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样的事情。
在我把玻璃杯从桌沿端起的瞬间,液面随着液体的倾斜瞬间变成了凝结的冰膜。
阻滞着液体的流动,泼洒的方向正好指向突出的石垫,就是那种东西在让饮水降温的。
挑选其他人作为能量石图腾的连接体,这样大量的魔力确实会让他们垂涎,但挽回过去阴影下的辉煌造物,也有可能会被诸多魔物视为一种“职责。”
那么问题来了。
不管我之前陪伴芳芬雅经历了什么,她从最初的失火事件开始就已经处在被暗精灵观察的事实。
或许背后有着更为庞大的关联集团,但是我选择隐瞒我看到那颗针剂的事情,如此一来我就不能在这个方向上主动抛出疑问……
冰水轻微摇晃,让产生的旋涡慢慢压碎薄冰,进入口中,总算是有那不那么令人讨厌的口感。
但如果暗精灵引诱芳芬雅来到这里治好她的病,是为了占有或者其他相关目的的话……
我是不会让步的。
“我还是没懂。”我再次放下冰水:“你抛给我的话语里甚至没有半点可以让我产生信任的说服性,看上去我就正像是被其他人要求配合工作,当前的话题具有这种倾向。”
“额……”
暗精灵巡逻长似乎还想说话,看表情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冒犯,所以我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请务必告诉我,你们部族的内部矛盾和芳芬雅到底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
她摆出了悲伤又无奈的脸,这让我更加察觉到将来此行的危险性。
“当然是把你的小血主当成让他们掌握魔物种集体内资源,你也痛揍过伟列冬吧,那天晚上他们其实是受到了暗精灵的阻碍,要是没有你,那些长老也不可能知道他们原来把芳芬雅藏到了那种厂房里。”
伟列冬是那个穿着盔甲的家伙……难道真的是人类么……
不,如果保持着巨人症的发育情况还是可以的,接受那个世界的背景的话,拥有巨人症的人类完全是块当军士的料。
芳芬雅最初的日记绘本,构成对于她自身不容置疑的回忆……
她有把领头的骑手画的那么巨大?
很难确定。
“算了,我已经清楚你们想要操控芳芬雅的理由了,不过我今天能知道这么多全都是因为反对派的存在,所以是什么直接理由导致你们帮我。”
最终的目的是治疗芳芬雅,我已经想好了,过往的痛苦再怎么发生也无所谓。
拉伸属于手指的韧带,一种舒张滞留在我收紧面庞附近。
我做着那个可以让自己放松的动作,在被思考放慢的时间中等待回答。
“真不敢相信,和你聊到现在我竟然发觉会有人反驳我要说的话……”
她却突然往座后一躺,揉起了工艺品一般的眉毛,表示我让她非常苦恼。
“当然是不想让整个族群被那种尚在定义中的东西操控,不过……”她又回到坐姿,表现出无能为力的样子:“话虽如此,反感长老们那么做的还都是些年轻人,大家都没有什么权利,部族里的刑罚那么重,就算不情愿做这种事,被强行征召还是会去做害你们的事……”
嗯……她好像确定了我可以相信她。
我的心中虽然留有怀疑,但我已经不打算继续推进我的精神需求。
就这样吧,无论如何都不得不到来的路,就算疑虑重重也要紧身跨过的险关。
我抬起手腕,打算推推似在发呆的老丑,转身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老丑最开始一直在我旁边伸腿哈腰,过了一会竟然已经半眯着眼陷入了沉睡,适度弯曲关节来让自己保持不会倒塌的样子,但那其实并不好看。
不过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接触到这些为了舒适感而制造的家具,大概是因为最近太累……手掌都像吸盘一样附在皮革制的坐垫表面,一边睡去也一边吸走不少触感,看表情相当幸福。
然后我对着他的脑瓜“咚”敲了上去。
——
人一旦在工作时睡疲劳觉,身体就像找到了理由一样不断驱使你去做这些,地精也一样;要做觉悟也根本不够,因为走出密谈所就是旅游景点一样的世界,只有我在警戒,老丑连走路的方向都在歪,他已经忘记凭借方向感来区分弯直道,只好一直跟在我后面。
巡逻长告诉我们,在我们离去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暗精灵帮我们梳理出一条安全通道,让我们尽管放心。
眼睛所见的去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我和老丑缓慢朝到来的缺口走去,一路上接收到那些陌生目光,全都变成带有包容的照射。
最开始在入口处袭击我的两个精灵也被巡逻长修正了行为立场。
然而这就安全了么?
