为宗主第一个弟子,也不虚这名头。”众人唏嘘。
夏清河听着这些人絮絮叨叨,看了沈江泽好一会儿,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饥饿化为野兽要从她的嗓子眼钻出来。实在难受得紧,她一瞧自个儿旁边被老头们分解得烂兮兮的竹篮子,没看见平日里抓来就能吃的荧蓝小草,顿时觉得绝望,便张嘴哇哇大喊起来。
“……”
妖语:来人呀,饿死妖了!
这响亮的婴儿啼叫声回响在大殿内,引来老妪的侧目,皱巴巴的竹子手一伸,将夏清河搂在怀里,摇了摇,还说着什么,“不哭不哭。”
老妪说完,才瞅见这小女婴眼睛上一点眼泪也没有,就哇哇干吼着。
不明所意,她还是叫来了急招的奶娘。
将夏清河递给了奶娘,老妪说着自个儿的新发现,
“嘿,这小女娃还不哭,一个劲儿干吼,真是大胆。”
众人也觉得新奇,嘿嘿地笑出了声。
奶娘抱着夏清河到了屏风后,将自己的衣领子拉开,露出白花花的软肉。
夏清河茶褐色的眸瞪着这陌生女子,闭上了嘴巴,她一声不吭细细打量着。
奶娘将衣服拉得更开了,将她的小脸儿都凑到那软乎乎的两坨肉上,好像表示任君挑选哪一边。
夏清河忙别开脸,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她的脑瓜里浮出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些人类作的小连环画,里面的女子坦开衣裳的,朝着自己心爱之人勾勾手。
可她又不是男人,她也不爱这陌生女子。
奶娘看着怀里的小娃儿把脸别向一边,皱着眉头,眼神嫌弃地瞧着自己的模样,好像也不闹了。她噗嗤一笑,觉得这娃儿乖僻得很,将衣服领子拉上,将夏清河抱出了屏风外。
将夏清河放回摇篮里,奶娘对众人微微躬下,恭敬道,
“仙人们,她不吃。大概是不饿。”
话音刚落,夏清河的肚子便咕叽咕叽叫了起来,她本人实在受不了地哇哇干吼。
“哇……”
妖语:来人呀,饿死了妖了!#####球收藏,球评论,新书开坑,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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