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涵的一颗心终于是放到了肚子里,喜道:“章梅师姐,岳婷师姐,你们怎么也来了?”岳婷没好气的说:“不来,你不就死了么?大晚上的跟着你爬山钻林,你以为我想么?”
章梅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你那点儿小动作我们真的不知道?连这点警惕都没有,还怎么行走江湖?”说完,目光扫过那具尸体,“嗯?玄狐卫?”
“玄狐卫?”岳婷目中泛着金芒,看了一眼死尸,疑惑地道:“玄狐卫的人怎么会死在这儿?薛师妹,你似乎知道不少事情。”
“我知道的并不比两位师姐多多少。”
章梅看着沈菡涵:“小师妹,是谁杀了他?”
沈菡涵躲在御风身后,指着冯柔,怒道:“是她!和她的手下!”
岳婷目光锐利地看着冯柔,厉声道:“擅杀官府之人可是重罪!”
冯柔冷哼一声:“我也是官府之人,七品折冲校尉!”说着,掏出一块腰牌。腰牌用黑铁铸就,上面刻着两个遒劲的大字:折冲。
众人皆沉默了,倒不是因为她是朝廷军官,而是觉得事情不简单。冯柔敢在此时亮出身份,可见是十分有底气的。虽然玄狐卫也是朝廷的人,但冯柔又何尝不是?
这很有可能是朝廷里的两大势力在明争暗斗,玄狐卫结仇众多,想要整垮他们的人不计其数。冯柔在白天时就已说过,叫他们不要插手此事,这是不无道理的,朝廷上派系复杂,一旦卷入斗争漩涡,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对修行全无益处。
章梅沉默片刻,道:“他死在这儿,玄狐卫的人不会追究么?”冯柔冷哼一声:“他死了么?他偷了世子的青花跃龙六方瓶畏罪潜逃,世子已着人告知官府,发下海捕文书捉拿。”薛瑶等人心中一凛,相视无言。
沈菡涵也知朝堂上的险恶,“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之事比比皆是,尤其是党派之争,受连累波及之人不计其数。
而每一件大案要案的背后,都有玄狐卫在推波助澜。外面的世界,远比沈菡涵想象中的要复杂与可怕的多,即使你是身在江湖。
冯柔代表的究竟是哪一方?这是众人想问而又不能问的。
花未怜回头看着御风:“他们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御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沈菡涵叹道:“有时候,糊涂要比聪明好。”
冯柔冷哼一声,说:“太聪明,只会让你更快的送命。”说完,冯柔又转身看着薛瑶三人:“师姐,我想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章梅和岳婷不答,只是点了点头。薛瑶道:“把尸体埋了吧。”沈菡涵戳了戳御风:“别愣着了,难道你要我们这些弱女子来干这种活吗?”
薛瑶看着掩埋尸体的御风,心道:“这里出了这个小姐以外,没有一个是弱女子。”
章梅道:“我们回去吧。”薛瑶道:“你们先回去吧,这尸体被动过,需要念咒消除尸气和煞气。”说着,向沈菡涵伸出手,“你的铃铛上已经沾了尸气,我明天做法去除尸气以后再给你。”
岳婷道:“算了吧,我们陪你,免得你说我们把你扔在这儿。”薛瑶只是一笑。
沈菡涵忽然见花未怜一直很专心地看着御风,眼睛一转,笑道:“花姐姐,你看什么呢?”花未怜一惊,旋即移开目光,道:“没看什么。”
沈菡涵见她这模样,心里更觉好笑:“花姐姐要不先回去休息吧。”花未怜道:“我等你们一起走。”
沈菡涵心道:“是等我们呀还是等他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古人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虽然这御风还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人长得倒是相貌堂堂,就是人太呆了。
说他呆吧,也不对,总感觉他比我们都要聪明。但总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且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和花未怜一样,都是怪人。不对,这儿有三个、四个怪人。章梅师姐老是板着张脸,冷不丁的冒出句话来。”
众人掩埋好尸体,便寻路返回,一路上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静的有些可怕。花未怜刻意地与御风走在最后,虽然也是如往日一般沉默,但眉目里却多了一份亲近,令御风有些诧异。
沈菡涵虽然也知晓这事的厉害,可心里还是很苦闷,这个世界太复杂,哪怕是修道之人也要顾忌许多。
忽然间,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沈菡涵。”沈菡涵猛地回头,发现身后除了花未怜和御风更无旁人,只以为是听岔了,便又埋着头走。
那声音又在心里传出,时不时地叫着她的名字。沈菡涵心里有些发毛,虽然不太相信鹤云山闹鬼,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薛瑶身边靠了靠。
……
在岔路口分手后,冯柔到底打破了沉默,道:“今天的事,还请你们守口如瓶,不要对旁人提起。”众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薛瑶走在最前面,轻轻推开云房的门,担心惊醒熟睡的孙若雪,可令她吃惊的是,云房里此时空无一人。岳婷跟在身后,也觉得不太对劲:“她去哪儿了?”沈菡涵道:“上茅房去了呗。”薛瑶摸了摸她的床铺,摇摇头,道:“她的被窝已经冷了,不会是去上茅房。”
沈菡涵道:“会不会是去找我们了?”岳婷摇摇头:“你们见她平时的样子像是有胆子一个人在晚上到山上乱走的人吗?”众人想起孙若雪平日里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都觉得不像。薛瑶道:“如果她是要找我们,也会是去叫其他的师姐帮忙找。”花未怜忽然说道:“我的剑被人动过!”
