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香听到这里,不禁微笑出神,心中暗道:这倒跟我的心思一个样啊。
那独眼怪人也不理会于她,继续道:“那时老夫心想,如若循正途,不若走旁门,何不到边陲之地,向番蛮学那些下毒施巫之术,所以才远走边陲……”
他说到此处,略略一顿,继续说道:“哪知凡事皆有机缘,想不到我再边陲蛮荒之地,竟遇到一位隐迹多年的中原奇人,可惜的是,这位前辈此时却是油尽灯枯,奄奄一息,不然老夫也就不致落到这等模样。”
说起往事,仍然有着甚多的叹息,他叹了一口气,接着神情又奋杨起来,道:“这也是我旷世奇缘,前辈给了我两本书,但临终之时,却告诫于我,要我只学第一本,第二本千万不可轻试……”
兰陵香心中一动,关怀的问道:“那么,你依他的话没有呢?”
独眼怪人此时闭起那只突出的大眼睛,嗯了一声,道:“在前辈死去之前,对我所说之言,宛如蚁声,断断续续,老夫无法听得清楚,只能意会,他似是说这一生所学,均录在这两册书上,第一本是些拳脚兵刃的奇招绝技,第二本乃是他穷数十年,寻觅到的一些秘术,其中许多内功修炼,除了苦练之外,尚需仰仗丹药为辅……”
他说到此处,转脸睁眼对兰陵香道:“当我得到此书之后,这位前辈已是闭目而亡了,当初之际,尚能自我警惕,只是阅练第一册武功之后,老夫乃是好胜心极强之人,五年后,老夫虽然报得前仇,但是浴血困斗,胜来却是大为不易,老夫突然觉得,凭我这点聪明之人,苦练五年,依然不能称雄武林,看来武功一道,实在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所以我就决心找一处人迹不到之处,参练那第二册秘技。”
兰陵香故作惊得啊了一声,插嘴问道:“想必你就选中了这处天台山了?”
独眼怪人点头道:“不错,我跑了很多地方,也就此山灵泉异花甚多,真是老夫修为之时,不可缺少之物,是以选到了此处,老夫当时心里十分复杂,既想练成天下无敌的本领,又怕自身练过,步那位前辈后尘,静思考虑,最后依然决心谨慎从事,不求激进,慢慢探讨,总算如愿以偿,老夫一年后,竟是成功……”
他呵呵干笑了一声,满脸得意之相。
忽然,他似问兰陵香,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你知道老夫练的什么吗?既非金钟罩,又非铁布衫,却就凭那种纯柔之内劲,竟能使刀枪不侵……”
兰陵香暗中一怔,心里暗暗说道:这个老怪物竟然练成刀枪不入,这下麻烦大了,不!他一定会有破绽,待我慢慢查清。
独眼怪人顿了一顿,又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练到这等武功,原该满足,但是这位前辈的秘册,就如身上宝藏,越掘越是珍贵,我越看越是想练,是以又狠心练下去……”
如今的兰陵香何等的聪明,此时,心中又另有打算,心机已变得极为深沉,她明知独眼怪人说将下去,定然是练功入魔,她却作出极是关怀之态,道:“你此时的武功,想已是盖世无双,何必还要苦练下去呢?”
独眼老怪物恨恨地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种内功的奇妙,只能相怪于我。”
兰陵香冷哼一声,说道:“难道还能长生不老么?”她说话的神情,满是娇嗔,不屑之态,但暗中却含有激发的力量。
独眼老怪物本想不说,但被她一逗,不由得改变了心意,说道:“这种武功练成之后,虽不说是长生不老,但却能自控血液的流动,脏腑脾胃,均可以自己控制,到这种地步,人便可以不受寒凉炎热之气的影响,也没有饥饱痛疼的感觉,更不怕阴毒的侵害,不过,在修炼之际,却先要受血气返回,脏腑震荡之苦,不幸老夫练了数年之后,一不小心,竟使血流不能归经,是以落得这等模样……”
兰陵香见他说到此处,脸色突变,毛发喷张,她深知此人是个喜怒无常性情,这时只是静坐一旁,不理会于他。
独眼老怪物愤怒了一阵,才渐渐消平下去,又道:“老夫这半身瘫痪虽起,自信是不难治疗,老夫不但已学得移腑换脏直术,而且,老夫已不需仰仗此等手术,即可自疗,但是这腰际的疮口,却是不敢疗治。”
兰陵香看他此时神情已恢复平静之态,而且说话,也没有忿怒之气,是以又问道:“瘫痪虽然都能使它痊愈,这小小疮口难道还没有办法么?”
