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世间越是冷漠,懦弱的人们越是向往美好,他们无所顾忌的日日升歌,酒肉相伴,娱乐至死。
晌午刚至,成都醉春楼中,便是坐满了公子乡绅,富商巨贾,一个个左拥右抱,用脸上酒色之气互相安慰着彼此,营造着虚伪的欢乐。
二层阁楼上,有一男子,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深深叹气,旁边坐着一红衣女子,则是安静的看着男子俊俏的脸庞,眉宇间闪烁着一丝担忧。
“哎,连年的战乱让这些人失了心志,饱受着清狗的压迫,却不懂反抗,只会躲在这里,真是可怜!”那白衣男子愤恨道,说罢一口饮尽杯中玉液,又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女子看到爱郎生气,香唇轻启,小心说道:“公子莫要生气,他人之事也管不得,世间有公子这等英雄在,上天已经十分恩惠,奴家此生愿随公子左右。”
男子用指尖轻轻划过女子脸颊,宠溺道:“莲儿如此善解人意,是明远之幸,我必定好生待你,只是……?”那俊俏的脸上又现出难意,眉头紧皱。
“公子,你但说无妨,莲儿知道公子心中的难,莲儿早已经是公子你的人了……”女子看到男子脸上难色,羞涩的脸更是紧张。
“听闻这成都督卫张大人近日好像对你十分上心?”
“是,可小女子心中只有公子,容不下他人,所以保娘和我谈了几次,我也都拒绝了。”
“莲儿,你可知道我此次来成都是奉了李爹爹之命去诛杀关月坤那个逆贼,那关家武功高强,人手众多,如果能得到成都军卫的支持,这事便大有可成啊!”男子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女子,充满恳切。
女子心中一酸,美曚中泪水涌了出来,低头开始啜泣。
男子见状,起身将女子搂入怀中,用白色衣袖轻抚掉她的眼泪,低声说道:“莲儿,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事成以后,我便给你赎身,带你回重庆,许你余生富贵。”
“我不要富贵,莲儿只想永远留着公子身边,照顾公子,陪伴公子……”女子将头埋在男子怀里,哭声说道。
“那你就是答应了?”
“嗯……”
男子满意得看着怀中女子,轻手抚摸她的香发,嘴角微微翘起。
成都城外,关家大院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院中家丁武士各自操练,你拼我打,一片行伍之声。院中一间屋堂内,站了数人,大家都盯着榻上的两个少年,这两人便是受伤的阿让和关浪。
关浪倒无大碍,只是胸口中了一剑,也没有伤中要害,被精心包扎,又饮服了强心丹后,已能坐起身来,他一脸关切的看着旁边阿让,眉头紧锁。
阿让胸口中了两剑,虽然被精心包扎,但是鲜血依然会不时渗出,手心已经露出白骨,十分吓人。郎中上药打理,忙的一身大汗。
“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伤我关家少主。”一旁站着一个剑眉中年男子怒声说道,两眼中似有火苗闪动,这人是关浪的四叔关月宇,看着自己爱侄被伤,十分心疼。
旁边另外站着的几人,是关浪的叔父和姑姑,加上其父关月坤,关家几位家主尽在于此了。关家以善使关刀名满天下,关家家主关月坤是南北第一刀,其外还有三个弟弟外加一个妹妹协助打理,使得十分兴旺,这几人分别是老二关月乾,老三关月荡,老四关月宇,五妹关月玉。他们的名字连起来便是名句千秋玉宇荡乾坤中的玉宇荡乾坤,也正应了关家霸道的家风。
关月坤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关浪缓缓道:“我也不知,那人自称欧阳明远,与铁爷爷熟识。”
“家主,那人是欧阳墨的儿子,他小时我见过,天性淳朴,定是受到李可望挑拨了,来成都生事。”铁星辰赶忙答道。
“哦?”关月坤眉毛一挑,看着铁星辰,他也认识欧阳墨,他和欧阳墨,李可望以及其他英雄,曾经在张献忠麾下效命,但是他又从心底看不起这些人,在他心里,只有李自成才是自己应该辅佐的真主。
“我不管他是谁,敢伤我侄儿,那他就必须死!”关月玉咬着牙恶狠狠说道。她最疼爱自己的侄儿,大嫂走得早,自己便成为了关浪的半个娘,看到关浪险些丧命,哪有不心疼的理。
老二关月乾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阿让,对着关月坤说道:“大哥,给我几个人,我定要这成都城翻一翻,将那小子抓出来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铁星辰通的一声跪倒在地,举手作揖向关月坤恳求道:“家主,那欧阳明远乃是我故友的骨肉,其父也是难得的好汉,我愿意亲自去将他带来,让他得知真相,不被奸人利用,向各位家主谢罪。”
关月玉撇了一眼铁星辰,没好气得说道:“铁老还真是关家人哦!胳膊肘向外拐,自己家少主险些丧命,还替他人求情。”说罢用手帕一甩,一副刁难之样。
“你们都闭嘴,这事我心中有数,铁老还轮不到你小丫头诋毁。”关月坤脸上呈现出一抹怒意。
