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郎君!你又在发呆!我们可走了啊!”稚嫩而又清脆的女孩儿嗓音,打断了韩奚潋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那个圆脸儿的小女孩儿正弯腰朝坐在位置上的自己坐着鬼脸儿。
“妹妹可莫要一口一个郎君的叫了,如今上了山,那还有什么主仆之别?”一旁的青色长裙的少女出声提醒道。
“柳姐姐,我晓得的,可子规叫惯了,一时哪改得了口啊?”付子规直起身来说。
柳叶青笑而不言,打量了韩奚潋片刻,开口说道:“走吧!带你们吃饭去,然后去别处转转。”
男孩儿有些错愕,不过看了看日头,确实已是正午,到了饭点儿。
可他随即开口问到:“师姐,咱不用等山主回来吗?还有,尤然师兄不也是凌霄境,不留着看他比试吗?”
“乖乖!你是如何晓得小尤子的修为的?”柳叶青讶异。
韩奚潋挠了挠耳朵,怯生生道:“师姐啊,第一日进学舍的时候,那个白衣背剑的哥哥说过的。”
“师弟今年怕是见不着了。”柳叶青叹了口气道:“那傻小子,说是要等珊儿修到凌霄境,再一同下山去。这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说着悄悄话呢!”
看了看周围,确实没见着那对小情侣的身影,韩奚潋有些玩味。
修行一事,又不像约着去饭堂吃饭、去澡堂洗澡,还能这般互相等着对方的?纵有双修之法,可说得也不是二者亦步亦趋啊!
“小家伙,还不快起来!去晚了,你们可吃不上饭了!”柳叶青见他还坐在位上巍然不动,没好气地道。
韩奚潋打了个哆嗦,害怕这少女故技重施,再叫人把他打扮一番,赶忙傻笑着站起来,道:“吃饭要紧、吃饭要紧!”
见他憨傻的样儿,柳叶青轻笑一声,又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与其他同门交接,好带着几个孩子先行离开。
“奚潋。”一旁有人轻唤一声,转身看去,便见着那穿着薄袄的刘孺悠。
“你可还生我的气?”那男童问。
“柚子你说啥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气话归气话,咱俩哪跟哪?”韩奚潋嬉皮笑脸地说
柚子,是韩奚潋给刘孺悠起的绰号。他昨日向赵大壮问了许多过去的事,倒不怕再与几个孩子说错话,引得旁人生疑。
听他这么说,刘孺悠看着便没那么忧心忡忡,灿烂一笑,向着身旁穿着粉白罗裙的道:“这是我弟弟,叫韩奚潋。”
韩奚潋笑着挠了挠耳朵,显得腼腆,实则学着柳叶青的口气,在心里道:乖乖!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带媳妇回来见长辈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姐姐你真好看,先前的舞,跳得也好看。”
裘语彤甚是满意,娇哼一声,拍了拍刘孺悠的肩膀,道:“喂,你还没你弟弟会说话,要你夸句人会掉快肉吗?”
那穿着薄袄的男孩儿有些不好意思,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笑着说:“奚潋从小就能与府里丫环打成一片,我口笨,比不得他。”
那粉白裙子的女孩儿灵光一闪,一脸坏笑地向着韩奚潋问:“韩奚潋,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旁边这位妹妹好看?”
付子规在人前当惯了丫环,被这么一问倒是惶恐起来,生怕韩奚潋说错了话得罪了别人,下意识抓了一下他。
可韩奚潋哪知道那女娃娃是咋想的,被这么一抓,吓得不轻,只当是在暗示她不想被人比下去,嘴上便支支吾吾地说了起来:“你……你……好看……是好看,可……可没子规……子规……可爱?”
此言一出,裘语彤便瞪了眼付子规,凑近了些仔细打量了一番,却觉得好像韩奚潋说的不无道理,眼前这女孩儿白白嫩嫩地,比瓷娃娃还要白净。
她嫣然一笑,伸出手来,向着付子规道:“你是叫子规吗?我叫裘语彤。”
反正韩奚潋是看不明白女孩子家家的心思,先前还紧张兮兮地抓了自己一把,这会儿却是喜笑颜开地与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娃娃姐妹相称。
等柳叶青回来,带着他们几个下了看台往饭堂走,三个女孩儿便是很快打成了一片,韩奚潋与刘孺悠只能在她们后边儿跟着,插不上话。
韩奚潋倒是无所谓。
按赵大壮说的,他以前就是个闷葫芦,别人说啥都是唯唯诺诺的。
现在他对起刘孺悠的话,倒也省事,不外呼“好的”、“嗯嗯”、“哦”之类的,敷衍是敷衍了点儿,省事却省的甚他的合心意。
虽然他给过刘孺悠一个“人是会变的”的借口,但这么浅显的道理,这孩子已经永行动表明他想不明白。
还是学着以前韩奚潋是怎么与人相处的,免得再出现着孩子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诸如“你以前从不如此叫我”之类惹人生疑的话来。
失忆这等说辞,在山下用用就算了,如今上山修行,还是得谨慎一些,一旦被旁人瞧出端倪,详查之下,说不得便要暴露身份。
“你活腻歪了是吧?”突然又一声怒喝从前边儿传来。
韩奚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饭堂门够。
前边是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圆领衫的少男少女,正把饭堂围了个掩饰,对着里边儿指指点点。
他觉着那伙人看着很是熟悉,又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大半是第一日上山时学舍里见过的。
当时他们都站在毛不存的身后,旁观他是如何欺负赵大壮的。
想来前面应该是差不多的光景。
果不其然,等他们走的近些,那群人便自动散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毛不存的屁股。
他正出言不逊地说:“我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怎么?嫌我抢了你的妞没给你银子?好说!叫她把我伺候舒服了,还会少了你们好处?”
