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需要，点火的燃绒。
我随便找了个枯枝，就把它抵在一块小石头上用刀削起来，切出来的木屑有薄有厚，质量还行。
在这重复的机械性劳作中，我的身体，还有我的精神，都缓缓冷却了下来。
四周渐渐开始有频繁的冷风流淌，是时间变动引起的风级变化。
然而这样却没能令我多加考虑什么事情。
……
木屑中那些最细小的颗粒被又一阵风吹跑了。
这四周空荡荡的，意识所能触及到的可能其实都思考过，结果我为什么要想到处理这样的尸体，毫无作用的悲悯心么？完全的劣根性！
“啊啊啊！”
芳芬雅不在身边，我也许藉此得以烦躁地大喊起来。
不，其实我心里清楚的。
手边没有什么可以制作销毁设备的工具，劈砍木头的斧子没有，挖坑的铲子也没有，甚至脸带锯齿的刃工具也没有。
为什么当初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对身体太过自信了么？
盯着敞开虎口的双手颤抖许久，又把它们放在头顶慢慢抓下。
然后才注意到整个个身体都在发抖，盈满诡异的兴奋感
从解决感染者到现在一共差不多十五分钟，这种时间都不够么？
不好，实在是不好。
沙拉。
身旁散落的枯叶沾着不明的血迹，就在刚才，那个怪物一般的感染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但我能察觉的到。
算了……
我放弃了，面对这种东西就是应该以刨根的态度隔离祸患。
最后试验一下身体火花打火，看一下自己是否熟练掌握了新的感觉。
想要让其历经高温的完整身躯被我推到散落的枯叶堆中，本该制造单纯高温的魔力却直接像液体一样从指缝间溢出了。
重新披上外套的时候，那种形状的联想就像是毒药一般困扰着我的意识。
真恶心啊……
背对休眠树林中升起的火焰离开。
但愿烟尘不会吸引其他感染者到来吧。
——
“芳芬雅？”
如果这孩子没有像我一样背着对方去做什么私自执行的事情，那我眼前出现的绝对是是不该发生的事态。
这什么啊。
驼背垂臂的感染者两两排在路边，一共三对，虽然不出意外地全部拥有杂乱无序的行为，但他们的徘徊路径却让我感到奇怪，仿佛就是像在警觉着什么一样，执拗的站在一起。
直到现在还没有谁发现我。
那么……为了一下自己的猜想，挺身而出吧，耀英檀……
我从一处砖石堆后站起身，双手拖曳着可以发出噪音的重物，是不久前在一个小仓库内找到的斧子铲子草叉子。
然后走了七八米，一个鸟我的都没有……
但如果这么说的话未免就太不负责任了，那些感染者并不像提前失聪一样一点也没注意到我，而是突然集体盯了我一眼就继续他们仪式般的行走，那感觉就好像我是个带有多余温度的石头。
这，怎么回事？
斧头铲子还有草叉分别叮叮咚咚地掉落在地面，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想去去封闭厂房里找芳芬雅告知这种事……又很害怕打扰她，想要去其他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所以。
“喂。”
我就直接走到一个感染者旁边，摸了摸他的肩，那家伙像是嫌弃什么东西一样，回头用错位的眼睛看着我……或许他也没看见。
然后我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见我没什么动静，那浑身血污的身体也没有多搭理一下我这行走的肉块，继续去跳他的广场舞。
唉？
“哥哥！”
总而言之，在震惊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听到了天台上芳芬雅的呼声。
“快回来啊！”
——
“那些……门外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你做的么？”
仅存的桌椅被拖到了室内光所眷顾到的地方，本来就遍布腐坏痕迹的木板现在已经被新的污渍沾染了。
芳芬雅在解刨那些肉球。
暂时被她遮挡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从边缘随意堆积的放大镜和剪刀来看，我很容易就能得出她在做些什么的推断。
