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莱斯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当下却流出浓浓的不舍、不愿,她抬起头,高声道:“艾儿!你别太勉强自己!”
爱尔琳妮拄着法杖,回答道:“没事!我还能释放烈焰宝珠。现在还不到你做出牺牲的时候!”
爱尔琳妮了解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了解她们的追求,了解她们的畏惧。拉克莱斯有着美丽的眼睛,她畏惧失去眼睛!天塌下来高个顶着,魔法师还有战斗力呢,还轮不到你们。
这是精灵法师的骄傲!
得到预期的回答,拉克莱斯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眼眶湿润。
爱尔琳妮阻止了拉克莱斯“趁火打劫”,任由骸骨鳄鱼在冰面打滚,散去身上的炽热,熔融的液体甩得到处都是,冰面灼得坑坑洼洼,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这也是她阻止拉克莱斯牺牲自己的原因。爱尔琳妮有心攻击,可一时魔力无以为继,她本来就年轻,魔力不足够浑厚,只是单凭施法技巧成为前无古人的魔法师天才,只可惜,骸骨鳄鱼被改造出来的防御,单靠技巧是无法破除的。
两人斟酌心事,未曾留意到,骸骨鳄鱼的嚎叫持续得太长时间了。一个反六芒星法阵,蓦然出现在冰甲巨鳄尸体下方,囊括血肉淋漓的尸骨。一道道灰气从反六芒星中升起,没入冰甲巨鳄尸体中,在灰气影响下,鲜红的血肉如同凋零的玫瑰,色泽黯淡,由鲜红转而灰褐,转而腐黑。腐黑在鳄尸蔓延,很快便蔓延全身,被沾染的血肉,全都枯竭下去,变成一缕缕破絮,簌簌脱落。流淌地上的血液,也都受到影响,枯竭、腐败得只剩薄薄一层,连沾染鲜血的青草也不例外,全都腐败如坟。
随着腐败蔓延,骨骼抖动着,尾巴与颅骨最先脱离血肉的束缚,白晃晃的扭动着,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珊蒂斯回头一看,吓得发出尖叫。
欧叶跟着回头一看,惊得头皮发麻。
也管不得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护着珊蒂斯,噔噔两步就退到远处,
鳄鱼尸骨抖动的越发激烈,不断抖落片片破败干涸的肉絮,如柳絮飞扬,飘向两人,剩下的骨骼显得愈发光洁。
珊蒂斯拽住欧叶的胳膊,阻止他上前,“别靠近!这是亡灵召唤!飘扬的肉絮会伤害身体!”
欧叶护着珊蒂斯,又后退了两步,躲开血肉所化的败絮,“让死尸……动起来?”
珊蒂斯神色凝重,“是的,没想到骸骨鳄鱼还懂得召唤骸骨战士的法术。”
“你确定是骸骨鳄鱼。不是别的……比如弄出骸骨鳄鱼的家伙。”
珊蒂斯摇摇头,“我也是施法者,能够确定是谁释放的法术。”
鳄鱼尸骨停止抖动,扬起颅骨,红光流露的眼眶死死盯着欧叶与珊蒂斯,颔骨开合,似要择人而噬。欧叶举起木棒,戒备着。
抖落一身血肉的尸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的后肢被大大拉伸,前爪变得修长锋利,立在那里,就像一句恐龙的骸骨,从太古时代走来。
珊蒂斯提醒道:“生命形态的变化引起天赋的变化,它的变得更敏捷了!”
“哪个更厉害?”欧叶指与骸骨鳄鱼比较。
“应该只是普通的骸骨战士,但它生前懂得魔法……”
恐型骸骨伸长脖子,朝欧叶与珊蒂斯做了个咆哮的动作,似乎是要喷出魔法攻击。
欧叶集中全部精力盯着它的嘴巴,木桩下意识挥动,企图挡住魔法。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拉克莱斯取出了它的魔晶,恐型骸骨失去了施法能力!”丽雅提醒道。
随着珊蒂斯转述的声音落下,在恐型骸骨眼眶中错愕的光芒中,三个人同时动了起来。
欧叶一步冲出,木桩抡起一阵风,打向恐型骸骨,惨白的颅骨往后一缩,躲过了第一击。欧叶横踏一步,木桩由下而上,搂向延长的颈椎骨,后者支着修长腿骨往后一滑,再度让过了攻击。
欧叶暂停了进攻,木桩横在身前,刚才珊蒂斯说它变得敏捷了,相较拉克莱斯身手灵巧到能踏着水面起跳,恐型骸骨没有丝毫肌肉,他哪能想到其敏捷程度远在精灵之上?
