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回阳镇之后,信阳河左岸依旧如前,可供船舟停靠,而右侧却是山势骤起,变得险峻异常,一路都是悬崖峭壁,黑石突兀,猿猱难攀。这古廊桥是前后百十里水路中通往右侧悬崖顶部的唯一路径。
过了古廊桥再往前行驶四五百米,便是一道垂直而下的瀑布深涧,深不可测。若是没有在古廊桥之前上岸,极易被湍急的水流冲下瀑布,尸骨难存。
二人上了岸,将小舟拉到岸上,离开水面,这才沿着山石堆砌的小路盘旋而上。两侧树木郁郁葱葱,四下里轻烟薄雾,出没于枝叶之间,轻柔的阳光从树隙中斜穿而下,照在泛绿的石阶上,脚踩在绒绒的青苔中,竟无一点声息。
药芙欣轻轻拉了拉楚江平的衣袖,楚江平微微一笑,伸出胳膊,药芙欣甜蜜蜜地抱住,半偎依在其肩膀上,出奇的,二人如心有灵犀般皆不言语,生怕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淡淡的阳光透过青丝,映照在药芙欣那一张纯净的杏脸上,两颊透着淡淡殷红飞霞,动人心弦。
楚江平心道,师妹待我情深意重,师父临终时又将她交托于我照顾,即便身死,我也要好好待她。想到这里,不由放满了脚步。也许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也许是几刻钟,不知不觉间,二人走到了廊桥头。这时药芙欣才道:“师哥,方才那道紫色流光是什么宝物么?要不待祭奠完宗祠,我们也过去看看罢!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呢!”
药芙欣撒娇地摇了摇楚江平的胳膊,又道:“这里已经临近十万大山,少有人来。据说沿着这信阳河一直往前,便可到达十万大山深处的白帝城。而那座城,相传是仙人所建造,藏有无数仙缘,宝物极多,这道流光,说不定就是白帝城中流落而出的仙宝。”
楚江平摇头一笑:“白帝城的传说当不得真,你我二人在江湖上闯荡几年,也从未听得有人真正去过白帝城。仙人之说,自古便有。你就听听罢了,可别较真。”
药芙欣哼了一声,努着嘴说道:“你不陪我的话我就自己去!万一真的是仙缘,如果被错过,那岂不后悔死!”
楚江平心中苦笑一声,自己虽对什么成仙成道、修武修真不感兴趣,但自己这个师妹却是极其上心,只要和修行有关的事物,必定极为上心。若是自己不答应,她还真的敢一个人去撞仙缘,找宝物。
十万大山,自古以来便是江湖禁地,入之十死无生,从不例外,不知多少武林中人丧生其中,且不乏八九品的巅峰强者。此处虽在禁地之外,却是其一处门户所在,即便九品高手也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来。那道紫色流光从禁地之中飞出,想必和禁地脱不了干系。
只要和禁地有关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寻常之物。自己虽然不在乎这些,但看着药芙欣的神色,楚江平还是点了点头。宗门祠庙所在之地,距离回阳城甚远,加上夜间之时,信阳河暴动,也不敢当日返回。因此必定会在宗祠住上一晚,第二日才返程。
而想起第一次随师父到宗祠祭祀先祖,夜间留宿时的所闻所见,楚江平此时仍旧有些发憷。
自他十二岁起,每三年一次的宗祠祭典,药王都会带上他,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想到这里,楚江平便道:“今日我们举行宗祠祭典,祭祀完宗门先辈,然后需要在祠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便去那里看上一看。”
药芙欣欣喜道:“还是师哥好。”
楚江平忽然神秘一笑:“走吧,今晚给你个惊喜。”
药芙欣呆了一下,忽然脸色飞红,撇开揽在怀里的胳膊,娇羞不已,啐了一声,道:“师哥你...你休要乱说,我俩...再说,先辈享香火之地,怎可胡来?”支支吾吾说到后来,已经细不可闻。
楚江平愕然回首,看着低头弄发的师妹,心中顿时明了,笑道:“师妹想什么呢?我说的‘惊喜’不是你想的那样?”
