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游侠列传之谋秦 > 第二章 皓首娶亲非本意,喜事常自危事来
    卫无病早带人守在楼下,送走王敖之后,带人直冲飞蓬屋内。只见屋内五六个少年,各搂一名女子,飞蓬在主位相陪,众人正在喝酒游戏。卫无病眼睛一扫,见其中四人正是中牟四虎,唯有飞蓬边上那位少年面生的很,和悬红画像正有几分相似。

    飞蓬道:“县尉大人难得来此,我们正在行酒令,大人一起玩吗?”

    卫无病道:“在下要务在身,却要扰了飞蓬姑娘的雅兴了,请飞蓬姑娘带这几位姑娘先到红姨处。”卫无病素知中牟四虎不是善良之辈,若要抓人怕要厮杀,因此叫飞蓬先走,免得误伤了她没法向王大人交待。

    飞蓬道:“这是我的屋子啊,怎么倒要我出去呢。”

    卫无病陪笑道:“红姨找你有事,我先替姑娘看着屋子。”

    飞蓬笑道:“红姨好大的面子,倒要县尉大人来传话看屋子。”几个姑娘都吱吱喳喳打趣,卫无病一脸尴尬。飞蓬又道:“既然县尉大人亲来传话,姐妹们,我们就下去吧,有劳县尉大人先帮我看着屋子。”众女有说有笑,起身离去。女装张良也跟着离去。

    卫无病只顾注意那面生少年,自然不会在意这几个姑娘,却不知要抓的人就此从眼前溜走。待她们离去,回头见张季等人正嘻皮笑脸看着他,张季道:“县尉大人真是体贴入微,谦卑有礼啊,怪不得能讨姑娘们欢心呢,我们兄弟可要好好跟大人学呢。”

    卫无病不理他的揶揄,指着那面生少年喝道:“抓起来!”军卒上前就要抓人。

    张季道:“且慢!大人因何抓人?”

    卫无病拿出悬红图像,道:“他是刺杀皇帝的逃犯张良,你们要为他出头,亦是死罪!”

    张季笑道:“大人说笑了。这人自小光屁股时我就认识,是阳武县人陈平,祖宗八辈儿都姓陈,怎么会是刺客张良呢?”

    卫无病哼了一声,道:“有像为证,容不得你狡辩。”

    一名兵士拿出铁索就要上前拿人,二爷吴中秀长身而起,只听一声脆响,铁索断成数截跌在地上,那兵士手中只余头尾两断。吴中秀水中多了一柄长剑,淡青剑身,略泛翡红,美如宝玉一般。这剑是吴地的一位女剑师所铸,名叫情人扣,名虽雅致温柔,实则锋利无比。

    卫无病道:“公然拒捕,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大爷季达喝道:“我们兄弟在此喝酒,大人进来就要拿人,还说我们造反,这大秦还有王法吗?”季达人称震天雷,这一开口,直震的人耳朵发痛,满院的人都听到了。只听下面有人喝道:“是谁要抓季大爷的朋友?”“这里也敢撒野,活的不耐烦了!”随着七嘴八舌的喝骂之声,上来几十人,登时把飞蓬这间小屋挤满。

    卫无病一见,便知这事早有预谋,更加相信陈平便是张良。说道:“张三爷,我知道你朋友众多,不过这人是皇帝钦点的要犯,你这般做,只会连累了这帮朋友。”

    大爷季达喝道:“胡说,你再睁眼瞧瞧,这人是不是张良!”“这人明明是陈平,卫大人看仔细了!”“卫大人污良为盗,仗势欺人!”众人七嘴八舌,登时将卫无病的声音压了下去。

    卫无病向副尉刑明一使眼色,刑明一声长啸,从院外冲进一队兵士,将这座小楼团团围住。若论屋中人数,自是四虎占优,若论总人数,卫无病却远多于他。

    双方正在僵持,就听红姨的声音远远传来:“郭老爷子难得来一趟,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却在此聒噪,真是没礼数!”随着声音,红姨伴着一位老人从东楼走出,四名大汉皆锦衣持剑不离左右。兵士让开一条道路,让两人上楼。张季一见此老,立即拱手施礼:“老爷子安好!张三儿有礼了!”卫无病及众人也纷纷施礼。

    老人抚须大笑:“好!正好你们都在此处,省得我分头去报喜了!”

