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麻子却摇摇头,“田川,算了吧,如今鞑子已经占了半个大明,我看单单
依靠潞王那小朝廷,多半不敌,听说鞑子能退到江北,还是由于安国军这个强敌的存在,虽不知晓彼等来到海上到底为了什么,不过就算我等打败了安国军,也是在为鞑子做嫁衣裳,老子绝不做此等事情!”
田川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不过他一向以三麻子马首是瞻,嘴里立即应道:“嗨!”
三麻子的船队很快折向东边去了,三麻子虽然是船队的首领,不过却各有驻地,三麻子与那红毛夷西班牙人费尔兰多认识最早,老巢都在最北面的嵊泗列岛上。
其中,三麻子的船队在金鸡山与火钳山之间、后世的嵊泗县之间最好的港湾驻扎,他的船只最多,有三百余艘,而费尔兰多的船队则在南边的马迹岛上的宫山嘴渡口附近驻扎。
田川新右卫门投奔三麻子最晚,船只也最少,只有四五十艘,只能在嵊泗列岛的东南处十多里的帽纱岛驻扎。
这田川新右卫门原本是信奉基督的武士,由于日本国内禁止基督教的传播,他纠集了一帮同样信奉基督的落魄武士准备去南洋,不过在路过嵊泗列岛时被三麻子的船队盯上了,一场大战后,田川的船队不敌,最后便降了三麻子,还成了三麻子船队的三当家。
田川这样的落魄武士如果不是在国内过不下去了,谁稀罕信那什么基督教,当上海盗之后反而如鱼得水,如今已是乐不思蜀了,什么基督、耶稣、圣母玛利亚早就抛到了脑后。
他的船队自然不都是倭人,其中不乏朝鲜人、冲绳人,当然也少不了汉人,由于田川使得一手好刀,每战必冲杀在前,作为海盗,想有很多火炮也不可能,就是拥有一些火炮,也经不起几战的消耗,所以彼等劫掠往来商船,多半采用跳帮的战术,最终决定胜负的便是肉搏之术。
田川作为最勇猛的武士,自然也获得了其手下的拥戴。
刚才他口里声称“老一官”,嘴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郑芝龙娶的也是田川氏,不过此田川氏却非彼田川氏,新右卫门这田川氏是正经八百的倭人,而郑芝龙的正妻却是汉人的后代,其祖上由于精于冶炼之术,被五岛的蕃主赐名田川氏而已。
在感受到作为海盗的妙处后,田川心里隐隐起了大干一场,与老一官分庭抗礼的念头,不过如今嵊泗列岛三家中,他的实力最弱,连费尔兰多与三麻子都干不过,何况那威名远播的老一官?
眼见着三麻子不愿动那什么安国军水师的船队,田川面上恭恭敬敬的,心里却不以为然,内河的船队如何比得上大海上的?彼等从来没有在大海上操练过,如今能正常行驶就不错了,遑论作战?
至于费尔兰多所说的火炮,田川也是嗤之以鼻,这大海之上风大浪高,除非是像红毛夷那样的密布火炮的战船,多炮齐发,有一发能命中敌船就不错了,届时自己的船只冒死抵近,接舷近战后,以大日本武士的武勇,必定一战而胜之。
届时自己拥有一百多艘大船,便就可与三麻子分庭抗礼了,再等待时机灭了三麻子与费尔兰多,拥有大小船只几百艘,未尝不能与那老一官分个高下。
想到这里,当田川的船队驶入帽纱岛时,他的嘴角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大白天,就算他倾巢出动,也不一定打得过那安国军的水师船队,不过在这茫茫大洋之上,没有经验的船队是不会在夜间航行的,何况在礁石密布,小岛丛生的舟山群岛?
