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孤星,清风徐徐。
月色下的村镇,霎是安静。
就是田埂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虫叫,似乎也未能打破这份宁静。
倒是夜幕中,闪烁飞舞的萤火,令这清冷的月夜,添了些许暖意。
三更过半,夜间深沉,本该是安寝之时。
可今夜闲月庄内,众人却鲜有安然入梦者。
原因无他,只因近几日,庄子附近不时出现的陌生面孔,还有正午时分,镇上来人带来的口信。
其中最为纠结懊丧的,莫过于慧夫人。
隐忍多年,筹谋的多日,原以为此番必能将那贼子斩杀,报得家仇。
岂料,他们错估了那贼子想实力,也漏算陈子逸等人,终归是太心急了。
只是这次,未伤及贼子半分,反倒暴露了自己。
十多年的部署全盘落空不说,还有可能会有灭庄之险。
想到当年惨案,慧夫人懊悔之余更多的是不安,只是可此刻离庄,已然是晚了。
怪只怪,自己少时过得太安逸,学的太少,懂得太少。
待落难之时,方发觉自己竟身无所长,辛苦多年积攒下来的家业,尚不足贼子一半。
更不要说与其相抗衡,就是想暗中做点手脚,也是万难。
更怨自己,那日得信后,不该报那丝侥幸。
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人至今音信皆无,怕是凶多吉少。
而连日的日观察,加上两位掌柜,让人带回的信息,令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
不管庄内慧夫人心中如何纠结不甘,庄外两拨人马,已开始着手调查,她及其她身边所有人的底细。
只是此时,谁都没想到。
小小的闲月庄,竟掀开一段尘封多年的武林往事。
同时也改变一些人的人生轨迹。
……
宝月酒楼掌柜宫长生,祖籍不详,父母双亡,
三十八岁,至今未娶。
账房安荣信六十三岁,休宁本地人,父母已故,早年丧妻,中年丧子。
其子死时,成婚不过三月,故未有子嗣,其媳范氏在其子死后三年,改嫁他乡。
长安客栈掌柜柳暮生,与宫长生一般双亲皆已不在。
身边也无妻房妾室,倒是客栈账房顾明远,曾先后娶过三房妻子.
其原配刘氏和继室秋氏都死于难产,未留下子嗣。
只有第三仍妻子高氏,为他生了一子二女。
可惜长子幼女皆夭折,只有次女长到成年,嫁给城中一秀才。
二人婚后两年,生下一子,只是此女产后因大出血而亡,而其所生之子,在三岁时出痘夭折。
“合着这四位,都是孤家寡人啊!”
欧阳琦斜倚在软靠上,看着手中的资料啧啧道:
“可这是为什么呢?”某人的八卦因子也由此而生。
“什么为什么?”坐在另一边整理资料的莫言抬眼道,许是没听清楚欧阳祺所说,眼中带了几分茫然。
“我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不结婚啊?
那俩儿老的也就罢了,虽说现在单着,可人儿好歹娶过妻,生过子。
可那俩儿小的是怎么回事?”欧阳祺正了正身子,一脸的困惑懵懂。
莫言此时方才听明白,只是不解,那位今儿又抽什么疯,无端端的,怎起那闲心。
“莫不是长得太丑?应该不至于吧。
一店之掌虽不比青楼楚馆的头牌,需要靠脸面撑场子,也不会太寒碜吧?!
莫不是受过情殇?看破红尘了!
应该不会吧,年纪轻轻的,不会这么看不开吧?
就算真的看不开,也应该出家当个道士和尚,或者跟那两老头一样。
寻个没人的地方挖挖菜,种种地什么的,怎么做起掌柜来了?
既做了掌柜,便未出红尘,既未出红尘为何不成亲呢?”
沉浸在自己自思绪的某人,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
坐在另一侧的莫大总管,却听着直扶额。
他实在不明白,这么无聊的问题,家小姐纠结个毛啊?
那俩儿人结不结婚,为嘛不结婚,关他们什么事?
他还真想问问,但也就想想,要知道某人的辩才极佳,抽风时更甚。
任自顾自道:“长生,暮生,合着都是‘生’字辈的?难道他们是兄弟?
不对,不是一个姓的。
也不一定,也许是同母异父呢?!
亦或是人家里开明,一人随父姓,一人随母姓,你觉得呢?”
说罢扭头向莫言看去,微微皱起的眉头,乎真是因此所困,连带着眸子,也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
莫言一个激灵,立时乖觉的点了点头,一脸和顺的笑容,真诚无比。
开玩笑,他能有什么想法,他跟那两人又不熟。
心下不禁低估,小姐,您老想也想了,猜也猜了,咱啥时候能言归正传啊?!
不知是某人听到他的腹诽,还是脑子里搭错的那根线,突然转正了。
在莫言的殷殷期许的目光下,欧阳祺稍稍正了正身子,疑中带猜道:
“祖籍不详?这话怎么说,难不成那俩儿,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自然不是。”瞥见某人嘴角那抹揶揄,莫言忙道。
他别的不怕,就怕欧阳祺把话往歪了扯,偏他自己个儿,还没那“拨乱反正”的本事。
确切的说,到目前为止,莫言还没见过那个,能在他家小姐嘴下,“拨乱反正”的。
倒是见过不少,被他家小姐忽悠着,自己个儿往坑里跳的。
没错是忽悠,且某人忽悠起人来,论“理”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再没影的事,经她嘴里说出来,只要不知内情的,断生不出一丝疑来。
老爷子就说过,小姐就是只狐狸,看着谦逊,实则狡黠鬼滑至极。
加上性子,被那两位前辈养的野了没了边,青楼逛得,赌场进得,行事肆意。
扮的起公子,当得起痞子。
前一刻,还是呼朋唤友,言谈粗鄙的市井混混。
下一刻,便能装成礼数周全,温文尔雅的闺阁千金。
偏这样一人,在外人眼里,却是进退有据,礼数周全的。
唔,好像老爷子和三位少爷,当初就是被她那副,“谦谦君子”的皮子给蒙了的。
莫言想得出神,呆坐在那半晌不语,只是眉眼间带了几分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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