    卫无病道:“郭老爷子有何喜事!”

    此老姓郭名槐,是中牟最有威望的侠客,人称金刀郭半城,与各路人士都有交情。郭槐拱手道:“我新近寻了个三房,就是此处的阿宝姑娘,后日就要迎娶,今日特来送好儿,正好众位朋友都在,后日都要去喝喜酒,哪个不去,老夫可是不依!”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纷纷道:“老爷子金刀不老,英雄盖世!”张季道:“不如将红姨也收到房中,这里的姑娘都作陪嫁,以后大家都到你家里玩耍!”红姨伸手便去拧张季的嘴,张季连忙躲开。

    郭槐笑道:“夫妻如衣服,兄弟是手足。兄弟们都到老夫家里,大家联床同衣,倒也不错。”大伙哄堂大笑。郭槐生性最是豪爽,不拘小节,因此大家和他说话全无大小。

    郭槐又道:“我在楼下听到上面喊打喊杀的,不知何事?你们都不看红姨的面子吗?”众人都看卫无病。卫无病道:“在下奉命捉人,这些朋友不许,因此闹将起来。”

    张季指着陈平道:“这位是小弟的朋友陈平,卫大人非说是逃犯张良,定要捉去,我们自是不许。”

    郭槐问陈平道:“你是何人?”

    陈平拱手道:“回郭老爷子,小人陈平,是阳武县户牖乡阳阿村人,诸位若是不信,叫来里长乡长一问便和。”

    卫无病道:“你可先跟我回去,我自派人去叫你的乡长里长,若你真是陈平,自会放了你。”

    张季道:“不行!你那狱卒如狼似虎,我这兄弟长的细皮嫩肉,又素不习武,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兄弟无辜良民,凭什么跟你去白受这苦?”

    郭槐笑道:“这事不难,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卫兄弟怕他跑,张三儿怕他受苦,就由老夫做个担保,先送到县令大人衙内,县令大人与我有交情,不会慢待了这位兄弟,待里长乡长来了一认便知。”

    卫无病审时度势,今日若要硬来已是不能,道:“如此甚好!只是一样,若他真是逃犯,郭老爷子难免受到株连。”大秦法度严酷,一受株连,便是三族以上。

    郭槐问张季道:“你是否知他底细?”

    张季道:“老爷子放心!这人我一向认得,确是陈平。若老爷子受了诛连,我张三儿陪你同死就是。”

    郭槐道:“好!老哥哥相信你,就由老夫作保,把他送到县令大人处。众位兄弟可相信老夫吗?”

    张季道:“老爷子的话谁敢不信?我张季先砍他两剑。”

    郭槐哈哈大笑,说道:“陈平兄弟,就委曲你了,先到县令大人处做客两天。”

    陈平道:“到县令处做客,小弟求之不得,何况又有老爷子出面,这是往小弟脸上贴金,咱们这就走吧。”郭槐对众人拱一拱手,又叮嘱众人后日去喝喜酒,大伙调笑一番,郭槐这才带着陈平卫无病去了。

    众人纷纷赞叹,久闻郭半城义薄云天,今天一见,果然英雄盖世,说笑间化解了一场恶战。又只凭张季一句话,便愿作保。秦律严酷,若陈平真是张良,郭家三族不保。又有人说老爷子纳妓为妾,偏又明目张胆,确是英雄本色。四爷苏玉道:“如此一来,不但我们感念老爷子,连卫无病也欠他一个人情。若无老爷子出面,我们定不许他带走陈平兄弟。若是开打,卫无病决讨不了便宜。”众人纷纷称是,刚才上来这些人是中牟四虎请来的朋友,大多是没有家室的游方豪杰,自不把生死看在眼里,更不怕官府吏人。张季道:“大家都去喝酒找姑娘吧!依旧小弟算帐!”