众人心里一惊,花未怜说的剑,当然指的是血月和噬日。这两柄邪剑因为是她父母的遗物,所以晚上都是由她自己保管,白天放在三清殿祛除邪气。
什么人会动这两柄邪剑呢?疑窦渐生,可众人都想不出什么头绪,因为孙若雪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而且从不提起自己的身世,但每次问到她,她眼角都会微微泛红。
“啊!”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众人急忙回过头,便见到孙若雪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口,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回来了呀,你们、你们去哪儿了啊?”
冯柔定定地看着她,道:“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孙若雪目光躲闪,低着头道:“没、没去哪儿,我、我去找你们了呀。”
“你去找我们了?”岳婷很难相信这个回答。
孙若雪捏着衣角,抬起头,故作镇定地说:“是、是啊,我看你们都出去了。”冯柔正要再问,薛瑶拉住她的手,笑道:“是我们不好,让你担心了,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冯柔看着薛瑶,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作罢。花未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剑,小心的把它们放好,才躺到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
……
翌日,李焐练功已毕,便与其他四个世子到藏经阁内抄写经书,为江山社稷祈福。李继忠抄着经书,头也不抬的地道:“李焐堂弟,听说你的东西叫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了?”李焐叹道:“是啊,堂弟我真是看错了人,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李闵停下笔,道:“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堂兄可曾报官捉拿?”李焐笑道:“多谢堂弟挂怀,鹤云镇县令已经发下海捕文书,正四处捉拿。”
李继忠将抄完的纸放在一旁,用笔蘸了蘸墨,语气仍是平淡地道:“青花越龙六方瓶虽然珍贵,但丟了也就丟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只是不知这个‘家贼’是逃了,还是被人杀了?”李焐浑身一震,僵硬地笑道:“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道长,怎知他是生是死?”
李闵好奇的地道:“听殿下的语气,你是知道他死了?”李继忠抬起头,搁下笔,活动了一下脖子,道:“堂弟自己说他不是未卜先知的道长,难道我就知道了?不过随口胡说罢了,李焐堂弟可别介怀。”
李艻也抬起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下人,他的死活自有天定,李焐堂兄又怎会介怀?”李继忠一笑,道:“或许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也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孟津城一座客栈内,一个商客打扮的人垂手而立,脸色甚是恭敬。身穿大红缎花袍的中年男子听了他的禀报,放下手上的茶杯,道:“他王义有这么大胆子?”那客商打扮的人答道:“属下也不相信,可目前鹤镇县衙确实已经发下了海捕文书。”
“蔡德,你在玄狐卫做事多久了?”
“回督主,已经三年了。”
“三年的时间也不短了,这点儿伎俩你也看不出来,本督还怎么重用你?”
蔡德惶恐地说:“恕属下愚钝,还请督主点拨。”
那督主淡淡地道:“这阳间已经没有王义这个人了,看来他死前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是抚远大将军王要谋反?”
督主呵呵一笑:“如果他真的要谋反,我们在他军中插了那么多眼线,不可能全都无所察觉。李焐此人,城府不深,好武成痴,尤其不喜诗书,怎会跑到鹤云山当道士?不过是他爹抚远大将军王想给自己这一脉留个香火罢了。”
“督主,这可是大不敬之事,要不要奏禀圣上?”
督主答道:“不用了,虽然皇上让咱们盯着抚远大将军王,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这点事对皇上而言也算不得什么。要是把抚远大将军王逼急了,真的起兵造反,到那时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
督主又沉吟道:“如果是抚远大将军王真要谋反,让他儿子到鹤云山也在情理之中。你们再安插几个人去鹤云山,曲掌门会给你们这个方便的。”
“是,督主。”
“其他几个世子可有异动?”
“回督主,其他世子一切正常。”
“嗯,你去吧,祭天在即,这儿不能出半点差错,要多安排人手。”那蔡德喏喏而退。
督主又问道:“前日让你们调查的神秘组织调查得如何了?”旁边一个黑衣人拱手答道:“回督主,我们派出了许多探子,大多无功而返,一无所获。有几个兄弟查到了一点线索,但我们联系他们时,他们都已殉职。他们只传出来一个名字——‘祭灵坛’。”
“祭灵坛?”
“这些人行事极为诡秘,与黑道中许多人都有勾连,近来江湖上发生许多的惨案都与他们有关。三大门五大派的人也在调查,但他们也没有查出什么。”
“传令下去,所有玄狐卫部属收到任何有关祭灵坛的消息都要立刻上报,不得擅自行动!”
“是,督主!”那黑衣人也拱手而退。
那督主站起身,负手看着墙上的一幅画,目露凶光:“祭灵坛,无论你是何方神圣、埋的多深,我都会将你连根拔起。”
又拔出腰间那把玉龙衔珠短剑,摸着剑柄,喃喃地道:“陛下,你就安心养病,我会替你守好这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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