恐型骸骨抖了抖骨骼,抢先进攻,张嘴咬向欧叶肩脖。木桩突然往上一抬,挡住了噬咬,欧叶嘻了一声,表示他的速度也不慢。恐型骸骨眼眶中红光一闪,猛地伸长脖子,咬向欧叶背后。
恐型骸骨在算计,欧叶也在趁势,木桩上的压力猛然加大,随着一声怒喝,将恐型骸骨压在地上,不顾尖牙在背上划出的伤口,踏出一步,双脚夹住恐型骸骨的一只腿骨,矮身一剪,将其折断。在下蹲同时,再次挥动木桩,将抬起的骷髅头砸进泥土里。
法术“骸骨召唤”生效过程中,冰甲巨鳄骨骼得到亡灵气息滋养,无论是欧叶踢裂的颔骨,还是卡卡砸碎的颅骨,还是拉克莱斯剖开的颈椎,都已经愈合无恙,在这一棒下,颅骨再次开裂,颔骨也被敲掉,歪落一边。
珊蒂斯施展的“月炎术”时机刚好,皎白光芒照耀,骸骨燃起白色火焰,欧叶火燎屁股,猛地跳开,只见鳄鱼颅骨瞬间被白火吞噬,眼眶、鼻腔中火舌燎动,瀑布也似的尽情往空中宣泄,撒发着着若有若无的哀嚎。
欧叶摸了一把额上的汗,问道:“你打败它了?”
珊蒂斯猛地点点头,小脸上写满惊讶。之前对骸骨鳄鱼释放同样法术,并没取得效果,现在却将恐型骸骨变成了火炉,欧叶想到这点,对她笑道:“你做到了!恭喜!”
“你居然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很意外吗?我进行过针对性训练。”
“你可是个大胖子啊!”
欧叶决定避开这个话题,他扭过背部,“帮我看看伤口!”
“啊!我这就给你治疗!”
同样关注这边战局的丽雅忍不住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弓箭转向骸骨鳄鱼。
骸骨鳄鱼已经安静下来,从融化的冰坑里爬出,彻底换了一副模样,瘦长的身体,洁白的鳞甲,出水芙蓉般带着缕缕水汽,前腿上熔铸的金属形成一副护臂,有些影响行动,但它还能爬行。它扬起头颅,填充眼眶的冰层透着魂火的光芒,有着红水晶一样的光泽,彻底掩去亡灵生物的邪气。只有下颔后焦黑的缺口给它添上几分狰狞,亡灵特有的喉骨鼓动,发出呜呜的声音,獠牙大嘴开合,朝欧叶做出挑衅的动作。
欧叶用脚挑起鳄鱼颅骨,掂量几下,穿过眼眶按在木桩一端,做成一柄锤子,“它说它自由了,要把我冻成冰雕,然后用我的脑袋磨牙……似乎我听不懂它的叫声了。”
退回来的爱尔琳妮给出了答案,“这是它给你设的一个局,引你率先攻击,就是破坏你们之间强制的主仆契约。玩弄灵魂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强制的主仆契约生效后能压制它豁出性命保护你,却又因为你主动攻击而破坏,真不知拉文凯斯为何追求这样的力量?”
“奥秘!一个人对某种力量产生兴趣后,总会不断探索其中奥秘,证明自己强大。你跟‘赤顶银树’一样,对火系魔法有着太多的骄傲了。”丽雅端详着弓上的箭矢,箭矢前端镂刻着优雅的花纹,如同纠缠的藤蔓,汇聚向箭头,花纹的前端,则是一个代表着火焰的符号。此时,箭头上汇聚着红色的光芒,燃烧着若有若无的火焰。
说完一番话,丽雅张弓,放箭,火光也未能掩去箭尖的锋芒,转瞬既至,嵌在骸骨鳄鱼脖子上,炽热的力量爆发开来,不断灼烧着蛤蜊,再度剥落其脖子上的防御。这是附加魔法效果“炽热武器”引起的现象,附带的火焰能够不管灼烧伤口,剧烈的疼痛直接让敌人失去战斗能力。
骸骨鳄鱼一声咆哮,不顾脖子上不断侵蚀蛤蜊的箭矢,迎向攻来的女子,身上的蛤蜊张合,贪婪地吞食冰面上充斥的死魂,滋养身上的伤口。
亡灵气息分为生魂与死魂,前者由活物散发,特别在受伤死亡过程中释放的量最大;后者来自亡灵或尸体的腐烂,两样对亡灵都有作用,不过前者对亡灵治疗伤势效果惊人。
欧叶踏上冰面,缓缓走向战圈,他走得不快,每一步踏出一步都坚定一分。方才珊蒂斯转述了她们的新计划,需要拉克莱斯在骸骨鳄鱼再次释放大威力魔法前,剥掉骸骨鳄鱼脖子上全部防御,然后她释放法术“火焰轮锯”割断骸骨鳄鱼的脖子。听完计划后,欧叶站了出来,表示他愿意试一试,不顾珊蒂斯表示的担忧,走进了战圈。
战圈中,拉克莱斯的战刃缠绕绿火,每一刀劈下都瞄准骸骨鳄鱼的脖子。骸骨鳄鱼背上挂着根根冰箭,接连射向拉克莱斯。欧叶看得真切,骸骨鳄鱼身上的蛤蜊二十枚为一组,同时张开,吐出缕缕寒气凝结一根冰箭,跟随着拉克莱斯的移动,不断攻击。敏捷的拉克莱斯没了之前的惬意,不得不在防御连绵的冰箭之中,寻求攻击的机会,但在全身都是武器的骸骨鳄鱼攻击下,有效的攻击少之又少。
“为什么你们只是两个人参加战斗呢?团结就是力量,不是挺好吗?”欧叶喃喃一句,一步重重踏在冰面,整个人弹向骸骨鳄鱼,颅骨棒槌砸在丽雅的箭矢标记的地方。巨大的力量之下蛤蜊、颅骨与木棒一同破碎、飞溅,也使得骸骨鳄鱼动作一滞,拉克莱斯不顾危险,顶着碎片冲了上来,碎片将她的皮肤划出道道血口,她的战刃也重重砍在骸骨鳄鱼身上,劈下一大块钙化护甲,露出下面的颈椎骨。
拉克莱斯正要一鼓作气,在颈椎骨上砍一刀,助攻的欧叶却将她扑到一边,冰箭接连擦着他们身后,在冰面上扎出数个窟窿。欧叶询问珊蒂斯如何避开魔法,总结起来四个字——躲避轨迹!