    张季回到皎月房中,飞蓬等人正在此屋议论阿宝之事,众人都说阿宝命好,寻了个好人家。也有人说郭家大奶奶二奶奶都是母老虎,阿宝进了郭家未必是福。皎月却道:“那却未必,听说两位大奶奶虽然脾气大了些,倒都是明事理的人。何况郭老爷子家大业大,却无子嗣,听说这纳妾倒是大奶奶的主意呢,若不是老爷子一直推脱,早就娶进门了。人都说城南刘大奶奶早对郭老爷子有意,郭老爷子觉得有背江湖义气,死活不肯。”

    郭槐原有二子,皆死于仇家之手。大奶奶年事已高,不能再生育。便张罗娶了二房。郭槐是个好朋友的人,并不好色。又念及大奶奶跟自己讨饭多年,出生入死,因此死活不从。二奶奶也是个江湖儿女,对郭槐一往情深,更在一次大战中救过郭槐性命,自己却受了重伤,郭槐无以为报,这才将她娶过门。只是受过重伤,亦不能再生育。城南刘大奶奶已守寡三年,却只有二十多岁。其先夫刘大雷亦是江湖中人,与郭槐十分要好,死前将刘奶奶托付给郭槐,希望郭槐将她纳到门中,以照顾幼子。郭槐虽十分关照她,却死活不娶,认为违了江湖道义。城中人说起此事,有人说刘大雷糊涂,陷郭槐于不义;还有人说刘大雷聪明,郭槐若纳了刘大奶奶,刘家这遗子自然不用担心了,若非如此,刘家孤儿寡母,难免受人欺负。但不管别人如何说,郭槐就是不娶。现在不知何故,忽然要娶阿宝,因此一时众说纷纭。

    众人走后,飞蓬带众女又回到屋中,张季搂着女装张良耳语,自无人注意。张季道:“卫无病虽带走了陈平,却已起了疑心,你不能在这里藏了。郭家明日派人来送阿宝送首饰衣物,女眷较多,你可随她们一起混出去,先藏到郭家。此时卫无病刚带走陈平,他的手下必然不会怀疑你。”

    张良道:“陈平兄弟安全吗?”

    张季道:“郭老爷子办事周全,他又和县令相熟,必定无事。”

    张良道:“我看陈平兄弟年轻尚轻,不会吓坏吧?”

    张季道:“这小子挺有胆色,人又机灵,即使卫无病大言恐吓,也须吓不倒他。况且这李代桃僵的主意是他出的,料也无妨。”

    张良道:“那就好,有劳众位兄弟了。”

    这一日,已是全国大搜张良的最后一日,各地形势更加紧张,大商小贾,贩夫走卒都不敢轻易出门。郭家却张灯结彩,声乐震天,要娶第三房夫人。郭槐一向急公好义,不但结交官贵名望,亦常周济穷人,常年施粥,因此人望极高,这天更是宰了几十口肥猪,在院中摆满酒宴,无论贫富,来即入席,因此中牟之人空城来贺。

    卫无病原以为陈平是逃犯张良,还盘算借此可以扳倒郭槐,谁知折腾了两天,把阳阿村的里长乡长三老等接到中牟,才知抓错了人,这陈平确是阳阿村人,只是在家不务正业,文不能书,武不能射,又不愿种田,更兼在家中做下了丢人事儿,这才过了河来到中牟。

    三老是乡里负责教化的官员,名叫张公望,听说陈平是在妓院中被抓来的,叹道:“你也须长点心!在家中也是作下了这等丢人事,来到新地方却还是不改!”

