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芬雅突然变成了一副气愤着什么的模样,大吼之后捂着耳朵什么也不去听,甚至甩开了我的手。
些微痛感传来,腕部那边似乎受了点小损伤,不过没关系。
我和老丑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言语,各自暗暗思考芳芬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其实不太在意给她根种下这般情绪的具体事件,对我来说,一切早就漂浮于表象,
芳芬雅只是在暗中痛恨那些散步病毒的家伙,却不想相信马话说那个又揪出了指向某位主使血族的线索。
她只是需要时间。
在这般等待的时间,我又确认了一下手机的信号强度。
这次不是虚伪的满格也不是令人慌张的零强度……相反只有很微小的工作信号穿过我的四周,让手机的链接强度变为了“一”
因为越来越靠近南部边境,所以反而开始能慢慢接收到信号的缘故么……
脑海中显出几张熟悉的面庞……
现在的我可以打一通电话,芳芬雅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会投来任何嫉妒心。
但是我晃了晃头,把他们都抛在九霄云外了。
就当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肆意勾起对方的思念,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定就好,这样不会逼迫任何人交付多余的东西来怀念彼此,这样才是最好的。
重要的还是随时陪在身边的人。
比如背对着我开始发呆的芳芬雅,还有一直在愣神,处于精神高压时期的老丑。
然而我找不到任何切入点……
为了节省电量便将手机塞进缓冲垫中,然后艰难地塞进剪裁独特的防漏口袋里。
在那期间我好想碰见了过分冰冷的小关节,芳芬雅的手指就像个依靠触感而捕食的动物,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住了我的食指,那里立刻就传出了韧带的哭嚎……
“好疼。”
她的劲力就适度松开了些,待我调整好,又迫不急待的抓住了。
“我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就是因为那些比我强大的吸血鬼,毫无节制……最后犯了各种各样的错催促他们去透支自己决不能显露的力量……然后让大家都痛恨吸血鬼这个词。”
“那你恨那些犯过错的血族么。”
“狠……每次我想起来以前那些保持孩子样貌的同伴们就会狠……但是如此一来,我就和那些逼迫我至今的胆小鬼没什么不一样了。”
“咳咳。”
老丑突然咳嗽两声,以营造一种根本不存在的自卑氛围。
“很矛盾又自责,是吧。”
“你理解我的感觉么。”
我理解。
几乎是不需要思考,我说出了毫无意义的三个字眼。
“但是我也不理解,芳芬雅。”
“嗯。”
她默默回答道。
“我以前也仇恨那些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因为其他人的无力把我抛在最黑暗的角落,让我饱尝痛苦,我曾经觉得我有本事比他们做的更好,也觉得这就是他们对这种人降下的惩罚……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
“……”
芳芬雅不说话了,这种时候她不该不说话的,但互相缠绕的手指却有一部分表达出想要离开的弹弄。
“你已经想到了那个最令你绝望的说法了,对吧。”
我对芳芬雅说道,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切理解的尝试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阶段
突然觉得耳畔边刮过的风有些冷,我盖上了帽子。
“那些听上去亲密的话反而是冷嘲热讽,是站在彼岸的嘲笑,实际上谁都知道他们言语的对象根本不信任他们想要跨过的河流或者坎……”
老丑的嘴还在在说话,他的神情倒是很惬意:
“你悟到了什么,耀英檀。”
“芳芬雅。”
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肌肤,却依然维持抓握状:
“不要被言辞关住自己,我以前活在只有一个智慧物种独尊的世界,那个时候我依靠各种职业和通常外表区分人与人,但是后来我依靠很浅显的比较得出一个结论。”
“就算两个外表相似的个体在同一个地方干同一种事,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不同点……这个时候的两个人如果想要有比较“深密”的关系,那么同类与同类之间的关系莫过于就是“朋友”了,对吧,芳芬雅是怎么看同样为血族的魔物呢?”
“同类或者同伴。”
谢天谢地,她终于开始回答我了。
“是吧,一般而言就是同伴了,芳芬雅见过吵架的朋友么?”
“见过?”
