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餐桌上,只有牙齿咀嚼食物的声音。宋清晚将碗筷放下,“你是想带我回丹麦吗?”她语气平和地问。
“嗯。”言简意赅的回答,从性格的喉结处发出。
“我有没有选择?”宋清晚看着他,并无丝毫乞求之意,只是单纯的询问语气。
年子风抬起头迎接餐桌对面投来的直射眸光,淡然回应,“我一直都随你,除了离开我这件事情以外。”他不紧不慢地将一块沾有浓郁酱汁的糖醋排骨夹到她面前的碗里,姿态优雅清贵。
宋清晚握紧手心,指关节处的红肿硬块泛疼。
“那我们结婚吧,子风!”清甜的嗓音里有丝僵直的口吻。
年子风动作猛然一滞,随后立即恢复如常。
不愧是宋清晚啊!总能带给他意外的……惊和喜。
“你和我别扭了一年,现在摆着这副臭脸说要和我结婚?”他将筷子放在餐布上,嘴里吐出清冷嗓音,“理由?”
英气的眉宇间微皱,对突如其来的求婚表示质疑,或许里面还挟藏着一抹肉眼不可见的反感。
宋清晚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改变他们两个人此时以谈判的气场讨论婚事。将身体倚靠在餐桌,握住一旁细长好看的手掌,微笑着说:“我不是逃脱不了你的手掌心吗?”
她张开手指钻进他的指缝间,与之慢慢交扣,“我打算从今往后,紧紧握住不撒手,你我都不能有反悔的余地。”
哪怕离了婚,最起码有本离婚证和前夫前妻的头衔作为这场厄运情劫的祭奠。宋清晚做了一年的决定,如今说出口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倒是轻松许多。
年子风抬起主动握紧他的白皙手指送至唇边,吻了吻有些冻伤的红肿关节。“好,明天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依旧有他的影子,看起来却是丑陋模样,活像是个龇牙瞪眼的恶魔。不过年子风并不介意,他从来就不是天使。
次日清晨,民政局的大门口,已经有几对新人早早地在此等候,相互依偎着。可能是临近年尾的缘故,适龄男女们都抽出时间赶紧把婚姻大事办了,好喜迎新的一年到来。
今天天气也出奇的好,晴空万里,头顶挂着刺眼的冬日暖阳。高大男人和清瘦女人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从民政局侧门快步离开,有种不被祝福的眷侣瞒着双方父母偷跑出来领证的感觉。
年子风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俊郎的五官,神色有些不悦,“今年是我外叔公90岁的寿典,所以不能缺席,你既然不想去可以不去。”声音温凉。
就这样新郎独自一人去了机场,飞往丹麦,赶赴母家度过新年,同时为家族中的老寿星庆祝诞辰。
新娘则是还在接受并努力适应为人妻的角色转换中。年子风答应她,不对外公开他们的婚姻关系,婚礼也可以无限期推迟。她算是个很低调省心的新娘,也算是遇到了一位善解人意的新郎。
宋清晚抚摸着手上崭新的红本子,还有些许新鲜出炉的余温。用这几张纸把他们捆在婚姻关系里,总好过于她无法挣脱地绑在他身边吧!她这样想。
车子到达宋清晚原先租住的公寓,她没有开门下车,趁解开安全带的男人还没推开车门,终于开口:“肖经理。”
肖客从前方驾驶座回头:“您说,宋小姐。”
“这件事麻烦你对美珠姐也先保密,我会找个时间亲自和她说。”
“那是自然,您放心。我从来都不会多嘴。”肖客一脸严肃地保证。
宋清晚当然知道肖客的为人,不然年子风也不会把所有私密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办。
她和年子风的过往,肖客可能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清楚。但宋清晚还是第一次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和别人做着重复无用的嘱托。
因为她并不确定,她和年子风在婚姻或者说是牢笼?里面还能纠缠多久,如果几个月的时间,或者几个星期的时间,已经彼此看着生厌相互解脱。
那就没有必要让白美珠知道,虽然她清楚白美珠不会怪她,只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罢了。
一年以前的某天,国仁医院里气氛肃杀晦暗,冷调中透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清晚,这是命,谁都怨不得。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白美珠站在地下一层阴森寒冷的太平间里,看着世界上唯一手足至亲青灰色的尸体,没有流泪,没有表情,语气也很平常地这样对宋清晚说。
当时默默站在一旁的肖客,或许就是在那刻,看见嬉笑怒骂的瓜子脸上,布满冷漠,听着无情的话语里,透着冰凉。他开始对这个自己并不欣赏的女子刮目相看。也许……是更早的时候。
周末,“礼拜天宠物医院“”里“狗声鼎沸”,白美珠院长利落地安排着医生和“患者”们的时间对接,做着前台接待的工作,用事实证明着公司高层不一定是领域中佼佼者,只要懂得运作经营就行。
“王太太,您来了!怎么了,花花公子?”白美珠抚摸着女人怀里蔫蔫的迷你贵宾犬,名叫花花公子。
“不知道啊,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昨天夜里吐了几次,早上就趴在角落里不动。”女人有些焦急心疼地说。
白美珠轻车熟路地帮她挂了齐医生的号,“王太太,您先休息区稍等一下,最近狗狗流感期,齐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前面……”她看了看挂号单,“还有5位“患者”就到花花公子了。”
“好,麻烦您,白院长。”王太太抱着怀里的爱犬到前方的休息区耐心等候,有护士模样小姐,给她面前摆放了一杯水,微笑示意体贴周到。
又有客人进来,“您好!”白美珠条件反射地立刻上前招呼,看见来人身边没有狗狗陪同,鸭舌帽,口罩围巾包裹下,只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水眸,“清晚!”她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厅里忧心忡忡的“患者”家属被白院长激动的一嗓子吸引了注意,纷纷向门口看去。
白美珠连忙捂住嘴,把身上的白大褂脱掉,扔给前台,交代了一句:“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你们下班直接把门窗锁好。”便拉着裹得像粽子的女明星,上了车。
屁股刚接触座椅,“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已经开始埋怨。白美珠关上车门,怒瞪着副驾驶座正在摘口罩帽子的负心女,一走就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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