    陈平对张公望甚是害怕,忙道:“张公,这是误会,我只是跟几个朋友在那里喝酒,并未做什么坏事,卫大人错认了人,把我当成逃犯,这才拿来。”

    张公望因负责教化,颇有谆谆风范:“即使未做坏事,这些地方却也去不得。你还年轻,又未娶妻,传出去名声须不好听。何况你长的一表人材,听人说你有些才干,却为何不思进取,走些正道?”原来附近村中有些红白大事,便请陈平帮忙,陈平处置得当,所以张公望虽非阳阿村人,倒也知道他。

    卫无病因抓错了人,想想大搜令时限只有一日,心中着急,无意听他罗嗦,便支走这些人,心中寻思:这陈平既非逃犯,为何要躲进飞蓬屋中?听我的探子回报,飞蓬屋中藏人至少有三日,而且不曾出门。飞蓬明明是王大人的人,屋中怎会藏别的男人?也怪我大意,知道王大人隔些时日便来飞蓬屋中小住几日,还以为是王大人,因此不曾怀疑。

    又想到限令将至,若抓不到张良,只怕自己前程就此完蛋,这些年一步步升到县尉,得罪了不少人,若是丢了官,只怕在中牟再也混不下去。越想越愁,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郭槐最为可疑。这老郭结交江湖豪杰,多有些亡命之徒,又恰恰在这时候纳妾,还须从他身上做些文章。因此这天卫无病以协助郭家为名,派了百余名兵士,托名维持,实则监视。又派了数十名得力人手皆做便装,混在郭家和绮红楼各处。今日又得绮红楼处密报,说化妆的新娘子并不是阿宝姑娘,也不是楼中的其他姑娘,却是个陌生姑娘。卫无病心中暗喜,心道必是张良所扮。本想立即抓捕,又一想,不若等到了郭家再查实,若新人真是张良所扮,不但立了大功,亦能借此扳倒郭家,一石二鸟。郭槐势大,早被官府所忌,只是苦于并无实证无法抓捕。卫无病令人严秘盯紧新娘子,自己则坐在郭家等候花轿。

    午时初刻,郭槐一身喜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花轿浩浩荡荡来到绮红楼。迎亲队伍便有数百之众,加上看热闹的百姓,直比皇上出巡还要热闹威风。卫无病亦有数名手下混在队伍之中,一名小首领悄悄禀报卫无病,轿中的新娘子确定不是阿宝姑娘,亦不是绮红楼中哪个姑娘。卫无病心中暗喜,心道郭家在中牟如此势大,周边数郡都有他的兄弟亲友,迟早是官府的祸害,王安早安排卫无病暗中查访。若轿中新娘是张良所扮,自己不担能抓住要犯,还能扳倒郭家,这两件大功,官升两级,爵加一等是不成问题的。又见郭家势力如此之大,自己带来这百十人未必能控制局面,又密令将卫尉大人派来的五百军士全都布置在院子四方,若是郭家拒捕就硬打硬拼。

    郭家虽娶的是三房,但一应礼节却一点不少,加上亲友众多,郭槐人又随和,大家边行礼边闹,人人喜笑颜开,比过年还喜庆。直闹到午时三刻,方拜完天地,正要引入洞房,卫无病大喝一声:“且慢!”

    婚礼总执事是郭槐的结义兄弟雷全望,亦是本地大户,今日大礼由他主持,问道:“卫大人莫不是有特别贺礼?”

    卫无病道:“贺礼自然少不了的,小弟看今天来的朋友众多,大家早听说新娘子是中牟第一的大美人,可否请郭兄掀开新娘子红盖,让大家一饱眼福呢?”

    此言一出,现场登时一片静寂。当地习俗,新娘子红盖蒙上之后便不能动,礼毕后入了洞房也不能掀,必要等闹洞房的亲友走了之后,由新郎掀开。卫无病提此要求,实在不合规矩。随即又有一帮好事的轰然叫好,定要看新娘子模样,却是卫无病先前派的便装属下。

    雷全望道:“卫大人,本地习俗你也知道,怎么说出这不合规矩的话呢?”

    卫无病道:“世俗规矩,是给一般凡夫俗子定的,郭老爷子人中龙凤,行事自当惊世阂俗,岂可受这俗规约束?何况大家刚才叫好之声你也听到了,可谓众望所归,皆可让众朋友失望?”