老丑依旧在我的身后拖曳那股疲劳感,猛然踏入一处行人增多的街道,自身才开始思考某样问题。
“他们是为了什么忙碌?”
仅仅是因为要配合城镇的华丽的外表么?还是为了他们的工艺搬运资源。
突然暴露在这种环境中的现实让我感受到不安,返身准备拽起老丑手臂的同时,我的眼睛看到一个不怀好意的身影。
老人的形状,肢体全然呈现出萎缩无力的样子,从发髻的形状和分布来看也是属于女性。
从暗处中伸出的指尖正指向我身边的什么东西。
是困倦的老丑,那副样子绝对是要故意施加什么魔法的姿势。
如此确定着,我也唤出那种名为魔力的东西,保护身体的莹纹在皮肤上延展扩散,我在那种网络切实捕捉到了什么东西的时候,马上切断了局部的魔力供给。
神志接触到的魔力概念里有类似于“线”一样的东西。
确切来说那形状代表一种联系,像是提前根植一样想要种在某个人的身体上,藏在这种简单行为后的恶念让我感到不适。
魔力构成的纤维被我的魔力浸染,硬化,并且失去柔软性,抽离骨架时才会像是糖浆一般崩塌掉。
如果魔物可以从自身崩解掉的法术上感到痛苦,那么那个精灵老人现在肯定从我的身上感受到十足的恶意。
……
再看着那个方向,老态龙钟的身体已经消失了。
连正面对峙的勇气也没有,被同样是魔法的东西激发就变成了那种样子,逃去了部族城镇的深处。
如果她成功激怒了我,也会期待我多损害损害这里反对某些事的年轻人……
会是这样么,好想问问她。
只会是这种时候,相同的恶意在我的肺腑中开始显现。
这也是我最开始不再选择接近平常社会的原因。
站在填充少量管道的小经前,我和老丑朝着同一个身影眺望。
不紧不慢用拐杖支持自己赶路的老人,似乎很安然地走在逃跑的路上。
到头来,那种东西也不会为了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和被安置在面包坊劳工位置上还有在入口处站岗的精灵不同,这种美好的框架没有给他们留任何犯错的余地,不管他们是否付出了过量的执行力,也总是被要求保持一些底线。
如果是厨师那就不能打翻食物,如果是看守者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那么当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想要依赖他们,用以抵消某些交换中的不利面,只需要将自己放置在剩下人群中的“底线”下方,就可以。
在我们离开时对我施以微笑的执岗精灵,还有我和老丑睁睁看着老人逃走的那种无力感……
它来自这种区分暴力下的倾诉欲。
和足够高上的权利不一样,这种事是可以凭借简单的意志就能扭转的。
所以如果他们其中有人想要定义芳芬雅,并且依此获得权力,那么我也可以把自己放在某些暗精灵的底线下面,然后依此行动。
虽然这并不能支持我百分百保护好芳芬雅,但它却是一串可以支持我发生适应性变化的思路。
——
再次驾驶的摩托到达最开始的终点,老丑从我的腰杆边慢慢醒来,一路揉着眼睛朝深处走入。
当绕开缩在桌子角谁都不理的树霓云,老丑他也并未对强大血族的存在产生多少反应,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保持着呆滞的表情,聚集在芳芬雅旁边。
早就看清样貌的簇拥就在不远处,对于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打算和记忆又让我难以启齿。
是冷漠还是关心,亦或是解脱还有惋惜混合在一起的杂糅情感,不能对这些过分追问,那些全都是我和芳芬雅害怕知晓的事情。
昏倒在过凉地面的孩子又被他们搬到了床上。
在我历经转折,大起大落的这段时间,在他们那里大概就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异常事故而已。
我并不想解释在我离去之后这里对他们而言所显现出的异状,但,总有些人会把导致它的原因隐晦的装在心中,比如接通前不久那个电话的魅魔。
所以我没必要尝试解释这些,我不想暴露那些属于我自己的,本来就应该是“未知”的事。
我只需要告诉他们:
“我找到暗精灵了。”
就好。
这个时候我不愿意接近任何人,就算是贾乐安也一定会把我拽向亲近魅魔的地位,而塔麦斑娜,她表现地有点害怕。
“芳芬雅一直保持着昏睡的样子么?背后没有出现变化?”