如今天色已晚,安国军水师船队必定会在某处岛屿附近下锚停泊,届时……
与田川所料的差不多,李安国的船队在老吴的建议下见天色已晚,便在大衢山岛东边的鼠浪湖小岛附近的港口停泊。
大衢山岛屿、鼠浪湖岛正好位于岱山岛与嵊泗列岛之间,久而久之,明军与海盗达成了一个默契,此两岛双方都没有占领,于是便成了往来商户的天堂。
港口条件更为优良的大衢山岛已经被众多往来的商船占满了,安国军水师的船队只能在鼠浪湖岛附近下锚停泊,船队抵达时,港湾里只有十几艘结伴而行挂着老一官颁发的旗帜的商船,见到百艘大船的驶入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见到安国军水师船队并没有肆扰彼等,而是将大部分船只停靠在码头附近,留了十余艘船只在港湾附近游弋时,他们这心里也略略放了下来,船东也纷纷过来拜见,李安国自然没有出面,而是让李春江出面,好言劝慰后彼等才放心地离去。
鼠浪湖岛西南面是港口,中间是山体,东北面也有一些港口,不过不能停泊大船,岛上只有一些渔民,不过由于往来商船众多,也有一些茶楼酒肆、青楼妓院。
初来此地,李安国自然不能掉以轻心,便让一部分人上岸购买一些淡水、蔬菜、米酒等物,又让随身带来的三千陆师一半人上岸在码头附近警戒,其中有五百大铳兵、五百刀盾兵、五百长枪兵,这个武力规模,在鼠浪湖岛绝对是逆天逆天的存在了。
剩余的人就在大船上歇息。
在外海游弋的是尚可位亲领的十五艘大船,由于是夜间,船上的水手有一半在歇息,一半在值守,与李安国叮嘱的不同,曾在辽海久于战事的尚可位却没有如此侥幸,只将船队布置在鼠浪湖岛西南海域,港口的入口附近,而是派了五艘大船在不停地绕着鼠浪湖岛游弋,另外十艘则按照李安国的吩咐游弋在西南海域。
鼠浪湖岛加起来也就几平方公里,船只绕一圈用时也不多,尚可位这样布置按照常理来说应是天衣无缝了。
时值凌晨,尚可位此时正带着五艘大船在做环岛游弋,夜里的鼠浪湖岛周围一片漆黑,陪伴水手的只有北风的呼啸声以及海浪拍击船帮的声音。
尚可位此时立在船头,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大都督将自己也调到南下的船队,他略一琢磨之后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的亲兄弟如今是鞑子的定南王、长江水师提督,放自己在武昌担任水师副都督自然不太放心。
不过尚可位也有些埋怨李安国,到如今难道还不信任自己?这安国军水师不像以前的大明水师,你就是想叛逃到敌方也不可能,水兵们如今粮饷、衣食都不缺乏,家里也分了田地,这么好的条件谁还吃多了投奔胡虏?
这安国军的将领也不像以前的明军将领,拥有对军卒的绝对控制权,想带走便带走,如今统领十艘大船便是总管的高位,每一总管便配有一名监军,水兵们的粮饷、考功都操持在监军手里,总管、舰长也不过是负责日常训练、作战而已,想要带走船只和士卒,也不是不可以,但无异比登天还难。
又想到自己的四弟尚可喜,心里隐隐有些恼怒,自己尚家一门老小大多死在鞑子手里,连尚可喜自己的妻儿也在鞑子攻克旅顺的战斗中死于非命,他怎地还是义无反顾地投靠了鞑子?
尚可喜为何投靠鞑子,他也从旁打听到了一些,虽说情有可原,不过毕竟是华夷之分,这老四怎地如此糊涂?
尚可位在外海游弋时犯了一个错误,一来他将每艘大船都挂上了灯笼,将船只笼罩在灯火中,二来他将船只紧紧靠在一起,并没有分散开来巡弋。
就在尚可位的船队越过鼠浪湖岛东北面的海域,从小岛北边折向西南面时,从远处驶来了一大群船只,彼等一个火把也没有打,一个灯笼也没有挂,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到尚可位的船队远去后彼等便加快速度向小岛驶来。
这队船只驶近鼠浪湖岛后,小一些的船只直接冲向岛屿东北面的码头,大船则继续向南行驶。
从小船上下来约莫千人,领头的是约莫三百人的倭人武士,一个个一脸兴奋地握着武士刀登上了码头,另外的七百余人武器驳杂,有手持刀具的,有端着火铳的,也有端着长矛的,打扮服色也五花八门。
领头的那位赫然是田川新右卫门,他打的注意便是趁着夜色袭击鼠浪湖岛,夺了安国军水师的船只,而他的大船则全部开到岛屿的西南港口,封锁住敌船逃跑的路线。
他打得另外一个主意便是顺手劫了停泊在港口的那十几艘商船,虽然彼等每年都要向明军以及三麻子孝敬,并挂上了三麻子卖出去的旗帜,不过正好趁彼等麻痹大意时一举劫了,到时候如果三麻子质问起来,就推给安国军,反正彼等也停泊在鼠浪湖岛。
按照他的计划,自己这千人越过鼠浪湖岛上的小山,突然出现西南面的码头上,先夺了安国军的大船,然后勒逼彼等首领投降,随后再劫了商船,岂不是一石二鸟?
他这千人越过小山抵近码头时,田川不禁有些犹豫。
敌船密密麻麻停泊在港湾里,船上都挂有灯笼,每艘船上还有水兵值守,更为关键的是,不知什么时候码头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营寨,营寨四周打着木桩,靠近小山的地方还有望楼。
营寨四周都点着火把,火把、灯笼都不多,营寨、船队都笼罩在暗淡的光影里。
“八嘎!”,田川肚子里暗骂了一句,想要进攻船只必须越过营寨,可如今灯光昏暗,也不知营寨里有多少人,自己这区区千人偷袭还可以,正大光明地与正规军卒较量倒是不怕战败,可毕竟要花费时间啊,自己强攻营寨,船上的水兵惊醒后必定大举支援,到时候自己便进退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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