    一些老成持重之人见卫无病执意要看,已感觉势头不对。此时一名家人匆匆走到郭槐身边,悄悄告诉他院外有大批军士,郭槐不动声色。卫无病问道:“郭老爷子意下如何?”

    郭槐对大家说道:“大家要看吗?”那些好事之徒及卫无病的下属纷纷喊道:“要看!”

    郭槐道:“既然众兄弟想看,管他娘的什么规矩。”抬手将新娘子红盖掀开。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见新娘子正撅着嘴皱着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亮若秋水,向众人一扫,众人顿感自惭形愧。这姑娘自然娇媚,英气逼人,和阿宝的温柔可人有天壤之别,自然不是阿宝了。

    姑娘对郭槐说道:“谢谢你帮我掀开这红布,他们说我自己不能掀,可闷死我了。刚才和我拜天地的是你吗?张季呢?”

    郭槐道:“你不是阿宝,你是谁?阿宝呢?”

    姑娘道:“我当然不是阿宝,我是新娘子,张季呢?”一眼看到旁边坐着的张季,两步上前,拧住张季的耳朵扯到中堂前,道:“快来我和拜天地,刚才拜错了,不算的。”众人见张季被她扯着耳朵,狼狈不堪,都忍不住好笑,心道这中牟四虎平时都威风凛凛,见了这娇艳如花的母老虎却成了绵羊。

    张季脸皮老道,虽被扯着耳朵,还歪着头一边向大家拱手,一边道:“见笑见笑。”转头对姑娘商量道,“姑奶奶别闹,这里人多,咱要拜天地回咱家去。”

    姑娘道:“这里人多,自然在这里拜,快点换上衣服。”转头对郭槐说道,“老爷爷,你的衣服借他穿穿行不行啊?我们要拜天地。”

    众人被她搞的一头雾水,不知她是何来路,怎么就变成了新娘子。刚才明明跟郭槐拜过了天地,现在又叫郭槐老爷爷,都暗自好笑。

    郭槐道:“这个,行自然行,不过这是我家,难道你们拜了天地进我的洞房吗?”众人哄堂大笑。

    卫无病隐隐觉得不妙,看这姑娘虽不是阿宝,却和张良画像差别甚大,又见她天真妩媚,若说是张良所扮,怕连自己都不相信。忽然想到:这必是张季的声东击西之计,不知哪里找出这么个野丫头假扮阿宝来捣乱,真张良应当还在绮红楼中。绮红楼这几天看护严密,他必定逃不出来。因此当即立断,走上前去,说道:“大家都莫动!郭老爷子德高望众,今日娶亲,新娘子却被调换,我身为县尉,此事不能不管,定要把新娘子找出来,否则咱中牟老少脸面何在?请大家都原地莫动,副尉去将绮红楼中人全都带来,定要找到阿宝!”

    红姨见新娘子不是阿宝,正自疑惑,见他如此说,便道:“如此甚好,定要找到我的阿宝。大伙先在这儿候一会。”

    郭家从人又拿来一套新郎衣服,那姑娘定要张季换上。张季扭捏道:“这个,拜天地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现在拜是不是略显仓促?”

    姑娘见他不爽快,说道:“有什么仓促,我肚子里都有你的孩子了!你不跟我拜,还想跟谁拜?”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大伙儿顿时静了下来,都看着张季。彼时各地风俗不一,像郑卫秦楚等旧地男女不禁,但未婚而孕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众人听她当众说出,还说的轻松自在,都觉诧异。有些老成之人见她蜂腰轻盈,分明是个姑娘之身,又见她说的时候有些得意,知她必是骗人。

    果然,张季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喊道:“冤枉!我还没有跟你那个,怎么会有孩子?”

    姑娘正色道:“你亲过我了,我就有你的孩子了。”众人听她说的认真,不禁莞尔。纷纷打趣张季:“你小子占了大便宜了,还不快拜天地!”“是啊,等孩子生出来再拜就不好看了!”

    卫无病见现场越闹越乱,隐隐感觉不妙。一些老成持重之人见郭家这么大的喜事被搞的乱七八糟,纷纷摇头。郭槐怕这姑娘再生出花样,上前笑咪咪地问道:“姑娘,拜天地需要双方长辈在场,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可在此处?”

