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没听见似的,径直捡起那两把剑。沈菡涵闭上眼睛,心想,这小子完了,好不容易有个人能陪自己玩,却快要死了,没人能受得了那邪气侵蚀的。一名卫士拔剑出鞘,一旦他被剑控制或者被邪气折磨,就送他往生。
神乎其神?不可思议?玄之又玄?沈菡涵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情景,恐怕在场的所有人,哦,对,包括那只狼,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当然,他们并不是都像花未怜那样目睹了全过程。
就在御风的手触碰到剑柄的一刻,他左手护腕上镶嵌的四颗宝石猝然射出如太阳般夺目的金光,金光融入剑身,将那邪气压制得死死的,更令两把剑刹那间由邪剑变成了降妖除魔的法器。
“这小子,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宝物,深藏不露啊!”沈菡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因为邪气被压制,所有的不适都已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呼吸着没有杂物的新鲜空气,突然变得幸福无比。
错愕的当然还有卫士们,面面相觑的他们此时内心是五味杂陈。这个御风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究竟是善还是恶,对小姐有没有威胁?
御风本人却并没有什么感觉,之前虽然没有人为他抵御邪气,但他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只是看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这次连沈菡涵也那样盯着自己看,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此刻的他在众人眼里和一个怪物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怪物对众人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而他的身上则充满了不确定性。
最吃惊的还是花未怜,她母亲留给她的两块玉也是天地间的灵宝,但也只能在剑未出鞘时完全镇住邪气,一旦拔剑,则只能镇住四五成。而今,这邪气被压制得死死的,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身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宝。
扮猪吃老虎,这是众人脑中不约而同想到的一个词。
御风轻轻拿起那两把剑,递与花未怜。花未怜看着一脸平静的御风,伸手时竟有些迟疑,想道:“或许他遇到了一个大机缘,得了天地至宝。如果我能有一件这样的法宝,应该就能完全控制爹就给我的剑了吧。”
花未怜接过剑,将它插回剑鞘,仍是冷冷的道:“多谢。”
却说另一边众人正围攻狼妖,狼妖算计花未怜不成,知道再战下去必死无疑。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那狼妖拼尽全力,使出法地象天的招数。本来他能变作十丈高、三十丈长的巨狼,但被法阵锁住了一部分法力,之前又斗了许久,此时只能化成两丈高、六丈长的黑色大狼站在半空。
狼妖仰天长啸,便令祖师殿前猛然刮起一阵狂风。众人只觉耳旁有千百只狼在嚎叫,搅得人心绪不宁。这风又怪异至极,伴着浓浓黑雾,让人五步之外看不清事物,众人只恐狼妖偷袭,哪还能去降它?待得风定雾散,狼妖已不知去向。
一名道士挥挥拂尘,道:“众师兄弟跟我降妖除魔,不要走了这厮,追!”另一名道士喝道:“师弟不可莽撞,这狼妖恐怕已出了鹤云山。在这儿我们还有胜算,出了鹤云山,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等众师父们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张炳亦道:“道长说的是,还是谨慎些好。”余下众人亦点头称是,便各自散去,运功疗息。几个小道士忙将受伤的两个同门和受到邪气侵蚀的善信抬下去治伤,又把死难者抬去超度。
一名道士走到花未怜身前,行个礼,问道:“女侠伤势如何,有无大碍?”花未怜摇摇头。那道士又道:“贫道泫沄子,刚才多谢女侠出手救我师弟,又助天心门渡过此劫。天心门众弟子铭记女侠大恩,他日定当厚报。”
花未怜见这泫沄子似乎不只是来说这些客气话的,冷冷的说:“有什么话就请道长直说吧。”泫沄子沉吟不语,目光移向她身后的两把剑。花未怜见了,冷笑一声,道:“道长也是想问这剑为什么在我手里?”泫沄子答道:“为了这两把剑,江湖上已经掀起数次腥风血雨。几十年前,这两把剑消失匿迹,现如今又重现江湖,贫道不得不弄清楚女侠从何得到的。”花未怜不答。
泫沄子叹口气,道:“既是女侠不愿吐露,贫道也不敢勉强。只是这剑凶邪至极,炼成之日便吞噬了所有铸剑师的魂魄。虽然今日这剑邪气被那公子的宝物镇住,但也只能镇住一时,姑娘不可不谨慎啊。”
花未怜仍是不答,面色却也变得凝重,睁开本是闭着的顾盼生辉的双眼,眸子转向坐在棋枰前与沈菡涵对弈的御风,静如止水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波动。
“怜儿,这两把剑威力巨大,爹穷极一生也不能彻底制服它,你娘也是因为邪气侵体而折损阳寿。爹将毕生功力注入你娘临终前留给你的玉佩里,应该可以帮你镇住邪气,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你有朝一日能遇到制住这邪气的人,尽可能和他成为朋友。不过你要记住,江湖上人心险恶,打这两把剑的人和妖不计其数,你一定要小心。他们可能会用各种手段来欺骗你,用友情或者爱情,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要轻易把这剑交给别人。爹死之后,将爹和你娘合葬,然后去找天心门的掌门真人,他会帮助你的。他是你可以信赖的人。”
父亲的遗言依然清晰在耳,她心想:“他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人么?可是好像他身边的人都不信任他。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泫沄子见眼前这个女子沉默不言,也不好再问,行个礼便欲转身离去。“道长!”花未怜忽然叫住他。泫沄子回过身,四目相对,道:“女侠有何吩咐?”
