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珊蒂斯气愤的是,“红绳契约”附加的“千里共婵娟”效果也遭到极大的削弱,《祷月之书》上记载,“千里共婵娟”能够让祭司与月使无需面对面,也可在精神层面对话,在满月的光芒下甚至能够做到“千里传音”。可现在,她与欧叶之间,只剩下时灵时不灵的精神感应,勉勉强强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相互对话必需开口说出来才能让对方明白,而且还存在最大的问题——误解!
想到这些,珊蒂斯不禁悲从中来,暗夜精灵避世数千年,期间就从未成功召唤月使降临,直到四百年前,姐姐艾伦妮塔召唤了元素丹——元素生物的胚胎,才再次打破元素位面的沉默。十年前凯莱布丽安女王召唤了一头龙兽,其实已经是龙神亥伯干预“碧海青天邀月仪式”的征兆了。自己成功召唤了月使,真正打破数千年的诅咒,却出各种意外。这一切,都表明着暗夜精灵长久积弱,辉光之城中流传的一种消极说法,概括得恰如其分——日薄西山。
幸运的是,阿尔温以她的智慧让暗夜精灵看到希望所在,辉光之城中优秀的年轻人代代涌现,以各自的智慧与力量,为部族摆脱困境寻找出路与方向。“碧海青天邀月仪式”受到龙神亥伯干扰,族人感到憋屈与耻辱,阿尔温亦从中找到希望,指引珊蒂斯看到好处,“这未尝不是龙神亥伯对卡多雷的补偿?说不定我们可以获得龙族的力量呢,龙门再现的消息,你觉得龙族会用什么来交易?”
珊蒂斯对这番话深以为然,可见到月使的遭遇后,她对龙族的意见更加大了,觉得这句话还不够份量!
两人心思涌动,少女心中计算着龙神的罪责,胖子则盘算着自己面临的选择。
欧叶并不怀疑少女所说的东西,但犹疑着是否践行,他在顾虑自己的处境。少女告知他为何在这里,如何到这里,也询问了很多他似乎本来应该知道的事情。重新整理一遍少女提供的信息,欧叶并没找到解释梦境与密语的线索,之前迫切想知道,有人提供信息后他反而变得谨慎起来,相比于直接询问,他更喜好自己找到突破口。
综合少女提供的信息,他怀疑,密语者可能是月神艾露恩!
欧叶没打算说出自己怀疑。他拨开木灵,抱起树桩,靠在上面缓解身上的疲惫,同时观察另外几个人。
最吸引目光的,是那位高挑女子,别人都是长袍或者护甲,只有她胸前裹着一抹布,露出大面积的绿色纹身,图案有如她的战刃以夸张的弧线勾勒出尖锐的刃端,欧叶难以想象这位女子跨出一字马还能抵住他的冲撞。此刻,她正蹲在巨鳄尸体旁,战刃划在肌理间有着行云流水的惬意,刀刃似乎没有厚度,轻松地将巨鳄的皮肉分割下来,悬挂的老树横枝上。
盖拉德上资源有限,暗夜精灵并不忌讳荤腥,不浪费岛屿的每一分馈赠,是暗夜精灵与森林的相处之道。安置好肉脯,拉克莱斯剖开巨鳄脊椎,取出魔晶,冰甲巨鳄是中级魔兽,它的魔晶对年轻的魔法师们有很大帮助。
拉克莱斯很快处理好巨鳄,刚好爱尔琳妮完成调查,踏出洞穴。
树顶突如其来的鸟鸣,将所有人都拉进了战斗状态。
“战斗!”爱尔琳妮一声令下,一步跨出树洞,娜萨兰从阴影中跳出,宽大的斗篷将法师护在身下。
丽雅一跃而起,接住掷来的玛瑙雕像,落地时已经完成张弓搭箭,同时脚边腾起一阵烟雾,夜刃豹鲁娜伏在她脚边。
拉克莱斯双臂蓦地冒出碧绿火焰,包裹着战刃,将上面的血迹一燎而光,火焰蒸腾,如同一对碧绿的翅膀。
珊蒂斯双手握着法杖,护在欧叶身边,低声告诉他莫要惊慌。
欧叶没有动,抬眼看向树尾。
鸟鸣声不断,叽叽喳喳,一个骷髅头从树尾探出。
亡灵!精灵们几乎压制不住手中的攻击。
她们忍耐着,等着敌人露出真面目!
