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荷花池中央的赏莲亭中,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
“子逸啊,邵阳,阿旭来,坐。”三人刚到亭前杜荣生便起身热情的招呼。
荷香鸡块,龙井鱼片,粉蒸鱼头,酱香腔骨,醉虾,卤素蹄筋,八宝豆腐……石斛竹荪老鸭汤。
看着这一桌的菜品,张旭心中哑然而笑。
桌上的菜品,几乎无一不是陈子逸和郝邵阳的最爱,可见杜荣生与二人的关系的确很亲厚。
随陈子逸,郝邵阳诺诺应了声三人围桌坐下。
“阿旭啊,你坐这。”
杜荣生乐呵呵的上前,将张旭拉到上手的位置上。
想来,是因他初次在庄用饭的缘故。
“这……”有些意外的张旭本有些迟疑。
可看到陈子逸与郝邵阳逸已在下手处落座,便也不再扭捏,道了声“好”就坐下了。
“阿旭啊,这些菜可都还合意?若觉不好,叔叔就让他们在做些来、”杜荣生一脸殷勤,甚是关切道。
“杜叔叔太客气了,这已是极好了。
小侄幼时就常听父亲言‘一米一粟,一汤一菜皆农人辛勤劳作所得,不可轻易鄙弃’。
所以小侄一向不挑嘴,顾嬷嬷在世是,也常说小侄好养活,什么都嫌。”
张旭笑意融融,答得恭谨谦和,却又没有半点疏离感。
“那就好,那就好!”
杜荣生连道了几声好,爽朗的笑声在亭中荡漾开去,惹得地中鱼儿也有了几分雀跃。
“老爷,该开饭吧!?”康寅在旁提醒道。
“好好好,开饭开饭,子逸,邵阳,阿旭你们可都别客气。
喜欢什么自个人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顿了顿,
杜荣生接着道:“哦,你们都下去吧,今儿个我们爷几个自个儿乐乐,就不用你们伺候了。”
这话是说给,立在一旁原要布菜的几个小厮的,几人道了声“是”,就都退出小亭。
独生荣转头对康寅:“你也不必在这伺候,先吃饭吧,待会再过来,这留两人就行了。”
“哎!”康寅微微躬身一应,便退了下去,只留下良玉,良工俩厮在亭中伺候。
“哎,都别愣着啊,动筷子啊!”
嘱咐完下人,回过神来的杜荣生发现,仨人都还没动筷子,便热情的招呼起来:
“邵阳啊,你最吃的醉虾,子逸,你最爱鱼片,看看这味道对不对,阿旭尝尝这鱼头。”
说话杜荣生已一一将菜,夹到三人跟前的小碟里。
“杜叔叔,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是啊,我们自己来就好。”张旭有些不好意思道。
“杜叔叔,别光顾我们,你也吃啊!”郝邵阳大大咧咧道。
“好好好,大家一起,大家一起。”
“对了子逸,你爹娘身子都还好吧,话说我好些年没见他们了。”
“都好,特别是娘,打去年邱庄主到庄里给娘亲瞧过后,娘子的身子也渐渐好起来。”
陈子逸脸上荡漾着舒心的笑容,眉角眼梢无一不是喜色。
“是啊,我打记事来,就没见过姑姑那么好的气色。”郝邵阳边剥虾壳边道。
“那就好啊,说起此事老夫心中是有愧的。
那年你婶娘走的太突然,叔叔我这心一下子空了,也病倒了,庄里乱哄哄的。
你爹娘没待几天就走了,那时你才落地没几天……”
杜荣生重声一叹,自顾自地说着,眼角竟也有些湿润起来,后面话再没说出来。
这让在旁的陈子逸,郝邵阳看着感慨不已。
杜荣生今生只娶了一妻,只是妻子生产之日,却是子亡妻故之时。
此后他再未未贤娶纳过,他对妻子用情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而那段往事,该是他此生最深的伤痛。
与陈子逸与郝邵阳唏嘘感慨不同,张旭是满腹的质疑。
当真爱过?当真爱的那么深?
若是真的,何故因一块玉坠刨坟掘墓!
若是是假的,那般的情真意切都是做戏?
那他做给谁看,自己?
还是陈子逸,郝邵阳他们?
可似乎都没那必要,在座的都是他的晚辈,除陈子逸外,与他都无过多交集。
更何况,自他发妻死后他的确没再纳娶。
难道真是自己先前误会了?可那夜之事又如何解释。
猛然间,张旭突然想起邱弘宇那句话:“她得的不是病。”
“不是病”初听得这三字。
张旭心头一是一怔,此刻回想,越发觉得蹊跷。
当日邱弘宇虽未明言,但这三字已让他猜出了一二。
是谁人有这么大胆子?
据说陈子逸的母亲,是生产后落下的“病”。
而武林皆知,郝夫人当年是在红情绿意山庄生产的,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想想也是,两位夫人同日生产,同时难产,一人产下一子,一人去难产而亡。
是事有凑巧?还是事有蹊跷?
只怕只有杜荣生心中清楚了。
更奇怪的是,产子之人怀胎不足七月。
身故之人,却已是怀胎十月,这似乎也有悖常理。
这厢,张旭心思白转千回。
那边郝邵阳却已岔开了话题,杜荣生似乎也很快,从那痛苦的思绪中抽身而回。
三人品着佳肴,聊着家常,融洽而亲密。
只是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三人的话锋突然落到张旭身上。
或是见他少有搭话,怕冷了他。
“阿旭啊,刚才听你提起顾嬷嬷,她是谁呀?”杜荣生一脸和蔼的的笑容,亲切无比。
“哦,她是我乳母。”回过神的张旭淡淡一笑道,紧接着又道:“亲娘过世后,一直是她在照顾我衣食起居。
只可惜她独子离世后,不久她伤心过度也走了……。”
说着说着,张旭眼中竟升腾出些许雾气。
不知是想起早逝的娘亲,亦或许是想起自己的身世,语调也随之有些凄凉起来。
“好啦好啦,不说啦不说啦。我这才刚好些,怎又把你的伤心事勾起来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啊!”杜荣生赶忙打断。
“是,是小侄失态了。”张旭微微躬身满含歉意道。
“也不要这么说,悲欢离合本就是人之常情。
这生老病死,也是人生必经之路,你也不必如此介怀。”杜荣生安慰道。
“是,叔叔说的是。”张旭恭顺的答了一句。
“好啦好啦,吃饭吧。”说句话杜荣生夹了块鱼片放到张旭跟前小碟里。
“杜叔叔,我自己来吧!”
“好!子逸,邵阳你们也别停手啊!赶紧吃。”
“哎!”
……
随后的宴席上,几人所聊甚多,但多是些轻松愉悦的话题。
张旭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小亭中不时传出欢雀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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