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自二十年前被天秦大败,花了十年时间才缓回些元气,聚拢了部分离散的小部族。
其实真正挡住匈奴南下的,不光是白老将军射瞎乌尔单于眼睛的那一箭,也不光是那堵绵延万里的巨大城墙。
而是天秦的对匈战略和工事部署。
长城沿线分布着许多由坚固城墙围成的小城,作为戍边军民的居所。
在长城后方又修筑有屯军要塞,容纳军队,囤积物资。
这些小城和军屯,便是长城工事上的战斗支撑点,让击匈的战役不再成为无依无靠的野战。
在长城之上,每十里一处烽燧,白天放烟为“烽”,夜晚放火为“燧”。
每燧守兵一伍或一什不等,设有燧长一人,几人轮班守望,生火做饭常驻在此,收集柴草、狼粪以备点燃。
除了传递军情的烽燧,还有可以直接防御敌人的马面,与各处烽燧配合使用,亦如天险难攻。
长城起到的不光是军事作用,还在一定的心理程度上,对北方游牧民族产生震慑,树立天秦国威。
无论他们如何挑衅扰边,北境都只做驱赶,绝不穷追,依托长城,死守关隘,让匈奴无处南下。
现任的单于伊目学乖了,收敛锋芒,不再像大哥那样不可一世。
知道在长城强弩面前,不能近敌身,游牧骑兵根本就无处可击,北境难以突破。
他沉下气来清扫北方,最先灭的是东胡。
由于乌尔单于早年的大举南攻,让东胡人认为匈奴的重心在南面。
他们途径瀚海(北海,贝加尔湖),绕至匈奴后方,想与之争夺更北方的地界。
反被匈奴大军切断了中路分成两部,均遭到意料之外的围攻。
伊目杀了东胡王,俘虏了东胡百姓和牲畜财产,基本上就是灭尽东胡了。
下面的事情,一半是老甲知道的,另一半是小狼告诉他的。
而老甲给将离说的故事,就要从匈奴西边的月氏开始讲起……
几十年前,月氏原本与乌孙共同生活在敦煌祁连之间的西部草原,北邻匈奴人。
月氏王阿布罗曾是和乌尔单于匹敌的角色,可他对东南方的天秦没有兴趣,草原那么大,何必跟一堵墙过不去?
但与他争夺草原资源的,绝对是该杀的敌人。
月氏早先很强大,把匈奴人赶得不敢西进,后来乌尔带领匈奴崛起,硬是扳回了一局,与月氏并立草原。
阿布罗要扩张,又率领月氏人攻杀了乌孙昆莫难兜。
活下来的乌孙人带着难兜刚刚诞生的儿子猎骄,投奔了匈奴,襁褓中的猎骄也被乌尔单于领养。
(昆莫是乌孙的首领,就像匈奴的单于,乌孙昆莫就是乌孙王。)
后来匈奴南下大败而返,乌尔单于中箭身亡。
十岁的猎骄转手到了他的两任弟弟手中,他们接连养育,逐渐把这个乌孙遗孤培养成了英武善战的勇士。
再过十年,也就是十年前,伊目继位。
在巩固匈奴部落联盟的同时,他把投奔到匈奴的乌孙部落划分出一部分,让猎骄统领,推他成为新的昆莫。
那年猎骄二十岁。
他不负伊目重望,很快带领族人在西北站稳脚跟,有了实力,还有匈奴做靠山,第一件事就是找月氏报仇。
复起的乌孙人联合匈奴人夹击了月氏,月氏王阿布罗那会儿已经很老了,是老月氏王。
他的长子和次子均在与乌、匈的战斗中身亡,幼子早在壮年时因外伤入邪而病逝(伤口感染),另有几个孙子、侄子要么战死、要么被俘,惨遭曝尸。
就连他自己,也被匈奴人俘虏,暴砍掉脑袋,伊目还削开他的头盖骨盛酒喝——
“咳。”
将离轻呛了一声,连忙放下手中耳杯,有些感叹:“这些恩恩怨怨,真是剪不清、理还乱呐。”
老甲嫌弃他一眼:“这有什么乱的?我们中夏才乱,你看看天秦统一之前,七国都乱成什么样儿了。
“而且北方的事,你作为守境封君应该也知晓一些的吧?斥候派出去又不是去玩儿的。”
将离敷衍地“嗯嗯”道:“先生请继续。”
老月氏王阿布罗有一个最疼爱的小孙子,是他幼子的独苗。
之前说过了,他的幼子在壮年时受伤病逝,阿布罗就格外疼爱这个小孙子,祖孙俩同吃同住,这孩子也被整个家族视为珍宝。
在月氏王族几乎要被乌、匈联盟灭尽之时,十几万月氏人被赶得连连西逃,部族四散。
有一个王族旁系的侄子率领着一支三万多人的流亡队伍出逃,其中就包括这个小孙子。
“就是小狼么?”将离问。
老甲点点头:“他的真名叫齐多罗。”
齐多罗跟着伯父米桑罗,和族人一路向西,跑到乌孙和匈奴都不愿意再追的地方才慢缓脚步。
他们又继续经过很多小国家,与月氏和乌孙不同,这些国家大多是定居,有城郭田畜,它们名叫楼兰、且末、精绝、于阗、疏勒、西夜……
不过人口不多,较大的比如楼兰,是几万人规模的城郭群落。
较小的亦如西夜,只有几百户、几千人,还没月氏流民的人口多。
一个城就是一个国,自己自足,与临近城郭偶有通商。
没有哪个国家愿意一下接纳这么多的外来者,也没有能力接收。
在他们眼中就是蝗虫一样的难民,还派出军队驱赶他们。
月氏的流亡队伍虽然人多,但能战者并不多。
又大多是拖家带口、老幼妇孺,且在别人地盘,族人无依无靠,底气不足。
他们从没想过去攻打这些有城郭的国家,一旦开战就是伤亡,他们也没有能力再来承受族人数量骤减的打击。
对这些月氏人来说,攻城是愚蠢的选择。
而且他们也缺乏攻城经验,还是要靠自己的劳力和产物去城郭中换取物资。
米桑罗就带着大部队赶着马群和羊群,来回在这些国家之间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以物易物,乞讨一般地游荡,兜了快十年。
这期间有很多族人脱离了队伍,在所到之处安顿下来,他们太累了,不想再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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