嘎啦!卡卡从树尾翻身滑下,抱着半枚蛋壳,里面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没有肉嘟嘟的粉嫩可爱,反而全身覆盖着苍白的骨骼,与卡卡相映,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生物。
雏鸟一对骨碌碌的大眼睛,看向珊蒂斯。
少女失声惊呼。
“渡渡?”
情况变得更为复杂了,爱尔琳妮快刀砍乱麻,将卡卡与雏鸟塞给欧叶,心里期盼着三位外来者呆在一起,若能摩擦出什么火花,事情会变得明朗许多。她们则快速交流情报,印证其中相关联的地方,理清脉络,经由珊蒂斯转述给月使,或者其中会有什么触动他露出破绽,或者他能以异界的思想从中看出什么。
珊蒂斯转述的内容,欧叶大都听不懂,却又无法插嘴提问,只好一边听,一边研究怀中的两个生物。
小兽卡卡果然如洞里的骸骨一样,脑袋上覆盖着厚厚的外骨骼,漆黑的眼睛镶嵌在骨盔眼眶中,宛如两扇窗户,也正好奇地研究着前者,它实在没见过如此肥胖的生物,忍不住用骨棒刺探一番。
雏鸟则浑身覆盖外骨骼,仿佛象牙雕琢而成,光洁如玉,泛着柔润光滑的色泽,摸上去质地结实坚硬,丝毫不像是会嗷嗷直叫的生命,背上支棱着四根光秃秃的骨翼,配上圆滚滚的肚子,长长的脖子,活像一柄锤子,滑稽无比。一张同样是骨质的大喙,正啄食着剩下一般的蛋壳,咀嚼得咔咔有声。有骨盔小兽在前,欧叶只是觉得好奇,却瞧不出什么名堂来,这里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的。
几位暗夜精灵很快交流完毕,爱尔琳妮闭上眼睛,轻念着刻在地窖里的那句话,“困境中,我们不惜借用一切力量,来找到希望。无论它是来自月亮,还是太阳,甚至是太阳与月亮都照不到的冥界!”,陷入了沉思,很快,她就睁开眼睛,脸色沉着,“地窖主人思想扭曲,沾染堕落的力量,沉迷于堕落的快感,刻下一句话标榜自己的正义,炫耀自己寻找到正确的道路,保不准他会做出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我们必须做好最坏打算,这是第一点。第二,他以骷髅的颈椎骨作为魔法阵的魔力之源,身上散发着让木灵无法靠近的亡灵气息,可以确定他就是一名亡灵魔法师,而且长时间与骷髅打交道,并且擅长改造亡灵。第三,从留言的口吻来看,此人应该是一名卡多雷。最后,我最担心魔法阵炼制的对象……”
娜萨兰与丽雅同时想到了一个人,百年前这里失踪的精灵母亲,“赛尔娜?!”
赛尔娜是前任武技长,是众人的武技导师,她们心里清楚,即使今日,她们依然不是赛尔娜的对手,面对一名精灵武技长,人数并不占优势。
拉克莱斯是众人中最擅长武技的,也最为担忧,“生命形态的变化,带来天赋的变化。老师生前是强大的武技长,现在说不定就是强大的魔法师了……”
亡灵生物是半元素生物,由血肉生物转化为半元素生物,就是“生命形态转化”的一种。除却“亡灵化”,生命形态转化最常见的,就是魔兽达到超阶后化为人形,使得魔兽的智慧会大幅度增长。
拉克莱斯也经历过生命形态的转化,给她带来的,是远超精灵的敏捷、轻灵,她口中的
“天赋”,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也可以称之为专长、个性、能力……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面对导师,她向来和善……”拉克莱斯黯然一叹,生命形态转化,更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拉克莱斯对此深有体会。
哀伤的情绪萦绕心头,丽雅依然一针见血,“长时间的元素灌注,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破法者埃尔夫昏迷了,高级魔法师爱尔琳妮消耗过大,两名对付魔法师的主力,前者失去战斗力,后者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
娜萨兰敲击着暗影月刃,铿锵作响,她是守望者,有责任驱逐侵犯到卡多雷的邪恶,她更是执着于职责,“无论是谁,犯下这样的罪孽,我都会为受害者讨回公道!即使敌人是赛尔娜,我们也应该竭尽全力,证明她当年的教导!”
爱尔琳妮叹了口气,“我们不惜一切力量,寻找希望……”
曾经,精灵帝国凭借魔法师的力量,统治整个大陸,最终却因为寻找“别的力量”,而导致帝国覆没。明明拥有强大的魔法师,明明凭借魔法的力量足以称霸大陸,为什么还要寻找别的力量呢?难道魔法的力量,还不足以维持精灵的未来吗?
