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吴玛踏虚而立,飞速转着手里的长枪护在胸前,肉眼看去,只可瞥见道道幻影。
那把刺向他的裹挟着云朵的飞剑,在离枪身仅有数存之远时骤然停下,二者虽未碰撞,却兀自绽放出一红一白两股光辉,竟将周身空气硬生生撕裂开来,激荡出数道气流!
已经落回地面的云藐,突地手掐剑诀,那空中三尺长剑竟向后退了数步之远,似在蓄力,而后猛然再次发力冲向那持枪少年。
吴玛也在瞬息之间横握长枪,一手作印,往枪上一抹,那枪身便有红光大作,他又是一挑,击在那剑身之上,而后趁着那剑被击远之际,调转枪尖指向了天空。
然后他身后竟是骇然出现数十道迅速飞旋的红色小矛,只听他大喝一声:“住!”
那些小矛便骤然悬停!
吴玛看也不看那划过一道弧线刺向自己的无垢剑,徐徐将收回长枪,那身后小矛竟也是随枪而动,当那持枪少年手中长枪指向场中的白衣少年,他大喝道:“去!”
身后小矛竟像是像懂得围杀之法一般,迅猛飞出,在空中划出数道猩红弧光,从四面八方刺向那手无寸铁的云藐。
那白衣少年感受着那小矛散发出来的威压,如临大敌,可他不退反进,一步踏出,向着空中递出数掌便有数股云涛凭空出现,被推向那刺来的红芒。
只是他虽气势如此,但那猩红小矛撞在云涛之上如入无物,仍旧直直刺向那白衣少年!
可就在云藐紧咬牙关,准备硬接下这数道小矛刺入身躯之时,那些小矛竟顷刻间灰飞烟灭,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空中的持枪少年居然一把抓住了刺向他的三尺长剑,正高举着那柄长枪,看着地面上的自己。
云藐那肯甘心,便双手结印,怒喝一声:“现!”
只见他身后竟也出现了数把云烟凝聚而成的小剑,那少年向着空中一指,沉声道:“破!”
那些小剑便如利箭一般破空而去,化作一把无柄巨剑,向吴玛斩去!
而那持剑少年,处变不惊,将手中长枪直接向下抛出,刺向那云藐。那枪尖绽放数道旋转的红芒裹挟着枪身,与那云烟所凝的巨剑擦肩而过,便有烟消云散,但那一枪之威不减反增,光彩大作,笔直向那白衣少年席卷而来!
云藐见飞剑被擒,烟云散尽,自知无力回天,瞪了那空中少年一眼之后,竟是不闪不躲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静等那刺向自己心脏的长枪降临……
场间,突然乍起一道清风,吹起白衣少年垂于额前的秀发,也吹的他睁开眼睛。
他看见那枪尖竟是比预想的上移了数寸,正直指他的眉心,只是枪却停了下来。
而后他看清了是谁止住了那把出了名的不见血不愿回手的长枪。
并不是如自己才想的那般,是有某位师长出手拦截,这长枪的末端,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他一袭红袍,舒展着剑眉,正朝自己咧嘴一笑。
“你输了。”那少年笑容灿烂,却是脸色苍白。
云藐看到了那枪身之上,满是血丝,正有殷红血珠缓缓滴落,而那少年拽住长枪的手心,多半已是血肉模糊。
不见血不回手,可没说是见谁的血。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道:“看来你也与我差不多。”
“炼化天灵地宝做本命物,跟它们愿不愿意,两回事。”吴玛收枪站定,说:“再说这枪是我祖爷爷的,又不是我的。”
然后他将一物递给云藐,道:“你还是先学学怎么把剑拿稳的好!况且,你真的不适合你们家的剑法。”
云藐皱了皱眉头。
无论是这无垢剑还是锥心枪,都是品相不俗的法宝,其前代主人更是修为高深莫测。经此一战虽是晓得吴玛也没能完全得到祖传之枪的认可,但总归是输了他一筹,交手之时仅仅被他握住无垢剑,那剑与自己的心神牵连便被切断,这叫心高气傲的白衣少年总归心有不甘。
“你什么意思?”云藐有些恼火。
“没别的意思。”吴玛负枪在后,看着身前少年的眼眸,语重心长地说:“那日城破之时,我刚好在城头上,看到了云师伯的那一剑。我瞧他那日的剑很慢很轻,但你今日的剑很快很急,所以觉着,你不适合。”
云藐却是一愣。他那日离那剑最近丝毫不假,但确绝不是看的最明白的那个。
他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关,而是因为那日远在军帐的兄长也瞧见了那剑,三年前那人便也在这个地方,使出了那一剑,可他练习了很久,却一直差点意思。
只是他从没想过,或许学不会,是因为不适合。
“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追上你哥哥。”吴玛叹了口气,道:“但我觉得,这不对。就像刚才我用的那招飞鸟投林,每只鸟的起点不一,速度不一,路径也不一,但终点一样。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何你一定要沿着前面走过的路,追走在前面的人。”
“可这世间哪还有像那一剑一样的剑?”云藐不喜。
“为何要一样?”吴玛笑道:“你该去一夫关看一看,我听闻那里有无数不同的剑。”
一夫关在东北方,是那里唯一一道关隘,也是人族与水妖的唯一一道屏障,可那是濯缨宗的地方。
“那也得三年之后了。”云藐有点不服气地道:“况且我是想练剑,可不想跑过去白白丢了性命。”
他此言不虚,他如今不过凌霄初境,那一夫关最弱的水妖都堪比琉璃境的灵修,拍死他还不就是一巴掌的事。
“我知道你想纤尘不染,就连剑也要如白云般洁净无垢。可你练剑是为了什么?为了帅?”吴玛道:“你不要忘了,白云飘得再高,它仍在这天地之间,那它总有一天会变色,会消散。”
云藐白了他一眼,嫌弃道:“知道了、知道了,吴玛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啰里啰嗦的?而且比以前说话还要二。”
吴玛看着这位儿时就在一起玩闹过的朋友,微微一笑,想着二位宗主把一堆有过血海深仇、恩怨纠葛的宗门、世家收拢到一起,倒还当真有趣。
他与白衣少年互相行礼,然后向着五座看台最顶端、一直默默观战的师长行礼。
礼毕之后,那提枪少年吹哨一声,便见着那琉璃峰应试弟子的入场处,飞出一匹漆黑的骏马。
只见那人将长枪抛出,那枪竟化作了一只红隼,在空中盘旋高鸣,随后落在了翻身上马的少年臂上。。
就这样,今日前来观战的所有人都与云藐一样,目送着这意气风发的红袍少年,一人一骑一隼,离开了试炼场,下了山去。
只是云藐知道,这少年虽是离开,却也是归来,一如他的飞鸟投林,他此去,只是回到属于他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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