“他们吵架是什么样子。”
“好像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一样……只大喊着属于自己的需求。”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么。”
夹起粘附在腕口上的绒毛,看着它随风飘远,落在积雪里。
“不知道。”
“要相对来看,对于他们自己,只是在抱怨为什么自己的朋友不能给自己想要的东西,换言之就是不够幸运,对于这个世界,那两个吵架的人都过于弱小,以至于无法从这个世界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哈——”
我输了一口气,然后尽力挤压着自己的喉咙。
“吵架和纠结一样是无用功。”
在那副状态下,我说道。
芳芬雅没有表示抗拒,她找到我的手腕抓住了,但是没有说话,我的话还没有完:
“如果你仇恨,那就去恨吧,我和你来自相同的境地;那些你认为犯过错的家伙,就不要把它们当成同类去看,你需要变强。”
“你这么教小孩真的好么?”
老丑被我逗乐了,一边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但是,芳芬雅,最可贵的一点,恨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一点;你用身体和心灵记住那些伤害,你能走到今天也是因为你懂怎么治愈,你不但获得了恨,你还懂得了爱。”
呼……
我得确保我是毫无私心的说出这些话,我也必须要让芳芬雅验证现在的我。
“别像我一样,把自己变成被钉在启示木桩上燃烧的恶灵。”
“哥哥没有在燃烧……”
芳芬雅说着:
“你只是累了,像你自己说的一样缺乏能力,但是哥哥也没有去找同伴填补,因为哥哥觉得那对自己来说是很过分的一件事。”
“你前途比我好。”
我慢慢说着,那些同事的嘴脸在脑中越来越模糊……他们都是好朋友,因为我们之间基本毫无瓜葛,只是投身于各自的事情。
“不……”
芳芬雅抱住了我的肩膀。
“不是这个样子……”
——
“啊……到了。”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河谷的样子,在视界的尽头闪耀着磷光,通向它跟前的路被一望无际的芦苇覆盖。
“接下来这一段换脚走。”
“好,那你怎么看车。”
“丢了也没什么心疼的。”
说着,齐肩高的苇蓬淹没了视觉中的一切。
我索性第一个跳下车,隔着棉衣碰到的一切都是软软的,站起来好像更费劲了,甚至差点摔倒。
芳芬雅不太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剥开苇从,一直在我身后跟随。
结果老丑还是走到了最前面,抢先去嗅闻带有泥土腥味的风流。
“那个味道可不算好闻,我总是能闻到奇怪的腥气,可能之前这里还好一点吧。”
我说道,暗示所有人还要有事情去做。
“管他呢,反正我好久没来这了。”
老丑一边说着,一边从兜中拿出一块圆圆的咒文板。
它被分成了两部分,很大一部分被塞进后备箱,一部分被老丑自己留了起来,慢慢地和他的钥匙环固定在一起。
防盗措施大概就这么多,我们继续顺路前进。
有些时候道路两边会突然隆起土包,有些时候却又顺着修建的痕迹突然凹陷下去,慢慢的,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就凸显出它的轮廓。
一处水坝,链接着结冰的人工湖面,滋养相当大的一片湿地。
并不像印象中的水坝那么平整,它迫不及待被安排了很多针刺一般的附属建筑物,于是看上去就没有那么可靠。
但最终也只是停止运作,并没有由于那些多余的累赘就毁坏掉。
湖水是静止的,也没有顺着某处流泻下来,河床若没有冰封便会干涸;凝固池塘的周围,到处遍布着龟裂的痕迹。
“看来没有被人蓄意破坏,这是好事啊……”
我说着。
“对其他人来说是好事,对我们来说就不一定了。”
老丑点起一根紫皮雪茄,然后拿它在地面上画着符号。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用好自己的鼻子还有耳朵,这么重要的供给设施附近,不可能没有几个伏兵什么的。”
他刚说完,我就在倾向河谷的马路上看见一个骨架分明的形体。
那个家伙扛着细瘦的农具,草草路过,扒开路对面的苇从便消失了。
从形体上来说,他穿的衣服非常薄,根本不适合在这种季节下出门,仔细想想这无树之地也没有什么让他去带着长杆农具好去的地方……那就不免让我联想到什么危险的病症。
“你看见了么?”