听到了我的脚步，芳芬雅很自然的在椅上抬起头——用这种诡异的扭折方法回头看着我，下巴上沾了很多血。
……
“熊孩子！”
“怎么了嘛~”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绕着她的小作坊团团转，甚至还发现了一个盛着血液的杯子。
“吃口香糖！”
伸手递出口香糖盒。
“嗯嗯……”
芳芬雅嚼起一粒糖，然后继续忙活。
“给……这是湿巾。”
看她这幅样子，我还是彻底没了脾气。
芳芬雅最后裁掉一片肉，然后随便把它贴在附近已经千疮百孔的肉球上。
我才注意到这些活着的小东西其实并不会有什么浓烈的气味，再用鼻子分辨一下，就能察觉到它们身上的分泌物其实有种特殊的香味，这感觉比起之前不一样了。
“我研究了一下这些肉球，哥哥。”
芳芬雅从椅子上蹦下来，对我说道。
“当然我也没取得什么新进展啦，只是想确定我可不可以通过感染这些球来控制其他感染的魔物，后来发现可以的。”
“所以门外那些徘徊的家伙是你做的么？”
我脸上保持着冷漠，背地却在心中夸赞着芳芬雅。
只要有这一步说不定计划就会简单很多，只是……
我去找那个魔物刻下的诅咒，真的还有用么？
这么一想自己做的事好像越来越没有意义了，有一种绝对存在的挫败感悬在头顶，随时准备制裁自己的。
“是的哦，还有一点，其实这些肉球一直是在消耗魔力来维生，神志好像也不是很清楚，也有破坏了就无法愈合的部分，想一想，那里大概就是大脑吧，不过也能说心脏什么的。”
芳芬雅继续说着……但我开始分不清她想做什么了。
“那些解刨就是你刚才所做的么？”
首先我需要介入她的世界。
“对啊，但这也是哥哥想要做的吧？”
“啊……那个，其实不是……”
我真没想过这种东西，因为风险太大，所以我不会像芳芬雅那样去吸这种肉球的血。
“哥哥要是像我一样了解自己的血族身体的话，肯定会来做这种事的，话说你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我会感染么哥哥？明明你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啊……这个……”
已经连续两次了，在芳芬雅面前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没错，我其实很怕承担风险，所以以前也不会主动坐到领头人的位置上，对于芳芬雅而言我太沉浸住在普通人身体里平稳安宁的生活，迈进未知的风险时也会采用步步为营的做法。
所以是芳芬雅做这种事的时候，我才会潜意识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很久之前我就开始相信了，这家伙只有对于自己是最熟悉的。
原理就和我在树林中徒手和感染体搏斗时一样。
“这种事我当然不敢做了……”
顺理成章地就承认自己不足之处，也是有必要的。
“嘛……不过之后我就没有什么想法了……哥哥你有没有。”
这样么。
我盯着芳芬雅在黑暗中还刻意眯起来的眼睛，总感觉她有些奇怪。
“你要说实验的话……啊，你把肉球黏在感染者身上，看看他们会不会失控？”
“哦！”
芳芬雅像是受到启发一样露出了可爱又机灵的样子。
“现在我们就去尝试吧！”
——
“等等……所以你的方式是让肉球变成眷属，通过控制肉球间接控制感染者吧？”
“是的呢，虽然这个方法的细节是我自己摸索的，但是没有哥哥还是想不出来，毕竟这些肉球的精神波太弱了，没有智商……”
我带着破破烂烂的塑胶手套，那肉球就在老化的褶皱之间粘来粘去，好不容易要往感染体的背后贴，却被芳芬雅制止了。
“哥哥，找点绷带什么的固定一下不好么。”
“啊，哦。”
我直接给他们脱了件衣服，然后想要撕扯布料当做固定绳的时候……
这是什么感觉。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想要催生青色纹路增加肌体力量，却发现一切再度变化。
黑白的视界再度袭来，无论是空气，阳光，云层，还是四周的建筑，甚至和手中肉球一层塑胶隔阂的距离都变得那么明显……
我看到了模糊的丝线，呈现螺旋状缠绕在每个感染体，肉球，还有芳芬雅的身上，从神经细胞最密集的几个地方眼神纠缠起来。
不但有有秩序纠缠连接在一起的，还有自由窥探周围气息的。
简直就像腔肠动物感受周围环境所使用的触角一样。