    姑娘噘着嘴说:“我叫展仙儿,母亲过世了,他又欺负我,没人给我作主。”说着小嘴一扁,就要掉下泪来。

    郭槐笑道:“仙儿莫怕,老夫给你做主。你若不嫌弃我,就认我作义父,我给你主持大事。”

    仙儿破涕为笑,盈盈下拜:“义父在上,女儿有礼了!”

    郭槐抚须大笑:“好!好!好!今日三喜临门,老郭收了个女儿,今日就要嫁女!”

    有人打趣道:“老郭,你跟女儿同天拜堂,老脸不臊吗?”

    郭槐笑道:“人老皮厚,高兴就好,有啥可臊的?”一挥手,家人送上一对翠色欲滴的手镯,郭槐亲手给仙儿戴上,说道:“这是给乖女儿的见面礼,义父这就给你操办婚事。”转头对张季说,“你父母都已不在了,就让全望兄弟做你的长辈,这就拜堂吧。”

    张季摇手道:“不妥不妥,你我本来兄弟相称,现下你忽然要做我的丈人老头儿,兄弟变门婿,太亏了。”

    中牟四虎中的老大季达喝道:“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媳妇,当孙子也值了,你还亏个屁!”

    张季道:“真够兄弟,关键时候推落井下石。以后管你们三个叫叔呢,还是叫哥?”

    二虎吴中秀道:“我们是你义父的兄弟,自然得叫叔叔。”

    四虎苏玉道:“这么好的事,偏你还啰里啰嗦,你若不娶我可娶了!”

    众人都打趣张季:“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三个兄弟都看不上了!”

    红姨上前道:“郭老爷子,你嫁女儿,我做个现成媒人可好?”

    郭槐笑道:“甚好!这事正需麻烦你,这就拜堂吧!”

    众人七手八脚给张季换上新装,一应物品俱全,就在堂前拜了天地。家人早收拾了一间厢房,作为二位新人的洞房。

    送走二位新人,副尉邢明亦将绮红楼中人带到,除了各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还有一应杂役、伙计厨子,加上嫖客共一百余人。飞蓬、阿宝和皎月三大花魁尤为醒目,阿宝睡眼惺忪,显是刚睡醒,却另有一番风味。三大花魁艳名满城,但多数百姓都未见过,今日一见,纷纷评头论足。

    邢明悄声禀报卫无病:“楼中人全都带来了,阿宝被人灌醉,睡在一间密室之中。楼中共有三间密室,也都搜查过了。”郭槐早命人将阿宝接走,带去梳妆。又将飞蓬、皎月送到郭家客房,将其他人围到院子一角,让红姨逐个认人,看有无不识的。

    红姨认完了下人和熟客,只余几名面生嫖客,猥猥琐琐立在墙角。卫无病拿图像逐一对比,并无相似之人。忽听一人喊道:“你个杀千刀的,竟敢背着老娘去这种地方!”随着喝声,一名粗壮女子冲过众兵士,直奔一个嫖客,又打又骂。众人大笑。其他几名嫖客怕被熟人认出,纷纷背过脸去。但为时已晚,这女子嗓门奇响,众人早已围过来看热闹了,七嘴八舌:“这不是刘家老三吗?”“是啊,那个黄家老八平时挺正经,怎么也来这地方呢?”

    由于来的宾客极多,这几个人又是城中人,一会便被全部认出,这几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无病眼见这几人中并无张良,不禁恼羞成怒。本指望掀了红盖便能抓到张良,一石二鸟,哪知奇事一桩连着一桩,张良的影子也没见到,倒是张季又娶了个如此美貌的娘子,越想越气。又想到大限还有半日,若抓不到刺客,自己前程就此断送,再顾不上什么脸面,令邢明调来伏兵将院子团团围住,喝道:“今日此院中人,凭照身方可离开,若无照身,谁都别想走!”秦时人人发有照身,上面不但有名姓籍贯,还画有画像,管理甚是严格。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指责:“照身都在家中放着,又不出城,谁会带在身上?”

