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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之光与五彩之芒俱收敛不见。
衍安连人带刀，消失在天地间。
就连前一刻还铺天盖地的凛冽刀光与白色长桥都无影无踪。
若不是巍峨矗立在虚空的宫殿，以及围绕着宫殿静静流淌的天河，谁也无法相信，前一刻这里曾爆发过倾天大战。
造化鼎内。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耳边寂静。
隐约可以听闻到那隔着数个空间的天河之水缓缓流淌的声音。
＂天堑虹桥是什么？＂
扶帘婉玉望着砂华眼中的倒映，终于是缓缓开了口。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在一片寂静中，清晰的传入耳中。
目光仍旧望着远处的巍峨宫殿，砂华闻言，那纤长的睫毛，却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只是一下。
恍然如幻觉。
扶帘婉玉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望着砂华的眸子。
他不言，她便等。
终于，砂华似是受不了那一直望着他的目光，微微垂眸，望向面前的少女。
造化鼎缓缓运行，稀薄的光芒从鼎壁散发出来，勾勒出少女的纤细与柔软。
只是纤柔绝美的少女面色平静如高山的雪，湖上的冰，美则美矣，却有着一层冰寒从内而外散发出来。
砂华的眸子微晃，恍如隔世如梦。
真像。
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位他心血来潮缔结了契约的少女，与那个女子是这么想呢。
不是容颜想象，是那种气势，一样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样的倔强。
砂华不语，扶帘婉玉便不动。
目光静静的打量着砂华。
她似乎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这个男子。
他们曾缔结了本命契约，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与最可靠的伙伴，他们曾互相搀扶，为彼此拼命，然而直到现在，她却恍然觉得，自己竟是从来不曾看透过他。
扶帘婉玉的眼前，又浮现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男子于雷霆铁链的混沌世界中，端坐在黑色的王座之上，紫发如流水倾泻，紫眸似星辰冷淡高贵。
于狂乱的世界中，独立于世的清澈干净。
他看着她，目光里没有喜悦没有意外，只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感慨。
他说：＂你终于来了。＂
他说：＂我等了你，足足一万年了。＂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她想了什么？
嫣红的唇畔轻轻勾了勾，扶帘婉玉露出了一抹自嘲。
那个时候的她啊，刚刚以一人之姿破了雪倾城的围杀，斩了卿聆雪一个分身，与群狼环伺中将不弃的血脉觉醒，她闯城主府，战苍翼虎狼，以一人之力阻了风雪城的陷落。
那个时候的她，正是自信满满的时候，有亲人关爱，有朋友相互，还有一群舍生忘死的追随者。
她以为，以为世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她。
于是，她明知是坑，仍然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那个时候，她虽然从不曾承认，但其实，她以为自己是很了不起的吧！
只是，她以为自己是别人的救赎，然而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他意料中的遇见而已。
造化鼎内安宁平静，与外头的混沌的天地隔了一壁，却成了两个世界。
在这般沉默中，扶帘婉玉终于开口：
＂砂华，你与我娘亲，是什么关系？＂
深情恍惚的砂华猛然抬头，错愕看着扶帘婉玉。
扶帘婉玉微微一笑：＂你是认识我娘亲的吧？＂
少女的面颊莹白如玉，嫣红的唇角勾起几缕笑容。
少女的笑很轻柔，干干净净如被泉水洗涤过，那泉却是冰泉。
而少女的眼睛比笑声还冷，好似结了厚冰的寒潭，这么看着人就能把人冻僵。
＂初见之时，你说，等了我万年。＂
等待，便以为着知道她的存在。
知道她回来，才会等。
然而，她才是十四岁不到。
砂华是如何在万年前便知道她会来的。
那些曾经感动的话语，如同绽放在雪山之巅的莲花，剥开了那层绚丽的外表，其真相，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丽。
砂华，你不要让我失望。
砂华如樱花般完美的唇畔有着一瞬间的苍白。
扶帘婉玉静静望着他。
那眼神，比炼魔池的水，还要清澈。
然而却将一起波澜，都掩盖在那深深地眸子深处。
砂华好看的嘴角几次张合，最终只是吐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婉玉……＂
扶帘婉玉的视线清明如衍安手下的冷月刀光。
＂我在听。＂
她开口道。
吐字缓慢，眼神坚定。
再不复往日的嬉笑打闹。
她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砂华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他心掩盖了那么久的事，终于是要被掀开了啊！
砂华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
他一直知道面前的少女是聪慧而倔强的，那来自骨血里的倔强造成了少女一身磊落风骨。若是往日，他或许还会欣慰。
然而现在……
砂华的手抬起，想要拍拍少女的肩膀，却被后者快速地闪避过。
＂我想知道。＂
她望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她也有权利知道的。
哪怕真相或许没有那么美好，她也想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逃避了那么久，她躲藏了那么久，然而既然逃不掉躲不了，那就只有迎面而上。
但是就算想要让她背负起那些所谓的使命，她也应该知道她为何要背负。
更何况……
就算是为了那纵身跃入宫殿的女子，她也要知道。
扶帘婉玉的眸子，轻轻晃了一下。
一下之后，她回神，目光定定地望着砂华：
＂砂华，我们还能彼此信任么？＂
少女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然而这话落在砂华的耳中，却如夏日晴空里陡然炸响的雷鸣，他那双好看的紫色眸子，一刹那那间犹如是暴风过境，狂澜高涨。
他蓦然握紧拳头。
＂当然。＂
他坚定地道。
＂我们性命相交，是世上最亲密的伙伴。＂
＂丫头，你可以怀疑我对你有所隐瞒，也可以怨怪我不告诉你真想，但你要相信，我对你，从未抱有敌意。＂
未有敌意，但未必是没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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