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物的进展似乎都暂停了,只有时间在独自流逝着。
那些因为疫病缺损而出现的暴力与混乱,让魔物们因为天上所降下的“恩赐”而互相伤害。
挥洒恶意的魔物,因为担忧而心神不宁的魔物。
在最后的曙光到来之前,真正造成不可扭转破坏的,是那些从伤口中喷薄的疯狂。
他们一定觉得自己损失太多,所以会变成那副样子,但如今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其实和一场压迫生命的寒冬没有什么区别。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今天最后一点抹过雪地的阳光。
联想到这些的我便显出了懊恼之情。
不舒服,各种意义上的不舒服,身体价值观感情,明知自己还需要忍受下去却已经开始不想忍受。
能为这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领先任何人对树霓云出手。
为了不让任何人获得那种魔力,也当然要消去我手臂上的隐患。
我们一起忍耐着,打算依靠捕风捉影,就预测到树霓云的下一步动向。
和常芋萌的短信联络还在进行,她经常向我透露一些红纹面罩组织中所能接触的信息,也经常向我询问有关于某片地区的设施分布情况。
只是从与她简单的交换式反馈中并不能或许有价值的消息,就连常芋萌本人也开始奇怪这一点,她认为我提出的要求有点过少,甚至还有一次觉得我给她提供的是假信息。
但那些只不过是我的见闻,一种在万事结束后随时可以抛诸脑后的东西,相对来说我现在更放心不下的还是。
我自己。
如果树霓云最后没有落到我手中该是什么样?
缠绕在右臂上的魔纹正在慢慢生长着。
一种力量正在引导我主动与树霓云寻求对抗。
我想要靠自己做出的干涉,把事情引导至较好的方向。
并不需要服从谁,打骂我也无所谓,在人群里向我投出笑脸也无所谓。
总有些代价需要自己承担。
站在破碎的窗栏前慢慢系上崭新的腕带,芳芬雅从背后的方向突袭了我。
获得了常芋萌的模糊情报来源,逐渐建立的反侦测精神网也掌握到了树霓云的确定位置。
在分享模糊魔法知识结束的一天最后,我已经健全了我的下一步计划。
背对芳芬雅,在她怀着满足感昏昏入睡的时候,另身心都更加坚韧的仪式感充满了我的身体。
睡眠中的芳芬雅翻了一个身,缓缓的抱住我。
为了实现那个愿望,我是不会让她承担这些的。
怀抱。
真温暖。
——
【所以说,你知不知道一类,就是那种特别功利,很容易因为竞争欲望而招惹到其他人的那种家伙】
次日,我打算从和常芋萌商讨开始进行最后的收尾阶段。
让我很意外的是,她似乎对电子设备相关的消息交流很敏感,回应速度不亚于一个有手机社交依赖的工作人士:
【你是说单纯很讨厌的角色,还是信条狂热狂。】
【很讨人厌的信条狂热狂角色,狂热不重要,讨厌才重要,越自私越好。】
【这样啊……
不对,好恶毒,你想做什么,利用我么。】
原本我还觉得她只是在当我说笑,没想到之后的反馈却告诉我她有认真思考过……
【怎么可能会利用你啦,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你这边决定的环节会决定感染病症的彻底根除与否,你们这几天一直被上级调来调去,内部私传组织内通缉表格,很辛苦吧。】
【你怎么知道?!!】
常芋萌发回来一个表示震惊的漫画表情图片,顺便添加了好几个标点符号:
常:【???????】
我:【别瞎想,我随便猜的,只是与和你们组织对立的分散团体有稀薄联系而已。】
我还是有点高估常芋萌对我话语的包容心了,看来她的状况比我想象中要差一点,有可能是我太高估她那帮朋友;总之她最近一定被组织的集体行为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因为忙于自我保护之类的事项,正沉浸于焦头烂额的状态中。
常:【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找一找那个你最讨厌的人,然后把我发送给你的那个坐标想办法透露给他,顺便告诉他那是和你们近期首要悬赏有关的地点就行,如果你可以帮我做这件事,那你最近也要注意变动一下你小组织日常休整的地方。】
我身边全是陷入晕厥的,倒在地上的教团成员,在我反复确认手持地图上的数据时,芳芬雅在另一边搜刮教团成员身上的东西。
坐标以及相应描述都完整复制给她之后,常芋萌也发来了回信:
【为什么是那些感染肉块,还有,这个事情实际上来看虽然很简单,但我为什么觉得你交给我的态度这么郑重,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常:【……】
我:【但这是缓解整个南部地区冲突与混乱的最佳途径,这么做将会让你们组织内部的治理失去意义,没有人会再去为了最根本的恐慌消耗自己,相对,那些正在变相利用这些来完善自己的家伙是不正当的,仔细想一想,让他们的本性首先去引诱原体传染者的仇恨,这样作为收尾工作的一环,不是最合适么。】
常:【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交给我的事情并不难,可以做到,等我消息,但是你难道想要亲自去面对那个……这绝非易事。】
我:你们的组织想要回收她,然后做什么,继续搞一些幺蛾子帮助外界削减魔塔特区的人口?这种工作只能是我来,常芋萌,很久以前我就是这样的角色,现在他长大了,我想问问这片肮脏的土地到底作何感想。
常:好吧……祝你好运。
——
必要的第一步交流到此就告一段落,调整手机的设置,坐在桌椅边陷入聚精会神的沉思状。
和感染体沟通过后,整个感应探测网的集中力被调整为对树霓云的专项监控;主要依靠这个系统来确认重要个体后组织在近日几天内发生的决策和状态变化。
剩下的,就是要等了。
