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渡己,亦是渡人。在佛家眼里,人生来便是受难,难尽者,无牵无挂,多行善果,喜登极乐。
可在世人眼里,生来便是享乐,所以饮酒悲欢,苦中作乐,徒劳生死,化为皮囊。因此,人们更希望解脱自己,佛家采得是修心避世,求得顿悟,渡化他人之法。然而还有一种更加简单直接的方法帮众生渡过苦难,是为结。人一了结,欢乐或是痛苦,不会再有,极乐还是地狱,无暇顾及。
泱泱华夏,渡人者多不胜数,但最主要的分为两种,一为佛陀,二为渡客。佛陀渡人渡己,渡客杀人渡人,相比来说,渡客更显无私。佛陀者,河南少林,山西五台颇为鼎盛,渡客者,川蜀唐门,清廷亡魂,更为洒脱。
川蜀唐门,有一渡客,杀人无形,过不留情,金针幻毒,无所不精,亡魂殿杀手榜,排曰十四,关家之中,又名老三。
关家院中的这一黑衣男子,总是沉默不言,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还不时莫名其妙的消失,除了每天跟着他的小童关安,实在想不出他与他人有任何接触,他将一切人当做虚无,关家下人原还与他招呼,只是他生得太怪,从不回应,准备好的饭菜放至馊冷也不吃一下,温好的被子落满集灰也半点不沾。大家不知道他吃什么,睡何处,只觉得他宛若一个魅影,无形无声。
关安不知是他从什么地方捡来的婴儿,带来后也是置之不理,名字都是家主关月坤取的,后来关安慢慢长大,因为他是关家少有的能与关月荡有交流的人,所以被安排一直跟随照顾,没多时关安居然也不喜言语,成了一个哑巴。
房中无人,关月荡脚尖轻踏,跳至屋顶,轻轻在房梁处摸出一把黑针,又转身一晃,腰间闪出几道银光,稳稳落地,白皙的脸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更是诡异。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十岁小童,便是关安。他手中捧着一只银盅,里面的液体寒气逼人,小小的手掌被冻得发青,小心翼翼的走到关月荡面前。
关月荡那目空一切的眼睛终于偏动,看向银盅,手向杯处一甩,杯身一震,再细一看,杯中液体已毫无踪迹。关月荡喉咙一动,将它吞下。
喝下杯中酒液,原本白皙的皮肤暗了一些,身上体温渐渐降低,直至不凉不热,刚好与周边空气完美协调。
他也不看关安,身作残形,从门中飘出,无声无响。关安见到关月荡走远,赶忙轻轻打开衣柜,里面有一件小号的夜行服,他看着这件小衣,木衲的嘴角使劲向上撇起,也许他是在笑,那样子比哭难看了很多。
关月荡鬼魅的轻功十分了得,踩树踏檐,没几下便是来到了醉春楼后的包厢小院,虽是烟花之地,到了午夜时分,众人也大多安歇,只留下酒肉的腐臭之味。
他不下去寻找,而是爬在西面厢房的屋顶将双目闭起,细心感受每个角落的呼吸。草丛中的蛐蛐儿倒是无所顾忌,不时大吼几声,吼累了休息片刻,又清嗓再歌,只是声音越来越低,可能也会疲惫,不知又过了多久,终究不再叫唤,空气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宁静。
如果说忍,是日本武士道精神核心,而等,便是华夏渡客的生存法则。只有等待,才能去了解周围的情况,寻找最合适的契机,他们如同草原潜伏鹿群中的孤狼,在乌云遮月下发出致命一击。
成都城夏夜闷热潮湿的空气,让浮躁的蚊虫无法入眠,它们三五成群寻找美餐,有几只走丢了队伍,栖落在关月荡肩膀上休憩,左瞧右看,几分钟后,还是无奈的飞起。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开始轻轻摇曳,那双久闭的眼曚猛得睁开,死死盯着东厢房的一个房间,如刀刃一样锋利。
屋门缓缓打开,出来一白衣男子,腰间挎一柄白色利剑,一脸困意,左右环顾一圈,看向院中的小厕,大步走去。
关月荡开始爬动,向目标逐渐靠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凝结的空气放佛要窒息一切生灵。
“咚咚咚。”院门突然响起,欧阳明远自然扭头看去。
月影至,渡客归。时机已到,关月荡飞身而起,手中一道银光,射向欧阳明远,一把利刃直冲心脏。
欧阳明远一阵剧痛,喷血而出,说来奇怪,利刃居然并没有刺破他的胸口,反而弹射到一边。
关月荡心中一惊,难道是天丝软猬甲?立马又飞射三刀,欧阳明远也是少有的高手,既然能和关浪打成平手,便也深知这三刀根本无法躲避,就用胳膊去接了下来。
“砰砰砰”三声,都射至小臂,利刃虽无法刺穿宝甲,但也威力极大,欧阳明远整个胳膊抖动起来,无法控制。
“你是何人?”欧阳明远瞳孔放大,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接近死亡,双腿也有些发颤。
关月荡没想到宝甲的存在,一时也无法得手。一甩左手,现出一柄三寸匕首,与欧阳明远近身刺杀,欧阳明远只得几下躲闪,也不敢拔剑抵挡,拼命跑向一间厢房,嘴中喊道:“张督卫快来助我,有刺客。”
话说张百宽翻云覆雨刚刚安歇,本来一身疲惫,但是多年军旅的生活早已经使他随时剑拔弩张,起身便可应战。
刚刚听闻打斗声,便从床上惊醒,待又听到求救即刻抽刀带帽就冲了出来,只是身穿红色短裤格外显眼,再加上所带之帽,更是滑稽。
红衣女子也从梦中惊醒,躲在床边向外偷看,院中大大小小的厢房内也点蜡起身。这样的场面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已是非常失败。
欧阳明远见张百宽冲出,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时手才想起拔剑应战,张百川冲出,也不忙直冲上去,而是伸手将将怀中一个烟花掏出,拉向天空,一声巨响,一刹那亮如白昼。
关月荡心下一沉,深知这个院子马上会被成都守军围得水泄不通,十分不安。赶忙又刺数下,均被挡住,那张百宽的边军刀法十分了得,欧阳明远剑招更是毒辣,一时难以取胜。
拼打之中,关月荡忽然退后几步,右手一晃,甩出若干黑针,黑夜本就光线昏暗,加上黑针也是黑色,很难分辩,一招之下,张百宽身上中了五针,顷刻全身失力,跪倒在地,欧阳明远的软猬甲倒是又帮他挡住几针,再者他提剑向上挡着飞针,没伤分毫。
关月荡左耳微微抖动,心知院外正有数以千计的高手兵甲赶来,深深叹气,只得起身冲向院门。欧阳明远见张百宽受伤,伸手搀扶,也不上前阻拦。
院门一开,院外映入眼帘是一个矮小的身躯。他身穿黑衣,手持沾血利剑,旁边倒着几个军士,自己身上也被砍了几刀。见关月荡出来,便向身后洒出一片毒雾,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此时张百宽极为痛苦,他知针中含有剧毒,慌忙封锁自己的静脉,一动不动。
“张大人,那两人就这么跑了吗?”欧阳明远一脸不甘。
张百宽看了看欧阳明远,又看向门口,恶狠狠地说道:“你放心,他们跑不了。”
与此同时,破旧的小巷里,关月荡臂下夹着小黑衣,一滴滴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下。巷口处,已有几十把弓箭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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