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失控的危险感染者。”
在这句话之后,我在也没有想要询问的东西。
只是奉行交换身体的劳作的承诺,头脑在不参与言答的时候便成为思考的空壳,极力筛选这些言谈中的指向。
“你怎么不说话?”
常芋萌一边注意着我的情况,一边随意挥挥短杖为我扫出路径,从那句话之后她就这么干了,似乎很在意我的状态。
因为,我只是在支付体力,却什么也不问,也不回答她。
无论以何种视角来代换观察我,大概都会让人怀疑有些奇怪的倾向。
“你是血族……难道你就是那个感染者?”
结果就会让人开始胡思乱想。
“哈……”
我只好稍加克制一下我那翻涌的浮躁情绪,摆出一个大概还算看的过去的表情来:
“想一想,多美好,一个悬赏目标现在就在你眼前为你做牛做马,忽悠一阵之后引到一个埋伏圈里还能顺便把他打晕,或者交给别人处置,哪有这种好事?”
“哈……”
我话语中潜藏着一股确实的悲哀,常芋萌用忽然用手背掩住自己的面庞,她被我逗笑了:
“所以你是在考虑什么?”
然而接踵而来的还是疑问,看样子还是对我保有疑心的状态。
“血族的传染源,我的血管里确实有,而且今天能在这里,也是因为我曾经采取过对你们组织的干涉行动……在我进行更多的言语之前,我觉得我务必让你明白这条支撑我行动的‘前提’。”
我试图通过眼神来传达一种严肃感。
看似我已经轻易暴露出我对她的接受底限,但这也是进行语言时的一种诡计。
吸引旁人露出未知面目的方法,前提是制作自己的“纯粹”。
“怎么回事?你做过什么……”
本来打算驱散积雪的她却突然露出恐慌的表情来,手中的动作也瞬间停止了,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哎……”
我短暂停顿一下,又将箱子卖力地向前推动两步:
“也对,你会做出这种疑惑说明我还不是你们的通缉对象……关于我的怀疑是不是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你来评判;在展开更多的话题之前我还想确认一个事情。”
“什么?”
“这个组织一开始是用什么样的口号拉你们入伙的……就是,你的那些朋友。”
我随便找了个捆绑的指向,但重点只是常芋萌对于“口号”的记忆。
毕竟她自己也模糊表态是自己珍惜朋友的守护者,特区里的很多较强者都逃不开被这种小集体捆缚的状态。
“很混乱吧……”
她竟然还需要摆出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一边挤出四个字,然后才开始尝试组织语言:
“就是吹嘘他们是一个集体,帮助大家共同对抗天灾什么的,听上去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哎哎呀反正……反正就是让你听他们的安排,干的活要干,支持什么的确实有,前段日子我也被举荐去一个什么地方,本来就打算看看,结果是传教仪式……”
她说到一半突然露出羞愧的表情,然后开始晃起脑袋来,一对角就在残像中构成了主要的结构,像是木陀螺。
……
我明白要表达这些东西会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无力感,但是她为什么把自己说的像是一个在和平城市里生存挣扎的人一样。
很如鱼得水么,她。
有实力啊……
“好了,我明白了。”
不由自主地就将眼睛瞟向别处,依靠这种动作来划清一点界限,不让溢出的情感肆意流淌。
再转眉时,捕捉到了呆滞的微笑。
“嘿……”
我很少能见到在我面前咧嘴笑的人,更别说那种表情还有种刻意的成分。
“怎么了?”
我即刻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没没什么……”
她回答。
在那之后我继续推箱子,感觉心情有微妙的舒畅:
“那我说一件事。”
感觉指端的触觉有种被冻伤的嫌疑,动动思想就让青纹蔓延上手指,如此提升一点韧性。
她却突然从袖口中伸手来抓我快要冻僵的部分,被我躲开。
“别动……你们的那个组织只是在欺骗你们,有件事也许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你不一样,记住做到守口如瓶,这是在帮你们。”
我一边嘴皮子在动,一边是泛着魔力的手突然被抓住了,皮肤之上瞬间泛起的刺痛缓缓消散,温暖取而代之。
“最初的感染病患者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是有东西在这种地方有意扩散此事。”
“是境外的人类么?”
“啊……不是。”
我一瞬间就显出了不耐烦的样子,应该早就考虑到常芋萌会有这种反应。
“是组织,是你们的组织啊!”
这句话让我的内心泛起想要重复读取的冲动。
“什么!是!”常芋萌突然把我攥疼:“哦哦哦等等等,我明白了。”
“你接受的真快……”
我吐槽着。
“我早该想到是这样的……”
眼看她的脸上出现类似懊恼的神色,还用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角,抓来抓去,最好的解压玩具就出在自己身上:
“魔物们我只想自己耕耘来寻找幸福,这种组织用暴力的手段,是为了搭建图腾,你知道每个族系魔力的真正来源么?人类?”