    雷全望道:“卫大人,今天来的都是郭家的亲朋好友,也多是城中的父老,你无凭无据就要留人,于情于法都说不通吧。”

    卫无病道:“我奉命捉拿刺客,刚得到消息,刺客就混在今日宾客之中。郭家自不会与刺客有何牵连,只是来人如此之多,混进几个歹人也是难免之事。”

    郭槐的另一结义兄弟伍霆性如烈火,跳将起来,喝道:“放你娘的屁!你既无证据,便派了这许多人来此捣乱,分明就是跟郭家过不去,老爷先砍了你再说!”伍霆是独行游侠,最是无牵无挂,拨出剑来就冲。军士连忙结阵拦住,但伍霆出手如电,顷刻之间已伤了几人。

    卫无病喝道:“郭槐,你纵容兄弟打伤军士,可是想造反吗?”郭家亲友纷纷围拢过来,郭槐在后院准备拜堂,并不在场。看热闹的见打了起来,都吓的躲的远远的。若不是外围有军士看护,胆小的早跑了。

    雷全望道:“郭家一向奉公守法,走的正,行的端,造反的帽子可扣不上郭家。不过,若有人欺上门来,郭家也不是怕事的。”

    郭槐此时也赶来,拱手道:“卫大人,今天是老夫的好日子,你不想把这好事搅和了吧?“

    卫无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此时骑虎难下,说道:“我只捉拿刺客张良一人,与别人不相干。只是张良混在人群之中,我才出此下策,郭大侠若有妙计,无病愿听。”他一口咬定张良混在人群中,现场数千口人,谁也无法保证中间没有张良。

    郭槐道:“卫大人不许众位朋友走,这是对的。今天诸位都是来给我老郭贺喜的,我这天地还没拜呢,大伙儿怎么能走?卫大人既说中间混有刺客,就请众卫士照图查看,若发现刺客,立时拿走。你拿你的刺客,我拜我的天地,大家两不误!刚才伤了的兄弟,到帐房领银子,算我老郭给你们赔不是了。”

    众人见郭槐举重若轻,既化解了矛盾,又保住了卫无病的面子,自己也不伤脸面,纷纷称赞。红姨忙上来拉住郭槐道:“吉时已到,新人即刻就位!”

    卫无病无耐,只好命众位士照图寻人,算是下了台阶。心中寻思,若大家吃完了酒席,还找不到刺客,是放人走呢?还是有照身才放人?若放人走,拿不到刺客,自己这县尉就做到头了,说不定还得问罪。若不放人走,宾客多是城中相识,骂也能把自己骂死。何况郭槐的亲友中多的是游侠大盗,亡命之徒,中间定有不少高手,若打起来,自己人数虽多,损失必是不少。眼见郭槐和阿宝已拜完了天地入了洞房,正在着急,忽有一名小吏走来,对他悄悄说道:“王安大人已把刺客张良拿到了。”

    声音虽小,在他耳中有若惊雷,卫无病忙道:“此话当真?”

    小吏道:“县令大人一得到消息,便令我来通知大人,千真万确。”卫无病惊喜若狂,随即困意袭来,才想起这几日从未安睡,随即对邢明道:“收兵收府。”

    邢明问道:“不查照身了吗?”

    卫无病道:“不查了!”高兴之余,连面子也顾不上了,带着众军士走的干干净净。

    众人见状,以为卫无病怕了郭槐,纷纷称赞郭家势大。又指责卫无病官架子十足,做事却虎头蛇尾。

    第三日,官府张榜宣示,言道逆贼张良已被抓到,在咸阳凌迟处死了。坊间议论,说张良在刑场直斥秦始皇昏庸无道,穷奢极欲,笑对屠刀,慷慨就义。众人不敢明说,只背地里悄悄议论。但越是如此,消息反倒传的越快,各地百姓很快就传开了。更有不少地方悄悄为张良立了庙,假称张天师之庙,香火旺盛的很,可见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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