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其实不乏各种保养起来的“冻龄女神”,有的活在镜头里,有的活在油彩下。不过冻成这样的,就很稀奇了。
时光最是公平,无人逃得脱清算。然而眼前这位却似乎是例外?明明已经是博士毕业多年的“老姑娘”,皮肤还嫩得像婴儿,根本看不出任何岁月雕琢侵蚀的痕迹。就像那刚刚打磨掉土层的美玉、剥开的桂圆,尚且有种水润的光感与嫩华。
“你在看什么……”
徐婉林被江小草看得有点不适应。
“额……没什么,或许是觉得,老师你真好看?”
江小草越过去关上房门,随口糊弄,特地探出头心虚地左右瞟了瞟,走廊里,空灵寂静,偶尔闪烁的灯火犹如敬礼的骑士。
“你怎么来了?”江小草扭头凝重。
“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徐婉林口干舌燥,自顾自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猛灌。一缕水线自那洁白无瑕的稚嫩脖颈蜿蜒开垦,直至融入那件相当成熟的纯白真丝睡衣,沾上些许有失庄严的水渍。
江小草咽了口唾沫,视线游移。
“干嘛?”徐婉林喝完水,瞪眼。
“老师你穿成这样来找我……是不是或许可能大概有点那么不太……坏?”江小草有点懵。
徐婉林当即鄙视,“呸,别给老娘乱想,我是把木马哄睡才过来的,她把我衣服抱去啃了。反正这里也不冷?”她似乎仍然口渴,又想倒水,江小草本能伸出手去帮忙,却被徐婉林一躲,“别献殷勤,不习惯。”她语气有些微妙。
“老师似乎对我有意见?”江小草笑了笑,“好吧,那,请长话短说,老师。”
徐婉林摇摇小脑袋,“并没有……只是,看到你莫名会头疼,可能是那次发烧烧坏脑子的后遗症吧……”不经意间,她又泄露出些许痛苦表情,但飞快忍住。其实有件事她没说,除了那种头疼,她对江小草还有另一种“亲切感”,更煎熬着她……
徐婉林勉强抬起头,“江小草,我是来跟你谈谈木马的事。”
“木马?”这倒是出乎某草预料。
老萝莉直接开门见山:“江小草,你知道木马对你很特殊吧?不管是生气,高兴,难过,在意……种种,很明显你在她眼里不一样。不过你别误会也别嘚瑟,那不是爱,她也不会垂青你,木马现在心里,有另一个明明不存在虚构的人。”
“他的神?”江小草明知故问。
“对,gants,她心里的神。所以你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啃走我家白菜的。因为她的神是一个影子,人无法跟影子比。”
“我可能有点明白老师你想说什么了。但请容我拒绝。”
江小草摇摇头,便最后倒了一杯没有茶叶的“薄茶”,准备递给徐婉林,送客。
“先别急么。”徐婉林摆摆手,“我不是拉皮.条。木马可爱,有活力,也懂持家,节俭,好满足……她适合做妻子的地方我想你比我明白。”话落,徐婉林突然严肃,“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另一个领域的木马。”
“啊……?”
江小草此刻对木马的尚且停留在一个脑子有坑的社团社长,他有点愣。
“木马,是天才。”
徐婉林盯着江小草眼睛,缓道。
“???”
【什么鬼?】
咔嚓,某草下巴崩了,他脸上的表情在很生动地体现这三个字。
“木马是我钦定的学生。”徐婉林继续道,“从高中那次竞赛,我就发现这个苗子了。她做题从来不写过程,我问她,她脑子的思路很乱很复杂,而且描述不出来,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她作弊了?”
“滚!这代表她脑子的运算速度远远超过她自己的理解速度和语言能力!而且她根本不知道竞赛题要求的数学知识!换句话!她在用高中甚至初中的玩意儿在给你用自己脑子算前沿高等数学!还有……其他像什么自证定律、一眼解六次方程组的骚操作我就不跟你说了,她本人根本没意识,也没好好利用,但她脑子就是一台活着的太湖之光!”