花未怜咬咬嘴唇,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犹豫片刻,开口道:“烦请道长代我与那位公子道谢。”泫沄子微微一笑,道:“那位公子和小姐也是我天心门的恩人,女侠不说,贫道也少不得要去道谢。”
花未怜闻言,看着沉迷棋局的两人,心想:“一个貌比潘安,一个美如仙娥,他俩还真是一对。”
一名道士快步走来,先向花未怜行了一个礼,又对泫沄子行一个礼,说道:“大师兄,门派上下弟子和百姓中的伤者已经得到救治,死难者也已经派人去通知家属。”泫沄子点点头,问道:“我派伤亡多少,百姓伤亡如何?”那道士悲怆的说:“本派弟子死十三人,伤二十五人;百姓死三十七人,伤二十一人。”
泫沄子右手紧握成拳,眼神也由此前的柔和变得有些锐利,道:“孽畜,伤了这么多性命。此妖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的人枉死它手。”
花未怜见那个道士叫泫沄子做“大师兄”,心下猛然想起路上曾听人说过,天心门的大弟子是掌门真人的高徒,便抬头问道:“道长是掌门真人的高徒?”那泫沄子见她突然发问,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答道:“‘高徒’二字不敢当,贫道不过只学了些恩师的皮毛。不知女侠有何吩咐?”
花未怜道:“先父临终遗言,叫我来找掌门真人,不知道长能否引见?”泫沄子听了,猜想她父亲可能是恩师的故交,便道:“实在抱歉,恩师此时不在山上,投门仪式开始前,恩师应该会回来。”
花未怜闻言,沉吟片刻,道:“有劳道长了。”泫沄子点点头,笑道:“女侠如没其他吩咐,贫道就先去处理门内事物了。”花未怜道:“道长请便。”
这泫沄子在鹤云山里出名的有两样:一个是他的本事大,二是他待人客气,脾气再大的人在他面前也发不起火来。
泫沄子辞过花未怜,便走到沈菡涵一行人跟前,谢他们出手相助之情,又代花未怜向御风道谢。沈菡涵听了,打趣道:“小子,人家向你道谢啊,你不过去还礼?”御风腆然笑道:“怎么还?”沈菡涵指着御风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小子还不好意思了。”众卫士见御风脸红的跟朱桃似的,都哄然大笑,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我看这小子是看上人家了吧?”
“那可不?这么多人里,就他接近过那个冰山美人,能不动心吗?”
“那女侠容貌不说是嫦娥下凡,就说是西施转世也不为过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汉皇重色思倾国啊。”
……
这些话语传到花未怜耳里,如若不是御风帮过自己,又碍着天心门的面子,恐怕她早就一剑刺过去了。
众人的哄笑声里,御风的脸更加红了……沈菡涵笑够了,止住众人,道:“小子,脸皮薄成你这样,是抱不得美人归的。”御风道:“可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沈菡涵道:“这个嘛,简单,要是你能赢了本小姐,本小姐就告诉你怎么才能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只要你知道了你从哪来不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御风眼睛一亮,困扰他许久的难题她真的能解开?御风小心地问道:“真的?”沈菡涵点点头,做出个“请”的手势。
可是,想要下赢沈菡涵绝非易事,她先后拜过多位国手为师,看过的棋谱棋局数不胜数,十四岁后便未曾一败。一则她棋艺精湛,二则能下过她的几个人都自重身份,不肯与她对弈。
连下几局,御风不是败北就是和沈菡涵战成平手,不觉有些灰心丧气。沈菡涵笑道:“傻小子,别泄气啊,或许有一天你赢本小姐一子两子的。”
李蓁笑道:“这个恐怕就难了,好几个国手与小姐手谈,都败下阵来了。”另一个卫士道:“号称江南第一棋手的郑顺之九战九败,不敢再与小姐对弈,你小子能和小姐下成平局,已经是万中无一了。”
御风听了,一言不发,默默地收拾棋子。沈菡涵已经下了半个多时辰,兴致大减,起身伸个懒腰,道:“今天不下了,反正你今天赢不了本小姐。”说完,便四处走动,打量那些陆续上山来投师的人。
忽闻得天空响起一声炸雷也似的暴喝。
“下面的人让开!”
沈菡涵抬头看去,只见两顶玉盖轿子在十数人的簇拥下凌空而来,这顶轿子特有的装饰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嘴角不禁扬起嘲讽的微笑。
“切,她怎么也来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