至于我和芳芬雅为什么要突袭一个魔法师小队——也仅仅是因为他们突然驻扎在我们住处附近。
在我从芳芬雅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早已经在那里做好了准备。
赶到现场就看见各种麻醉物叮叮咚咚乱飞,躲在藏身处里小憩的四位教团成员全都达到了应有的注射剂量,不省人事。
……芳芬雅应该是从空投物里找到麻醉剂的,想一想这种用于外科手术物品的存在确实很适合塞进那种箱子里,当下还是先了解他们的地图网格还有身上携带的其他东西比较重要。
四个人中只有一个家伙携带背包,从平均预期负重上来看,他们并不是出来回收补给物的小队伍……
在精神网络里发布完信息后,和不倦翻找的芳芬雅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用手指扣开了变形的小抽屉,突然摸到一块疙里疙瘩的东西。
突然感受到一股电流一般的能量,从我触及到的指尖开始渗入身体里了。
那种感觉像极了情欲发作时的信号,令很多东西舒张开来,但不是正在生效中的那种危险能量。
我所触及到的东西更像一种味觉的呈现,事物单方面属性切片所尝到的结果。
陷入未被支配的惊慌之后,我转身查看那个被触摸到的硬物……
那是红红的,盛开形状的半透明体,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中心不对称的畸形花朵。
这个东西我有印象。
是芳芬雅从鸟妖那里购置而来的商品。
是一块经过大量类魔术处理的矿石,种种流于外在和内里的信号让我觉得那块东西带有神秘的功能性,结果就在我想要继续查看时,自己的视线却被芳芬雅用宽松的巫师帽狠狠遮住。
略带有弹性的织物,其上煽动的空气残带着些许的洗发剂香味,眼眶彻底被最富有弹性的位置勒住了。
在忙乱之中想要用指尖去碰触那个矿石,却只碰到了芳芬雅的皮肤感。
慢慢脱开帽子,在缝隙中看到的芳芬雅,正在用十分爱惜的目光确认那块石头。
表情的微妙处甚至还泛着一股贪婪,知道我很快就会回过神来,芳芬雅变回了毫不在意的表情,把矿石放进魔藤编制而成的小包。
“所以。”
我想了个理由:
“这些会魔术的家伙是通过你使用过的用品来定位你的位置,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啊。”
“大概吧。”
芳芬雅似乎就没考虑这么多,她现在只是对自己的战利品有关系,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或者只是不太适应由我设问的当下,她会认为我在寻找方法来试探那个魔术矿石的作用,所以在本能性装傻。
这么一说,那个石头真的是有点问题了。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已经陪伴我们好长时间。
喂我这条想法是不是有点不自然啊?
“也别翻弄他们的东西了啊,看上去还挺珍贵的,万一十分重要,我们到时候岂不是要多对付几个充满执念的家伙。”
我怪罪似的说道,看着芳芬雅把一根袖珍魔棒刺进墨绿色的药水里,本来看上去像草本的溶质全都变成黑色的沉淀,那个大小的魔棒也被她彻底关进了药瓶。
“哥哥难道要埋葬他们么。”
芳芬雅云淡风轻地说着。
“不,才不会……”
很多事情都在可预测范围内了,我根本没有那种行为的权利。
“那就对他们身上的东西多搞一些破坏嘛”芳芬雅坏笑着说道,从一个衣兜里找到了很闪亮的东西,想了想忍住,又放了回去。
“你……”
不想在这里多耗费时间,绕过芳芬雅身体的我突然开始使劲揉搓她头顶的毛发,在我蹲在这小团队唯一的包裹前时,她马上又扑了过来。
似乎为了报复我一样,让我和她一起进入打闹的状态。
然而我却没法继续保持过往的乐观样子了。
看着斜目梁边的窗景,原本应该是青蓝天口的视觉被芳芬雅模糊的发边占据。
没有考虑我的思维,芳芬雅任性地扑了上来,各种模糊的气息和摩挲感,在被揉乱的感官附近挤成一团。
“芳芬雅。”
“啊?”
只有我重新呼唤她名字的时候,芳芬雅才能表现出注意的到我感情的样子。
“我不想看着被过去刑铐的人走向自毁,可以么?”
“嗯?”
最开始,芳芬雅在思索我到底指代着哪件事,表现出了疑惑。
她不知道我是在说树霓云,而在那之后的关注之感还是全都扑在了我的身上。
芳芬雅在我的面前极力显出富有包容性的外表,刚才那些被她听进耳中的形容,这下让她以为我一定就是在说自己了。
“可以哟,没关系的,哥哥。”
她一边微笑,如此说着,攥紧的手指握在我生长魔纹的腕部。
没有胀痛的抓握,只有温和的包容感。
——
当天晚上,我们接到了眷属的精神报告,疑似肉团群生地的某处设施内,被魔物蓄意纵火,在夜色下燃起的火光有高密度魔力引发的燃烧现象。
那其中好像还有燃烧着的人形个体挣脱出来。
和芳芬雅同时被惊醒是在凌晨四点左右。
看来有面罩组织里的人专门挑这种时间破坏图腾扎根群聚的生体部落,不过放火也仅仅只是制造的假象而已,在制造燃烧见闻的同时,他们其中肯定已经有人将燃烧地点的生物样本保留下来,毕竟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知道的肉体巢穴地点,需要制作追踪魔法的话,有关于眷属的材料部分是必不可少的。
如果这一切都如我所料这般,那么面罩组织现在已经激怒了树霓云。
和芳芬雅在昏沉中将手掌攥在一起,各自保留着精神活动重新睡去。
接下来我们还有需要等待的东西。
那就是树霓云暴露自己攻击目标的一瞬间。
她必须行动,也只能行动。
和我见证过一样的东西,那种魔法可以操控身为血族的芳芬雅,必然也就能操控她。
就是这样,我的收网终于可以进入尾声。
终于可以。
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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