徐婉林非常激动地给江小草解说……然而弄半天,江小草就弄懂一件事:“她数学很强?”
“不止数学,还有其他方面的学习能力。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二个小时在研究她那破gants,八个小时睡觉,两个小时发呆吃饭洗漱洗衣服……她现在已经借我名字发了三篇相当有轰动的学术论文,你猜,我问她咋说?”
“……”
“她说一拍脑袋就想出来了。”徐婉林深吸一口气,“而且她还会跆拳道空手道散打柔术泰拳,段数还都不低。身体条件也好到过分……我甚至有时候在想,她那么对gants执着,是不是因为,她也是超能力者呢?”徐婉林苦笑地说了一个笑话。
“这个思路很有探讨价值。”
江小草微微颦眉,徐婉林所说的,倒也一瞬间引起他的怀疑。
不过,他转念又想,木马是儿时跟自己玩得最近的人了,那时候自己又不懂事,胡高乱搞地,假如因为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只是笑话。而我想说的,是木马的未来。”
徐婉林表情渐渐严肃。此时此刻,她倒是展露出稍微像是人民教师的威严和成熟——不过这些在她稚嫩悦耳的声音下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她又略有些沉重道:
“假如木马愿意投身科学建设……不,不说科学建设,哪怕她只是放弃毫无意义的gants去做点正事。她的成就不可限量。但是,这一切都被gants毁了。我试着劝说过无数,可木马根本不会听我。她就像一脑袋扎进泥塘里的鱼。等死,还死倔。”
“可是我也做不了什么。老师,你对我期待太多了。我和木马,也只是儿时玩伴的关系而已。”
嘀咕:还是那种被吊着欺负的儿时玩伴……又叫,儿时沙袋。
“我听他们讲过,失忆那几天的事。一开始,你也很中二,跟木马特别合脑电波对吧?”徐婉林不急不缓地,靠在了壁炉边,摸着凹凸的石砖。她似乎在本能寻找热量,而那身衣服,也的确有点容易冷。
江小草去床上找了件外套,扔给徐婉林,“游戏罢了。”
“可这至少代表你能靠你独特的中二天赋走进木马心里。”徐婉林道,“这是我们谁都做不到的事。如果有人能帮助木马走出去,我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走出去什么呢?gants?超能力?老师,我倒觉得,木马现在很幸福。”
徐婉林断然道,“那仅仅是你以为!江小草,这种不负责的话你都能说出来么?你清楚知道那是一条虚假的路,你也清楚知道那条路没有结果。你清楚,我们都清楚。但木马走上去了,我们该把她拉出来!还是,你觉得袖手旁观、在一旁冷嘲热讽、放任她坠入深渊就是给她自由、放她幸福?做梦的虚假幸福,谁年轻时没有过?走出来,才能成人。”她的目光落在小草身上,渐渐变得锋利,也隐隐有一丝失望。
“的确是虚假的没错……”
江小草有些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但与徐婉林不同,他此刻思虑的,并非是木马,而是自己。其实徐婉林说的还没到点上,有一件事,江小草明白:他自己是怎么也摘不出去的。
他就是gants,gants的一切因他而起。木马会把时间荒废到一个“虚无”的存在、浪费年华和天分,他这个童年好友兼罪魁祸首,要负起主要责任……可自己真的能去帮忙吗?
凭心而论,这件事他有责任,他也需要负责。可他背负那些东西,令他真的不敢和其他人太近。简单的交往还能忍受,但劝说疏导这种事,仅凭简单的交往,没有效果。
不可能帮。
所以,他才用“木马至少很快乐”……“gants其实真存在”……这样偷换概念的想法,骗别人,也骗自己。
“木马是你的朋友,江小草,最不济,她也是个对你有些依赖的女孩。她还小,你有机会把她指引到正确的道路上。”
“你准备逃避?”
“还是,担起一个男人兼友人的责任?”
徐婉林轻飘飘却又犀利地,撂下这句话。她凝视的眸子,朦胧山雪,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城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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