他双手负后,甚是得意。
台阶上,是一个结实少年和一个头扎两角的女童。
“你个混蛋!”结实少年一声怒骂,双手握拳,向毛不存迅猛冲来。
毛不存嗤笑一声,侧身一躲,赵大壮却是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冲向了刚刚到场的韩奚潋一行人。
赵大壮满脸的惊慌,显然是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可这一拳既出,他哪里收得住。
眼见着那拳头就要打付子规的身上,纵是韩奚潋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好在转瞬之间,有一条绿色绸缎缠住那结实少年的脚,将他绊倒在地。
“噗!”毛不存笑出了声,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们看看他,在咱们邙山上还用拳头打架?嘿,这乡巴佬还吃泥!”
那台阶上的柴紫鸢黑着脸,跑下台阶,看也不看先前为自己挺身而出的赵大壮,来到刘孺悠身前。
她正欲说什么,却看见了那个紧靠着刘孺悠的裘语彤,于是瞪了一眼,冷哼一声,两手一推,从他俩中间穿过。
韩奚潋叹了口气,刘孺悠不明白怎么又惹得柴紫鸢生气,裘语彤与柳叶青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待付子规扶起了赵大壮,柳叶青向着毛不存问道:“毛师弟,这是怎么会事儿?”
“嚯!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那毛不存口无遮拦地说道:“要不是我那哥哥看上了你,我可早就把你收入囊中了!哪会由你在这山上作威作福?”
不等柳叶青反驳,裘语彤却是率先呵斥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才不过务实境的废物,敢这么跟柳师姐说话!信不信我一袖子就把你打地爹娘都不认得!”
“我晓得你。”毛不存嗤笑一声,道:“你是裘己道和曾彩云的女儿。怎么,你们镜花庵的尼姑都是些荡妇吗?哦,我记起来了,咱们牡丹峰的曾长老,在出家之前可是青楼里的花魁!啧啧啧,裘山主可当真是风流倜傥,叫毛某望尘莫及啊!我说你先前在天上跳的那段,也是你那娘亲教的?”
“你!”裘语彤喝热一声,一蹬脚,向着那口无遮拦地少年飞去,环绕手臂的柔软披帛竟也顿时变得坚韧,宛如一尖锐匕首,向他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刺去!
毛不存却是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笑脸相迎,等着那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一击降临。
“不好!”韩奚潋叫到,与此同时柳叶青也是焦急提醒:“彤儿小心!”
可这话音未落,便有一股橘红火浪从饭堂里喷涌而出,拍在裘语彤的腹部,将她打得倒飞出去!
柳叶青心知不妙,双手掐诀,便有一股青绿色的光辉从她娇躯之上绽放开来,五步之类的区域内立即生出无数藤蔓,将站在她身边的几个孩子和裘语彤笼罩在内。
随后她一步踏出,将裘语彤抱入怀里,可不等她查看女孩儿有否受伤之时,那些藤蔓便是呲的一声燃烧起来,而那火浪势头不减,化作一条火蛇,冲向柳叶青的眉心!
“前辈饶命!”她惊叫一声。
那火蛇便是骤然停身,与那些被烧烂的藤蔓一起,化为灰烬。
柳叶青大口喘着气,抱紧怀里昏迷不醒的裘语彤,满眼惊恐地抬头看向饭堂。
里边儿正有个红衣老者缓步走出。
少女有点吃力的站起身来,她晓得先前那火蛇刺入她眉心的厉害。
“谢过前辈不杀之恩!”柳叶青如是说。
可那老人却是没先理她,而是瞥了眼韩奚潋,才对着柳叶青点点头,说道:“你年纪轻轻就修到此境界,不容易,带着那女娃走吧。”
柳叶青晓得此话何意,对付子规二人微微一笑,说:“抱歉”
然后她便脚尖点地,凌空而起,坐在一片凭空出现的柳叶之上,消失不见。
“老祖宗,就是这乡巴佬不开化!”毛不存走上前,指着灰头土脸的赵大壮,向那红衣老者道。
那老者听了却是嗤笑一声道:“你这废物,每丁点儿本事就敢四处惹是生非?当了狗,都当不了一条好狗。”
毛不存对着这老者,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就是听了这般话,也都是一声不吭地陪着笑。
那老者倒没搭理他,看了赵大壮一眼,说道:“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就一手抓向那结实少年,便见赵大壮的身上,出现一条火蟒将他缠绕勒紧!
霎时之间,这饭堂门口,只剩骨头断裂之声与少年惨叫此起彼伏,久久不曾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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