这些说不出颜色，似乎只有凝重与稀薄分界的丝线，到底有什么作用？
某种燃烧的感觉慢慢消退，我还是处在那样的冲击力中。
低头把肉球慢慢捆绑起来，那些细长的精神触角也慢慢消逝不见了。
我在那段时间里竟然无法好好控制自己，低头看了好几次右手上的印记。
“你怎么了？哥哥？”
芳芬雅的也发现了我的不正常之处，不想让她担心的话，我就得好好抛出其他话题掩盖过去。
“芳芬雅，你并不能控制太多肉球是吧，那样你的精神消耗会变多的，会不会很不好？”
“对啊……”
她很快就承认到，幸好她并没有出现和我相似的倾向，都是好事情。
“那你自己就不能要求你自己控制更多肉球了对吧，所以你能控制的感染体还是有上限的，再加上把肉球黏在感染者身上这种操作不是特别方便，我们还是需要仔细思考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可是……”
芳芬雅想要说什么，但是突然暂停语句，好好思考了一番：
“这些肉球可以获取感染者的营养了啊？让他们好好生长就可以了……这样就不用控制新的个体了。”
“怎么获取啊，让感染者吸更多的血么？像你感染我那样，且不说这种方法效率更低，而且有违初衷，哦，对啊！”
长大之后就能控制更多游荡的感染体了，这样岂不是很好……
“芳芬雅，你能控制他们吞食其他感染者的身体么？”
“可以倒是可以……”
芳芬雅有些为难的看着我：
“但是胃袋必须健康，而且它们本来只吸血，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真的可以消化其他魔物的肉。”
“我有办法。”
如果只要营养的话就太棒了，正好我有想法为了芳芬雅准备一些新的东西。
之后我和芳芬雅来到了土窖所在的山丘，开始挖洞，砍伐树木，在坑洞中升起了火焰。
“在旁边挖出通风口，然后看看烟会从那边出来，哦，这边么！”
削去枝干的树木被草草地斜放在火坑里，在烟尘的熏蒸下重复起火。
几个感染者围坐在火炉边取暖，今天芳芬雅还打算让他们执行夜间的警戒工作，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很多事情都得到了改观。
“哥哥好可怕。”
芳芬雅和我一起看着远处升起的火光，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还好吧，那个感染者一定感染过不少人，自愈能力太强了，不加处理会很麻烦的，也算是提前赎罪了。”
“还是好可怕……”
“够了，别去思考了……我不想因此给你留下坏印象啊。”
“哦……”
听到我的狡辩，芳芬雅冷漠的回答到。
然后还是静坐等待时间推移，期间我和芳芬雅看似只是静坐养神，想要好好缓解一下今天的劳累般。
但其实。
我们。
都在闻味道。
不想和一堆脏兮兮又容易失控的东西待在一起，闻着闻着就感觉气氛很奇怪了。
这个气氛里……充满了烤肉的香气。
“啊，我说，差不多……快好了吧。”
“哥哥去还是我去，毕竟喂他们这个主意……”
“不不不！是我想的，我想的，我去用消防斧钩一下就好了。”
紧接着支撑起身体，扭着半边不情愿的腿靠近那堆家伙，每个感染者的脸都在接近的瞬间看向了我。
那种极度饥饿和渴望好奇的复杂表情在魔物的脸上凝汇为万千沟壑，飘摇的火光愈加映衬，冲击力太强了。
每个家伙都都在哭笑不得一样。
“好……好了啊！开饭了。”
有种圈养食人族的微妙心情……
用斧头钩起身体的时候，并未着急将其直接肢解，而是刮下了一片样本才扔向远方，那群家伙马上就毫无抗拒地爬过去吞吃。
吃饭的速度倒是快的吓人，幸好都只是劣化的血族共生感染源，不然今天可没这种捷径可走。
“芳芬雅好可怕。”
我扔掉残留着温度的斧头，手中捏着那块肉。
“不要这样啊……哥哥。”
“还是好可怕……”
我只是想尝试能发现什么而已，并不想真正的吃掉它。
翻看着，思考着，结果在飘摇的火光接触到这边的一瞬，我好像在烧焦的肉上看见了某种的东西的结晶。
……
血色的晶体，仔细闻嗅一下，有种健康血液的甜味。
这东西。
能当实验室里的样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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