独眼老怪物说道:“不是无能治疗,而是不敢疗治。”
兰陵香怔怔的望着他,似是不懂他此话的用意。
独眼老怪物点点头,道:“这也难怪你不懂,你可知道,老夫这个疮口,乃是老夫自己开的么?”
兰陵香讶然道:“你自己为什么要把好好的肉,开一个疮口呢?”
独眼老怪物道:“老夫练功走火,血流不能归经,内气不能外迫,此乃最为危险之事,所幸老夫功力深厚,并未因此毙命,只仅昏迷三五日,便还转过来,但是血流即被功力迫反,却无能再循它走入正轨,全身流动,必然要冲动心腑一次,心腑受到激动,内气就被压动,这股不正常的血气,既无能得到排泄,恨不得剖开胸膛,将那股血气放将出来,才觉舒畅,总算老夫聪明过人,再饱受痛苦之后,只得横了心肠,在这腰部,开了一个小口,再用内功,将那乱窜的血气,导引体外,这才保的老夫之命,所以这个疮口,虽然终日拍出恶臭脓血,老夫却不敢治疗于它。”
兰陵香听得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她说了一句之后,忽然“呀”了一声,又道:“万一有人将你这个疮口都塞起来,岂不是……”
独眼老怪物“哼”的一声冷笑,说道:“要想作弄老夫,其实这般容易,何况老夫致命的“照门”另在它处……”
他好胜心强,在兰陵香面前,又有着炫耀自己之心,竟趁兴而道:“老夫虽然练功走火,但若以当今之世而论,老夫可称天下无敌了,这疮口对老夫生命,虽关系重大,但老夫唯一的致命‘照门’却在另一个极为隐秘之处,除了老夫之外,无一人能够知道……”
兰陵香听得心头怦怦乱跳,瞬息之间,暗自打定了欲擒故纵的注意,未待他说完,急急阻道:“你快不要说了,我不要知道这等重大的隐秘……”
独眼老怪物忽然柔和的说道:“你既嫁于老夫,结为夫妇,古语说得好:夫妻好比同命鸟,老夫这致命之处,对其他之人,自然是不能泄漏,对你说说,又有何妨。”
兰陵香赶紧摇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承你之情虽肯将此重要之事,相告于我,这也足见你对我厚道诚心,但此事与你关系极为重大,如若我知道此等隐秘,将来万一有个疏忽之时,泄露出去,那可是毕生抱憾之事。”
独眼老怪物听她这一番理论之后,忽然呵呵大笑,望着她连连点头,虽然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情,但由他那神情上看来,似是甚为高兴。
这一日,兰陵香练罢武功,返回暗室之内,正巧那看守甬道的驼哑老人不在,她便迳往内室。
但见朱门紧闭,她叩了两下,不见有一丝回应,她知道独眼老怪物每日此时都是留在此间,绝不会外出,此时见毫无动静,心中想道:难道像他这等异人,此时会睡觉不成?正待返身欲走之际,朱门讶然而开。
独眼老怪物端坐床榻之上。
兰陵香进门之后,只见那活动的暗壁,正缓缓合住。
独眼老怪物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可知道那暗壁之内,藏得是什么?”
兰陵香摇头道:“别人之事,我从不过问。”
独眼老怪物翻着那只突出的怪眼,怔怔的敲了兰陵香一阵,口角微微张动了两下,似是有话相说,但随即又默默不语。
停了半晌,似是忍耐不住,忽然说道:“你对老夫,可以称得上贤顺二字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兰陵香听不懂他的用意何在,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既已嫁与你,结为夫妻,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虽然你有残疾,但你又是一个天下无敌的大英雄,有你这样的夫君,我也该满足了。”
独眼老怪物听着一愣,心念一转释然了,心中大是欣慰,说道:“老夫一生心血,尽在此室之内,你如对老夫始终不渝,自有你的旷世奇遇,如若不然,老夫去世之日,也就是此宫毁灭之时,老夫绝不愿让人占去丝毫便宜。”
兰陵香听了这句话,觉得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茫然的望了他一眼。正巧这时,驼背老人走了进来,跟独眼老怪物比划了几下手势,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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