自从魔法师出现以后,站在斐曼力量金字塔顶端的,从来只有魔法师!这份强大,还不足够吗?舍弃魔法,反而招致了精灵帝国的灭亡。
心中拷问着历史,爱尔琳妮念出了一个名字:“拉文凯斯!”
“六形人?!”守望者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拉文凯斯,魔法师,研究第三类魔法中的灵魂系魔法,最擅长的法术是“灵魂镜像”,他对该法术的研究非常深入,甚至开拓出了新的用途,将自己的灵魂分割,依附在不同的野兽身上,并称之为“易形者”。拉文凯斯本人,也因为获得了另外五种形态,而被称为“六形人”。
“六百年前的远行者?”不远处,珊蒂斯也忍不住插话道。
契约了月之使者,珊蒂斯知道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任远行者。
爱尔琳妮点点头,“历任远行者离开盖拉德后,都会传回书信,传递大陸发生的事情,记录自己的行程。只有拉文凯斯音讯全无,后面几任远行者也未能在找到他的丝毫踪迹,说不定……是有什么原因促使他堕落了,又暗中折回了盖拉德。”
爱尔琳妮记得,拉文凯斯的其中一种形态,就是鱼。或许箭鱼骷髅、巨嘴鸟骷髅,甚至覆骨渡渡鸟都可能是他的分身……
听到这里,珊蒂斯心里变得不安,在拉文凯斯之后的远行者,就有她的姐姐艾伦妮塔,艾伦妮塔离开盖拉德后,只在珊蒂斯出生那年回来过一次,之后也是音讯全无。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珊蒂斯不由分辨起来,“可是……”
可话到了嘴边,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
丽雅有些不忍看到少女的失落,道:“眼下这些,或许只是我们胡乱猜测,事情不一定就这么糟糕。我们只是好心理准备,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至于束手无策。”
爱尔琳妮却不这么认为,“三百年前,人类魔法界发生了一件魔法师动乱事件,关键人物‘神秘人’,就拥有五个魂器。我认为这并不是巧合,根据导师的调查,神秘人出身一个驯蛇家庭,是地地道道的人类,但同样擅长灵魂镜像法术,同样为达到目的不惜追求任何力量,这两个相同点,我认为神秘人与六形人,肯定有关联。”
娜萨兰道:“‘神秘人’掀起了一系列血腥和暴力事件,企图推翻人类魔法界。如果拉文凯斯与神秘人有关,反推回来,那么拉文凯斯也可能堕入了邪恶,甚至是他促成了神秘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拉克莱斯说出一句流传已久的话,恶魔猎手掌握的邪能之焰,能够灼烧灵魂,是对付亡灵生物最佳人选,她举起战刃,语气坚定,“就算六形人今天也在这里,我也不会让盖拉德受到亡灵的威胁!”
爱尔琳妮不禁想起导师,上一任远行者,他曾说过一句话,“力量就是一切!”
暗夜精灵代代皆有才人出,意气风发,可又有几个能善始善终?而她,已经确定走上同样的道路了,不禁有些迷茫。
“做好准备吧,时间不多了。”爱尔琳妮坐了下来,闭上眼睛进入冥想恢复精神力与魔力。
确定了拉克莱斯作为主攻,几人简单交流了几句细节,便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赛尔娜罹难,拉文凯斯背叛,众人作为暗夜精灵新生力量的代表,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拉克莱斯想到六形人的下场,心有戚戚焉,物伤其类,她也掌握着邪恶的力量,也有堕落的可能。她走到水边,仰首面对太阳,让阳光倾洒在棱廓分明的脸上,却照不到眼罩下的眼睛。
身边突然萦绕一股炽热,拉克莱斯回过神来,是爱尔琳妮给她加持了“火焰护盾”,用以防御亡灵生物的魔法。接着是一层清凉的光芒洒落,“火焰护盾”带来的炽热,下降了几分,是珊蒂斯转换了火焰的属性。
珊蒂斯身为祭司,本来是最好的辅助人员,可是她刚才成为夜颜祭司,掌握的能力不多,给拉克莱斯加持一道“月华”,将普通的“火焰护盾”,转化为“月炎护盾”,已经尽了她最大能力了。无法参与战斗,她转而继续跟月之使者沟通。
丽雅站在树上,张开了弓箭,等亡灵出现,她将会最先出手,吸引其注意。鲁娜伏在树影中,她将肩负与娜萨兰完成突袭的任务。可惜,之前与月使交手被打散了一次,今天剩下的召唤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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