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轩兀自轻哼家乡小曲，却忽然听见旖红的声音：“前面有人，躲得很好，应该是找你麻烦的。”
素衣少年听罢，没有任何表示，脚步仍是乱的，面颊仍是坨红的，嘴里的家乡小曲也未停，全身上下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只是眼神由迷离变得清明了而已。
如此又走了十几步。
就看见前方银光一闪，一道黑影掠空而来，气势汹汹，杀意不藏。
四境上阶！
陈明轩凛然不惧，几乎是在那人动手的瞬间，便起剑反攻，一股沛然剑意直接锁定了来者，使得他的气势大为减弱。
“叮！”
两剑相接，拼出个五五开。
陈明轩退后了几步，那人凭着修为强悍，硬生生顶住了反震之力，紧接着便立即起剑攻来，显然不想给陈明轩喘息的机会。
二人一攻一守，纠缠在一起。
素衣少年没有使出云衔月剑法，所做的仅止于见招拆招，不靠巧劲，出人意料地选择正面杠。
那人的攻势在剑意的影响下削弱不少，陈明轩应对得不说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却是当之无愧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造成的声势越来越大。
陈明轩倒没什么，不过那黑衣人貌似开始焦躁起来，剑法愈发凌厉，大抵是怕支援赶到。这片树林虽然平常鲜少有人问津，但这样打下去，难保不会被发现。
战斗已至白热化。
忽然，一直不温不火的陈明轩蓦地爆发，手中的三尺之物毕露锋芒，如怒涛乍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剑，如龙出海。
出剑式！
剑气激荡，配合着剑意，一剑便是杀招。
黑衣人早有准备，提剑架在身前，做了个防御姿势。
“叮！”
黑衣人的身子有如一根飘飞的蓬草，遇到狂风一般被裹挟而去。模样不堪，但陈明轩还是皱皱眉，这人借力借得恰到好处，刚刚全然没有受伤。
双方距离拉开，终于有了对峙的局面。
那位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只露出一对怨毒的双眼的人即便吃了瘪，仍不肯罢休，气势汹汹的，就要再度攻来。
陈明轩见状，眉头一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吴垚，你还要闹到几时？”
狂奔而来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行进，人未到，剑已起，尖处所指，正是素衣少年。
陈明轩摇了摇头。
剑出。
浩然如月，飘渺似云。
二者相衔，真幻相接。
分不清哪个是云，哪个是月了。
在两剑即将接触的那刻。
素衣少年鬼魅般向侧畔踏出一步，避开锋芒的同时，将原先指向黑衣人胸口的剑往上抬了抬，直取面门。此时后者攻势已老，难以改变方向，大惊失色下，只能努力缩短自己的颈脖。
剑尖擦过头顶，带走了面罩，和一缕青丝。
陈明轩回过头来，定睛一看，来者有张冠玉般的俊朗面庞，很熟悉，不出少年所料，正是吴垚。
陈明轩静静看着他，不出一言，只是眼神怜悯，又含有真切的……失望。
吴垚紧咬下唇，怨毒的目光毫不掩饰。只是陈明轩不说话，他貌似也没有想说的意思，站在那儿，身体立得笔直。
良久。
陈明轩无奈地摇摇头，再看吴垚，笑笑道：“师侄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吴垚深吸一口气，不语。
陈明轩再道：“这样做意思就是没有，对不对？不过我有话说，说的便是你心中所想。
“我知道从云端跌落的感觉不好受，也理解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对手剑都不敢出的丢脸。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但若是争回来一口恶气，总是不吐不快的。
“面子这东西，是挂在脸上，给别人看的。原本风风光光一人当众被打脸，坏了名声，肉疼还在其次，愤恨自然难免。既然结了怨，有怨报怨就在情理之内。
“你我皆红尘，生在俗世中，逃不开这要命的所谓‘尊严’。曾经我也是如此，恨不得下一刻天崩地裂，世界终结，所有人都一起死翘翘最好。可是后来看书多了，也便释怀了。面子这东西，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从别人那里扒下来，做不得数。唯有自身强大了，才能让人真正敬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垚沉默不语，攥紧拳头。
陈明轩继续道：“回去吧，有这个堵我的时间，还不如多看些书，体悟体悟圣人道理。再不济，努力修炼也可以，总比浪费时间好得……”
“够了！”
听到此处，吴垚倏然暴喝出声。
“老子还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你算什么？一个落魄的废物而已！多看了些圣人书就想装圣人？你装你妈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冷嘲热讽，攻击他人，这便是你的圣人之道吗？！
“这世道真是变了，一条癞皮小草蛇也能装作飞天神龙，简直荒谬不堪！”
言及此处，他忽地似顿悟一般点点头
，讥笑道：“不过也是，断脊之犬，无非会狺狺狂吠罢了。”
陈明轩并不生气，反而长叹一声，道：“你不愿听，那我便不说。现在你闹够了没有，可以回去了么？”
吴垚冷笑：“回去？回去做甚？我还没有收拾你这小废物。今天的事不过是个意外，你还真当我怕你不成？”
陈明轩摇头道：“你师父会很失望。”
然而这话一出，不啻于石破天惊。吴垚反应激烈，怒骂道：“别他妈和我提他，你不配！”
当即起剑攻来。
陈明轩皱皱眉，道：“怙恶不悛。”
亦起剑迎敌。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一剑接一剑，声势愈发浩大。两人从东西战到南北，从东南战到西北，你来我往间，不知多少棵树被剑气所折，轰然倒地。
愤怒的力量是可怕的，一定程度上减小了陈明轩的剑意的影响，故而此时的吴垚堪称凶戾，似个发狠的野猪，要与素衣少年不死不休。
不过太过冲动，同样不好。吴垚此时的攻击毫无章法可言，完全是凭着修为高，以蛮力猛攻。陈明轩不断挪腾闪躲，尽量避其锋芒，暗暗找寻取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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