阻止拉克莱斯白白牺牲,欧叶迅速滚起,瞥了一眼骸骨鳄鱼灵活摆动的脖子,开声道:“我来了,做个了断吧。”
骸骨鳄鱼眼中红光变得更亮,似是明白欧叶的意思,尾巴拍了拍冰面,摆出冲撞的姿态。
欧叶慢慢绕着步子,避开拉克莱斯,冰面并不光滑,布满冰粒,踩上去沙沙作响,仿佛宿命的沙漏流动。
骸骨鳄鱼也随着欧叶的脚步转着圈子,双方目光对上。
一个是抛却顾虑,迎刃而上的沉着。
一个是怨恨堆积,诅咒一切的怨幽。
没有话语,目光碰撞间,都判决了对方的命运——死,而后已。
某一瞬,碰撞的目光似是在空中摩擦出火花,两人同时动了起来。
骸骨鳄鱼高高跃起,身姿如同锦鲤跃水,钳嘴张开,滚滚寒气倾泻而出,笼罩欧叶。这是初级魔法“冰冻术”,寒冷的气息笼罩欧叶,瞬间就在他身上覆盖一层冰霜,骸骨鳄鱼使尽撒尿的力量,势要在落地前,将欧叶冻成一坨冰疙瘩。下一步,它将要把他撞成碎块!
欧叶从寒气中冲出,面带冰霜,更显坚毅,冲骸骨鳄鱼嘲道:“你不知道胖子特别抗冻吗?”
肥硕手掌向上一托,重重磕上骸骨鳄鱼的嘴巴,滚滚寒气戛然而止,他托着骸骨鳄鱼的脑袋,侧身一撞,将其撞翻在地,四脚朝天。欧叶也撞得胸中一窒,但顾忌魔法的力量,不敢丝毫停留,给骸骨鳄鱼反击的机会,迅速扑出,膝盖压住骸骨鳄鱼一支前爪,轮动手臂,将骸骨鳄鱼的下颔连带咽喉,砸得稀巴烂。
伤及骨骼,骸骨鳄鱼痛得只打滚,尾巴使劲,将碍事的蛤蜊挤得片片破碎,朝欧叶脑袋拍下。巨鳄尾巴的骨头带着尖锐的棱突,仿佛世间最狠毒的鞭子。
这一鞭挨着,定是一串窟窿。
欧叶翻身一滚,蹬着骸骨鳄鱼的身体,朝后面滑去,堪堪躲过一鞭,却避免不了坚冰蹭破皮肉。凡是皆有两面,冰突防滑好借力,却不是翻滚的好地方。
骸骨鳄鱼却不轻易放过欧叶,一支后腿在冰上一划,身体腾空,尾巴再次鞭向欧叶。这一次的攻击范围,顿时扩大了一倍。躺在冰上的欧叶,根本躲不过去,只好壮士断腕,打算牺牲一根胳膊,挡住这一击。
危机时刻,卡卡不知从何处蹿出,跳将起来,迎着鳄尾,挥动骨棒,劈了过去。
双方的力气都巨大,骨爆声音响起,却不知是谁的骨头断折。卡卡体形过小,被扫了出去。
卡卡在空中调转身体,脑袋朝下,骨盔砸在冰面上,磕出大片冰碎,滑出老远,才停下来。卡卡晃晃脑袋站起来,似乎并没受伤,原地跳了两跳,挥动骨棒,又冲了过来。
断掉的,是骸骨鳄鱼的尾巴。卡卡这一击刁钻,瞄准了失去蛤蜊保护、暴露在外的骨头。之前,冰甲巨鳄已经用颅骨证明,巨鳄的骨头硬不过卡卡的骨棒,在一击之下,尾骨布满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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