众人也不敢言语,关月坤低身扶起铁星辰,道:“铁老,你为关家打拼这么多年,不必在乎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这事就依照你说的办。”
铁星辰深知各个家主的品性,也没有生气,只是对关月坤的胸怀更加敬佩,起身称谢。
“各位不用生气,我倒是无恙,只是阿让兄伤的比较严重,他是为了救我才如此,希望各位叔叔能想些办法。”关浪看着众人因为自己生了气,又看了看阿让,担心的说道。
“你不用担心,鬼童子命可是大的很哦,当年整个大明朝都奈何不了他,一个小童而已,在他眼里怕是蝼蚁也不为过。”关月宇漠不关心的看了看阿让,随口便说。
关月坤倒是这间屋子除了关浪之外最担心阿让的,他心中想着这神功的秘密还没有得到,万万不能让这人死了。便说道:“既然来到我们关家,关家就不能怠慢了,老二,你去药房拿我的黑玉断续膏来,给他服下。”
“那黑玉断续膏可是非常珍贵,武当只给了三瓶,给这小子……”关月乾一脸不舍。
“你去就是了,不必多言。”关月坤打断话语,挥手说道。
关月乾无奈道:“那好吧。”
“我们都出去吧,让二人好好修养。”
“诺。”
几人便是出去,在门口出门时关月坤轻轻拉动了一下老三的衣袖,老三回头微微一点。
这一直不言语的老三关月荡乃是关家第一暗器高手,性格内敛,自幼觉得大刀太过笨拙,练习又累,便拜师唐门,学艺十年,修得一身杀人之法,加上关家内功深厚,居然在亡魂殿的天下杀手榜上排得第十四名。
出院后,几人各自散开,关月荡自走一路,看四处无人,脚尖轻轻点地,又踩了几下墙壁,悄无声息得翻过院墙,脚踏瓦片,向关月坤屋中潜去。
众人不知,屋中阿让其实早就醒了,紧闭双眼,一直听着他们谈话,想着就算自己醒来也不知道和这么多人说些什么,索性装昏,也落得清闲。现在见众人走了,便睁开眼睛,看着一旁望着自己的关浪,心中十分感动。
关浪见阿让醒来,也十分高兴,赶紧说道:“谢谢阿让兄的舍命相救,你的恩情,我关浪必然相报。”
阿让傻乎乎的笑道:“不碍事的,我这几日在你们家白吃白喝,你还带我去玩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我是从心里感激。”
“哈哈哈,这样吧,以后我们也不客套了,不管世人怎么评你,这几天相处下来,我关浪看在眼里,阿让兄你绝对的是一个忠厚的大好人,大丈夫,我们以后就以兄弟相称怎么样?”关浪一本正经的说道。
阿让一下不知所措,心里虽然十分开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点头。
“好,痛快,阿让兄你虽然现在看上去是一个少年,但是实则比我大了不知多少,也不管那些,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我就是你的二弟。”关浪举手作揖,看到阿让点头,立马说道。
“好!”阿让发自内心的笑了。
关浪打量了一下屋中,看到正中央的自家的祖宗雕像,眼睛一亮:“就去我祖宗面前做个见证吧。”说罢伸手准备拉阿让起来。哪想阿让却是一骨碌翻身而起。
关浪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阿让,他且不知阿让压根没有痛感,从小身上每日一刀,和吃饭一样从不间断,早已淡漠了一切肌肤之痛。
两人起身来到关公面前,跪了下来。关浪顺手拿起桌边贡酒,倒了两杯,又用手指在自己胸前伤口一抓,在两杯酒中一沾,酒水便马上变为红色,阿让见状,也学着抓向自己伤口,在酒中一沾。
关浪冲着阿让使劲一个点头,举杯向着关公说道:“祖宗,我乃是您后辈子孙关浪,今天斗胆学您的桃园之举,与我兄弟结义金兰,这边请您做个见证,我关浪。”
说罢用胳膊碰了一下阿让,阿让马上意会:“我,任阿让。”
“今日我两结为金兰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关浪说罢看向阿让。
阿让虽然记忆全无,但自己碎片记忆中仿佛记得说书先生说过此类话语,便跟着有样学样:“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两人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又连着磕地三下,一声比一声响,待到磕完,关浪抬头看向阿让,发现对方居然生生磕出血来,自己不服,又狠狠磕了一下,也是渗出了血。两少年相视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关家大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五台山上,一和尚披着霞衣,柔和的眼睛凝视着山间的云雾,一阵清风吹过脸颊,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人生在世,没有哪个人会一直孤独下去,我们总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陪伴自己走过一段未知的路。不必欣喜,更不必忧伤,好好珍惜,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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