见他们没人说话,我接着询问。
“有变化。”塔麦斑娜回答我说:“只不过又长出了一个新的果实,最开始的部分有人为撕碎过的痕迹,耀英檀,那是怎么回事。”
塔麦斑娜远远地观察我,她手中把玩着手机,在向鹤羽晴阳发送信件。
“是芳芬雅让我食用的,严格来说没有其他人去主动碰她背后那些,至于用途我也不明白。”
我回答完毕,继续补充说着:
“塔麦斑娜,我的手掌比芳芬雅的手掌要大的多,你不会连这个都没有仔细观察吧?”
“没有,只是确认一下。”
塔麦斑娜回答到,告诉我隐患的排查对于当下也十分重要。
“耀英檀啊。”
本来应该保持昏沉样子的老丑,现在却是一副刚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的模样:
“导致芳芬雅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原因不会从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吧,会不会那天晚上你去接她的时候被人做了手脚之类的。”
老丑说的是我和伟列冬打架的那天晚上。
“不会,我熟悉芳芬雅,她之前确实在忍,但包括要求我复苏感染体,还有帮助她尽量不要进行魔力活动之类,都是为了在病态的临界点之前保持最好状况,换言之芳芬雅是不信任暗精灵的。”
没有进行情感诱导或者是抛出其他依据,明明如此想着的人是我,却还是逼迫睡眠中的孩子为我代言。
这种事芳芬雅大概是不会从周围人那里获得反馈的,在他们看来那些是我观察总结到的状态,也是芳芬雅对于暗精灵的模糊态度。
只要这么说能让我和老丑之外的其他人感受到更深一步警惕,那就有用。
“不信任暗精灵?老丑,耀英檀。”
塔麦斑娜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现状,依次呼叫两个现场人员的名字。
“你们刚才去过它们的住所了,看到了什么。”
“耀英檀差点被暗精灵看守刺了。”老丑说着,从他的臂肘下方慢慢展开掌面摇晃,示意我不要管理他倾诉的内容。:“不过那也怪他打破暗精灵几年都没有坏过的洞门,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很奇怪,那里稍微高等些的巡逻官接待了我们,并且把我们带到一个秘密会谈室,简单透露说……”
他竟然还记得。
“……总之就那么多,我想如果近几天他们看见了芳芬雅,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加紧做最后的煽动,所以我们要是真的想帮芳芬雅治病,就得做到光明正大的进出那里,到现在耀英檀也不知道帮芳芬雅治疗的会是谁,反正一点也不乐观。”
啊,老丑说的这些我从来没想过。
我更多的只是想受到威胁后要“毁掉”什么。
“这样啊……事不宜迟,我们可以明天去么?”
塔麦斑娜稍加思索,之后将她的目光转向了我。
“明天去吧,我和老丑的事情肯定已经在那边传开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我回答着,一面扔出了暗精灵检测物,一面掏出了冰冷的生存刀,把它对准果实在魔藤上的扎根处。
“你要干什么?”
“一点,最后的小工作,用来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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