药芙欣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脸上的绯红之色一直延伸到了脖根,仰头蹙眉,怒道:“哼,好你个楚江平!你说,我想的是哪样?今天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姑娘...不,本女侠定要教你好看!”说着哧的一声拔出了手中长剑。
此时未入廊桥,时近正午,天气潮热,山中鸟兽寂声,拔剑声异常清晰。阳光照在明晃晃的剑上,显得有些刺眼。
楚江平暗道不妙,连忙说道:“师妹不要误会,这山中野兽甚多,我误以为师妹说的是烤肉呢。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火烤的稚鸡,作为你最亲最爱的师哥,怎么好意思拿一点烤肉来糊弄你呢!而且师妹说的没错,在宗祠中杀生确实不妥。我说的惊喜,自然不是这个。”
药芙欣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些。”想了想又教训道:“宗祠是摆放先祖灵位之地,要是被爹爹知道我们在里面吃烤肉,定然会让你面壁思过,甚至挨上几尺子。”
药芙欣走了半步,忽又转过身,问道:“那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楚江平神秘道:“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透露半个字,不过保证师妹你一夜难眠!...”楚江平正要继续说下去,忽见药芙欣一脸寒霜的瞪着自己。心中又生苦恼,暗骂自己用词不当。所谓祸从口出,言多必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呢!
“哼,登徒子!巧舌如簧!你若是敢对我不敬,我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楚江平也不敢多言,急忙跟了上去。便在这时,又有数道流光掠过天空,与之前那道飞出禁地的紫光不同,这几道流光呈红黄、蓝、紫、青,颜色不一,却是向十万大山深处飞去!
二人在桥头一颗歪树下驻足,彼此看了一眼,也觉察到了些不同寻常。这些流光决计不会是什么宝物。
楚江平似乎想到了一些事,神色微微有些不安,但药芙欣却颇为激动,喃喃道:“难道真如江湖所传闻,十万大山中有仙人不成?若是有,必然是在白帝城中了!”想到这里,愈发兴奋起来。
三十年前,江湖上曾流传过这样一则消息:禁地将开,为期三日,寻得白帝城者,可拜仙人为师,得其传承,修炼成仙,从此返老还童,寿元无尽,不死不灭。
成仙之说,自古有之,真假难辨。可是这世上哪有不死不灭之人,即便是仙人,又有几人见到过?自古至今,这天地不知已存在了多少岁月,若是成仙之后皆不死不灭,那仙人应当不少才是,怎的从不见有仙人露面?
可求道者,哪个不希望成为永生真仙?此消息一出,便在江湖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成仙,几乎是所有武林中人的梦想。武道九品境界之后是什么境界?是不是九品之后就可以破碎虚空,白日飞升?如今武林之中,九品强者虽少,可也真实存在,但九品之上是不是还有境界,就不是他们所知晓的了。
然而“禁地”二字就像是一道巨大的天堑,生生截断了众人成仙的痴想。自古以来,入禁地者,有死无生。
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目光聚焦在吴国禁地十万大山之中。周围数个小国,甚至大武帝国的武林侠士也有不少出现在吴国。
便在这时,又有一句话悄然流传开来:
“万山禁域,仙之古迹,中有仙城,名曰白帝,仙之居也!百年...”
这是吴国武林门派崂山派中的一本名为《...真见闻录》的古籍中所记载的话。万山禁域,便是今日的十万大山。这本古籍由于年代久远,保存不善,上面的字迹已经很难辨认。即便是书名也残缺不全,其中有一张残页碎片上便记载了这句话。
可惜的是,“百年”二字之后的内容已经缺失,边缘上几道鼠齿痕迹,显得颇为刺眼。崂山派掌门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叟,一张胡须邋遢的长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愧的缘故。
崂山派门人弟子不多,算不得什么强门大派。唯一可取之处在于存在历史悠长,那堆成数摞的宗门祖谱上全是历代掌门的名字,密密麻麻,略一打量,就有数千年历史。
当时在场的门派掌教不少,多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大派,但谈起历史,似乎每一家都没崂山派长久。而且崂山派每一代门人都不甚多,行事极其低调。若非出了此间事,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江湖上还有崂山派这个门派存在。
对于成仙之事,崂山派上至掌门,下至门人弟子,似乎都不怎么在意。若非门下一个弟子外出之时,因一时好奇与人谈论,不小心透露了这则消息,可能崂山派依旧还会继续“隐形”下去。而在第二日,崂山派山门被灭,却无尸体留下。全派十多人似乎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