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清风晚晚来 > 第七十一章:窗外起风
    回到公寓,晚上八点钟,房间一片黑漆漆。

    他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早出晚归,做到了答应她的承诺,她醒来时他都在,除此以外是都不在。

    宋清晚坐在餐桌旁开始迷茫,他们之间又怎么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隐瞒那个流掉的可怜孩子?因为那次愚蠢的自杀未遂?

    他应该是知道了。

    皓宇哥已离开不在,没有人再会帮她遮掩这些烂摊子。

    宋清晚站起身走到隔间的书柜前,从柜脚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牛皮箱子,扑落掉上面尘土,把密码锁解开。里面躺着一封信,还有一本老旧的笔记本,是她不愿触及的心伤。

    她把这些东西锁在箱子里,试图将心里的过往一同封印。

    白皙的手指抚摸着那本老旧的纹路,将它轻轻翻开。每张都是那个美丽温婉的女孩,然后是远远地,静静地,望着女孩的,男孩。

    女孩占据很大篇幅,男孩只有十分之一都不到,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脸。可过耳卷发,一身痞相的放浪形骸模样,应该可以断定是位艺术家。

    10岁的女孩正坐在空无一人的练功房里系着芭蕾舞鞋的飘带,14岁少年倚靠门旁,浑身都在散发着不耐烦。

    “你快点啊!梅姨说了只能让你多练半个小时。不知道有什么可跳的,脚扭了不知道疼?倔脾气!

    关键你不能耽误我和同学傍晚的湖边写生,你别给我添麻烦啊,我就等你半个小时。”

    ……………………

    12岁的少女把舞鞋扔进路旁垃圾桶,粉白的飘带在空中飞扬,女孩眼睛红红的,没有泪水。16岁少年站在远远地街角,手里提着的画板和颜料掉落在地,画笔在地面滚落跳动出优美弧线,像只美丽高傲的黑天鹅,如同舞蹈中的芭蕾少女。

    少年低头看着地面,卷发挡住半边脸,满身落寞,嘴角勾起一抹轻佻,仿佛正在无奈地诉说:“钱,俗不可耐的钱啊,其实非常重要。”

    宋清晚将脸侧过一旁,不让滚落的水滴打扰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然后手里一轻,她抬头,年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正拿着笔记本翻看,唇边溢出一抹笑意,俊朗的脸上是令人读不懂的表情。

    她连忙擦了擦脸颊的湿热,想要起身,却因为腿脚酸麻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画的真不错,都说白总放荡不羁是天生的才子,确实是很有才。掉进钱眼里的奸商原来曾经是这么目空一切的艺术家!”头顶上方传来戏谑语气,带着丝缕嘲讽。

    ‘掉进钱眼里的奸商’,她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年子风蹲下身,将笔记本放回宋清晚的怀里,盯着坐在地上女人水汪汪的眼,“白皓宇死后的半年,你是不是每天就靠捧着这本东西活命?”目光阴森的可怕,是宋清晚从没见过的陌生。

    “既然你这么忘不掉放不下,又何必委屈求全的和我结婚!”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眼前女人涌出的无声泪水滴滴滑落,迅速站起身,将挡路的牛皮箱子一脚踢开,关门声巨响,震动整间屋子摇晃,震动地上的女人心房发颤。

    宋清晚愣神许久,想过去想现在想未来想生想命想死……

    想活。

    宋兰梅当年离开留下了那封信,宋清晚对于信中的男人恨之入骨,她所有的苦痛在那一瞬间聚集成仇恨,她恨这个世界的不平等,恨老天愚蠢恨上帝懦夫,也恨命运不公。

    她找彭一天质问信中的男人是谁?

    彭一天那时正在收拾早已经抵押掉的‘每晚晴天’蛋糕店。因为戴芳芳那时住院初期的费用都是他们夫妇垫付的。

    戴芳芳当初生病后就把所有积蓄全权交给了宋兰梅。后来白建国拿的钱在戴芳芳去世时还剩了些许,算是够白家兄妹顺利读完大学。她和彭一天商量说:“一天,要不咱们再努努力把‘每晚晴天’赚回来!”

    彭一天是爱妻奴,有什么不可以的?

    在白皓宇和白美珠满十八岁成人时,宋兰梅就把剩余的那些钱分毫不差地交给了哥哥白皓宇,让他们兄妹自己商量打理。一是教育锻炼他们的独立意识,二是不想让他们有寄人篱下的卑微感。

    钱在很大程度上能给人无可代替的安全,宋兰梅比谁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因为她和宋兰竹从小是在姑姑家寄养长大,姑姑一家带她们姐妹很是不错。不过,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样的处境和感受。

    还有钱,她在初到巴黎时带着年幼的宋清晚住在混乱的华人区,是她第一次体验到钱,钱这个东西对于人来说的绝望。

    她之所以选择去巴黎其实是因为宋兰竹从小对她的熏陶。

    宋兰竹比宋兰梅大6岁,自小就长得漂亮,品学兼优,多才多艺,天生的傲骨散发着傲气。歌唱的好听,画画也好,舞蹈更是不错,不光努力也是天赋,是她年幼时的榜样。

    然而这一切都停滞在姑父的木材厂倒闭,宋兰竹的一切特长都被生活的窘迫碾压。但那时对于年幼的宋兰梅来讲还不懂得是钱这个东西让她从大房子搬到了小房子,让姐姐热爱的一切浪漫梦想灰飞烟灭。

    她只是经常看姐姐坐在书房里告诉她正在画的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将来要去那里身穿羊毛大衣涂抹妖冶红唇梳着法式的大卷发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身后飘动起金黄色的落叶,可真是浪漫优雅。

    而单身妈妈的这些过往彭一天是唯一诉说对象,还有关乎宋清晚之于她这些年一切的喜怒哀伤。

    面对宋清晚的质问,彭一天显然早有准备,“阿兰没有留名字就说明她觉得你不适合再牵扯到上辈之间的红尘过往。”他坐在小店里的椅子上,无比沉静地对门口充满戾气的少女说。

    宋清晚盯着他看不说话,两只大眼睛里仿佛在冒着火光。但她知道彭一天是清楚的,她站在门口不动。

    彭一天想了想,最终长叹一口气。

    “行了,别在那梗着脖子了,像要去炸碉堡的浑身硬气。那个男人欠你亲生母亲的,你妈妈允许他偿还了,偿还给你了。

    当时你们母女二人初到巴黎最辛苦的时候,那个男人有亲自找到阿兰。

    他说:我已经对不起兰竹,就让我为她的女儿做点什么吧,我不求你们的原谅,但你不能因为上辈子之间的恩怨而苦了孩子。

    我知道你不屑于这几个破钱,但它却是能解决你现在所有的问题。你看看你现在住的什么地方,昨晚对面邻里纠纷还闹出人命。孩子还小,她的人生不能过成兰竹这样,也不会遇到我这样的懦夫,你得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收下吧,其实你从初中起所有的衣食住行开销都是我的钱,不差这一笔。而且我是只有几个臭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就算你可怜可怜我,我欠你们的,上天自有安排。”

    窗外起风了,“呼呼”地刮过夜空吟啸着,估计马上就会下清雪。

    明天是中国二十四节气中的小寒,当太阳到达黄经285°时,对于神州大地而言,标志着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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