“我叫耀英檀。”我刻意显现出一种不满:“大概了解,类似于我们人类的现代文化,凝聚的生产力和精神推动……最初那一批产子养孙的穿越者魔物因为没法连接到自己的图腾,想必出过很多混乱的争斗,这也是血族能抢先脱颖而出……最终招致毁灭恶意的根本因素,所以血族图腾的短时魔力效益就成了一个公认因素,还有。”我看着她的眼睛:“比如你现在会想有杀了我的冲动,是因为一个人类不该轻易知道这些。”
“开玩笑。”她顺从着我遮掩一番:“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一个……寿命比我长很多的树妖精。”
斜眼转身,我用重新温润过的手掌继续推动箱子。
“那看来你还算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类。”
她在我身后说到,语气中充泛着柔和。
“可能是这样,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承接之前的故事,我之所以还会选择在这个人间禁区挣扎,是因为一些阴暗的个人追求……不过说到他们想用图腾魔力做的那些阴暗事业,到还真的不是我一个人能解释通事情。”
箱子推过了一段斜坡,眼下全是铺满各种痕迹的雪原。
常芋萌站在我的身前,伸手为我指明下一个方向。
“你不知道你在为了什么东西生活么?那之前袭击我朋友的友好陷阱是怎么回事?那是你珍视的人么?”
太多问题了,不如说常芋萌的态度突然变得很积极,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好……
“那是我对这个地方的一点留恋,存续所在,你看到那个小孩子的背影了。”
“小孩子,哦?”
通过语气,她对我这一单纯的定义表达了怀疑感。
“才不是恋人……怎么说,我和你不一样,在一个人类的身体里总该存留一点愿望,他们希望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健康的生根发芽,去争名夺利或者追逐别的东西,就像我有一个魔物朋友……”
塔麦斑娜的那对,太阳光刺痛不了的眼睛……
稍微停顿一下,忘掉某些刻在精神里的情感印记:
“……她总是跟我絮叨一些空妄的梦想,你知道我们最经常聊的话题是什么么?”
“是什么?”
话题似乎变得虚幻了些,但也没有过于空洞而让人奇怪。
“说‘魔物回到原本住界’的故事。”
我回答道。
“那个啊。”
常芋萌听后眨着眼睛,精神也不再贯注,似乎要有感而发。
“小时候经常会和别人讨论那些呢~结果现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哎……还有的人。”
“自己翻过电网,去外面的世界了。”
这句话是我和她一起念出,语气重叠之深,甚至会让各自以为有人启用了读心魔法。
“是这样……”
“啊……”
她表现的目瞪口呆,但没做追问,很平稳地接受了此事。
“这就是现实和理想的距离,假如你现在就在此靠魔法平地起飞,继承祖辈的遗志,回到过去的生养地……而这世界的人类集体还是有帮魔物在流传着他们的基因,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很多魔物还有远超于人类的寿命,并且没有生殖隔阂,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竞争问题,最有充分条件保存自己族类的那一小部分,还是会成为胜者,拆分几乎已经不存在了……种群进化,哼,其实就是单纯的淘汰弱者。”
“我也知道。”常芋萌接下我的话:“魔塔里的魔物族类都是被筛选的魔族群体,被孤立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开始进行自己的生息工作,那个世界损失我们之后,肯定也不会太好过……结果我们连自己能不能适应那里都不知道。”
她显然有些紧张,手握短杖,现在已经是很认真地与我讨论此事。
“争斗不休,麻烦不止,这一点也不积极。”
我看向前方,远方似乎依稀地出现了几个人影,好像都是常芋萌的同伴。
“我是不是该走了,让他们多看我两眼其实不太好。”
刷刷……
我的面前,瞬间就升起稀松锥样的雪堆。
这是为了遮挡视野,似乎也是她的一份请求。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生存呢?”
她松下短杖望向我,似专疑散的问着。
“无非就是,为了那屁点可怜的人际关系,一个孩子,我自己的工资,不太看重的家人……”
闭合的眼眶慢慢松懈了下去,我轻轻眨了眨,然后看向脚下:
“想让一切都变好,一个相对协调而又稳定的世界,生存在那个抚平创伤,完美又理想的幸福结局里……”
是我的梦想。
“啊……我有恋人。”
芳芬雅。
“嗯……”
我闭口不言,也没有其他的运动,像是等待审判一样低垂着头。
“我懂了?你有手机吧?”
她突然在这时候抚摸我的脸颊,只有这时我才注意到一点化妆品的气味。
“啊……我有。”
我这才从某种危险的癔症里缓过神来,伸手去寻找那个精密的科技产品,觉得自己在触碰很遥远的东西。
【关于危险感染体的事情,有时间交换一下。】
几小时后,我发现属于“常芋萌”的个人账号,为我发送了这个信息。
心神领会了。
——
然后是关于芳芬雅。
我大概明白最近对待她的变化我要时刻稳重些,但直到我慢慢通过咒文的粗糙定位开始了解到一些事情,在那个空无一物的浴房里,我就开始按捺不住自己。
用魔力频繁驱动身体进行长距离穿梭,在学习更多魔力技能之前还是头一次。
最后我在一处燃烧的火堆那边找到了芳芬雅,她的魔藤在四下垂散着,被焰光熏染的背影,缩在一个用作座椅的油桶上,在吃饭。
本来我还很想担心一下芳芬雅的安全,但是自己眼睛接收到的信息就是这样的,脑中莫名其妙出现芳芬雅拿藤蔓皮鞭压榨弱者的画面。
坐在光焰面前的女孩突然回头张望,飘忽的眼神抓住了我。
“哥哥!”
然后她就在雪地上一边跑一边跳,像是要捕食我那样扑向了我。
“在生气么?”
埋住的五官抬了起来,看来芳芬雅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察觉到眼前的光景。
“哈哈哈哈!”
远方围绕篝火的人群却对我们这边大笑起来。
……芳芬雅的身上隐隐传来一股酒气。
“嘿嘿。”
还故作遮掩的笑着,时不时朝我凑近一下,打出一个气嗝。
嗯……
这居然是我。
最不适合应付的场面。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