稍微停顿一番,我向着老丑确认了一下。
“嗯……”
“芳芬雅?”
我又去问可以散播眷属的最强少女。
“啊?什么?”
芳芬雅对我投来奇怪的眼神,显然她并没看看到我所意识到的物体。
“走路好好看着前面啊。”
眼神便被迫变的有些无奈,芳芬雅似乎觉得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够了,不想让自己的双眸受到更多照射,还是在低头走着。
我煞费心力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摄取一张满是光圈晕染的图像。
这大概能成为我人生案件报告中最好看的一张风景图。
手机上的操作大概是可以了,我把目光投向在旁边慢慢迈步的芳芬雅,只消几秒的时间,她与我和老丑就拉开五六步的距离,看来我得找个什么事来提醒她保持警惕心。
老丑是被一阵笑声吓到打哆嗦的。
当他回头的时候,芳芬雅已经被我强行架在了肩膀上,谁都没有大声说笑,在视线相交的最后一刻,芳芬雅因为看到了崭新的景色而变的很兴奋。
金色的苇花就像是波浪一般,静待明朗的太阳将厂坝的阴影裹挟夜色铺张。
他们就像乐观患者永远也做不完的梦,我虽看不见,但是却能察觉到芳芬雅眼中的色彩,是因为什么样的光景而成。
她站在更高的地方干了与我相同的事情:拍照;并且还把成品炫耀给我看。
“为什么像是旅游那样?”
老丑的语气中稍有些不满,但他并未变成那种气鼓鼓的样子,说不定还在赞许我这么做。
于是我从芳芬雅的手机荧屏上找到了什么,把它交给老丑看了。
本该是平整的,毛茸茸的金色波浪,突然在某个定格的时刻显现出了缺损。
依稀可以辨认出开辟的小径,还有编织平整的屋顶。
“这是那个人的家?”
老丑和我们交换着眼神,芳芬雅从我身上跳了下来,同样好奇地观看着。
“你想去看看么?”
我理所当然的说道。
——
“没有什么是能比尸体更糟糕的。”
拨开那些枯黄而又坚韧的根茎前,这是我仅剩的唯一想法,也是激励性的心理暗示。
尽管眼前的事物依然美好,但毫无疑问我们之后可能要经历更为扭曲的事物,多准备一下总是好的。
芳芬雅躲在远处,在继续前进的时候就突然发现她跟丢了。
但是我不在意这件事,老丑也不们只是觉得她还没准备好,现在正静静待在什么地方感受我们的动向。
她是对的,首先映入眼帘的事就想让我收回前言了。
这根本不像是家,反而是杂乱的畜舍,或者其他总被肆意扰乱场所。
各种各样的工具放在他们本不该摆正的地方,房屋中冻僵的马尸布满了牙洞。
烧红的铁铲变成木柴在一处火坑中缓缓燃烧着,掰断了的黑炭在各个地方,墙,石头,床单上画满了粗糙人脸的画像和其他符号。
我被这样的景观吓到了,老丑却示意我先拍照。
这时候我才想想起来我还有手机这回事,研究那些字符之间的关系被抛给了老丑去做,但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他会一无所获了。
“没用的。”
我说,一边指指一张露天床榻上的封皮。
“这里的东西可以说是毫无关联,那个东西是现代人的书……”
“什么东西会让一个魔物看现代人的书解疯?”
老丑拍着脑瓜,他搞不清其中的联系。
“不知道,有可能以前信过人类的宗教?嘛,这种事总会有的。”
我看见老丑往一个桶里望了一眼,然后极为嫌弃地盖上了它的盖子。
“说起来你认出那是什么魔物了么?”
老丑决定要缓一会,看着对一切还饶有兴味的我说道。
“认不出来。”
我这才提起那个本该让我们注意的点。
“他太瘦了,或者是变异过,我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魔物。”
“如果是变异过就很危险了……”老丑托着下巴:“情报不够啊,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那个家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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