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寨门,到林中取了巨子弓箭,又回到仙儿家中与她道别一番。仙儿定要同去,听他说要行刺杀赢政大事,更要跟着,张季哄了半天,仙儿死活不依。
最后仙儿说道:“郎君,我跟你拜堂半年了,却总不和你同床,委曲你了。不是我不愿和你做真夫妻,只是我总觉得自己还没长大。今天你若不让我同去,我们就做回真夫妻吧!”说完泪如雨下。张季十分感动,见她这么乖,倒不舍得欺负她了,二人相拥而眠。
二人自相识至今已是一年,半年前为救张良拜了堂,自此成了名义夫妻,张季一直对仙儿百依百顺,不意今日却要生离死别。夜里仙儿梦中哭醒数次,张季心如刀割,数次想:干脆不回北方了,就这样和仙儿在此白头到老。只是大哥意气深重,项伯命在旦夕,自己又怎能在此苟活?
第二日一早,仙儿方在睡熟。张季不忍和她分别,悄悄起床,拿出笔在桌上写下:宝贝仙儿,我走了,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悄悄出了门骑着炭团儿飞奔而去,心中十分难过。张季心想:我自小跟着盗王师傅,也常见师傅和不同的美貌女子来往,还总是把这些女子逗哭,却很少见师傅伤心。为什么我却如此不济?唉,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怎么救老项吧。
他日夜兼程,二十几日便到了函谷关左近。刚到山下,见原来的平地上多出一个村镇,镇上人来人往,热门非凡。张季心中疑惑:我走了才不到一年,怎么就平白多了一个村镇?难道是我走错路了?看这村镇里的房屋,都是新建而成,有的还在建设之中,来往的居民,穿的大都比较破旧。
正疑惑间,忽见一队女子骑马飞驰而来,带队的正是杨桐儿。桐儿也看到了张季,骑马冲了过来:“张季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的仙儿姐姐呢?”
张季笑道:“你仙儿姐姐住娘家了,你从哪儿招来的这么多女兵啊?”
桐儿得意洋洋:“这些都是我的亲兵卫队,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
张季笑道:“都有亲兵卫队了,看来是升官了,不知道桐儿老爷官居何职啊?”
桐儿喊道:“专门抓坏蛋小贼的官!姐妹们!这个坏哥哥以前老是欺负我,现在我们一起掐他!”说着便带头掐了张季一把,众女纷纷起哄,围过来跟着便掐。
闹了一阵,张季笑道:“本来你们都穿着戎装,倒也像模像样,威风凛凛,很有点官老爷模样,这一淘气,就变成娃娃兵了,有失体统!”
桐儿乐道:“反正也欺负过你了,我们继续巡逻去了!”
张季奇道:“巡逻?你还真当了官老爷了?”
桐儿正色道:“你不见新起了这么大一个镇子吗?现在我是这镇上的捕头了!专抓大小盗贼,你这小贼儿可要小心了!”桐儿知道张季是盗王弟子,拿此打趣于他。
张季施礼道:“桐儿老爷慢走!你爹呢?”
桐儿道:“镇子中间那个大院里!驾!”带着众女兵如飞而去。
张季见镇子中房屋大多是土房,只有中间一座大宅,径直进去,果见杨显农正和几人议事。杨显农见他归来,十分高兴,令众人退去,张季道:“我这次回来有点急事要见大哥。这里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大一个村镇?”
杨显农笑道:“这就是公子筹建的啊。我们去年屯积了大批粮食,今年果然大旱,夏秋两季都欠收,粮价涨了二十余倍,本来我们该发一笔大财才是。可公子见了逃难的人群,于心不忍,就改变了计划,下令开仓施粥。这一开始施粥,消息传的飞快,饥民越聚越多,很快便上万了。公子担心官府追究,便找函谷关守将尹同商议,以尹将军之名在此立镇,召集饥民挖渠,北引黄河之水在此地开荒,我们的粮食勉强可撑到明年,若明年开渠成功,这里千顷荒地就成了良田,咱这里以后便是大粮仓了!”
张季笑道:“那叔叔您可就是三川郡最大的大地主了!不过,我们开仓施粥,救济饥民,官府应当感谢我们才是,怎么还会追究呢?”
杨显农笑道:“这就是公子的高明之处了!施粥救民是好事,官府应当感谢。可这大灾之年,我们这一施粥,聚集了上万饥民,动静太大,官府就怀疑你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了!”
张季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官府可真坏,自己不管百姓死活,还不让我们管。”
杨显农道:“历来如此。引渠开荒这件大事若能成功,我们便可聚上万人,每年产粮数万石,就应了南石仙师说的聚人聚财以成大事了。”
张季道:“此处荒地甚多,我们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杨显农道:“太平之年工钱较高,以我们的财力远不足以开渠。现在是灾年,饥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我们的粮食才勉强够做这件大事。”
张季道:“原来如此,这个镇子,是不是也叫鸡鸣镇呢?”
杨显农摇头道:“镇子名叫弘农镇,公子说这个镇子本是为安抚流民所建,建镇也是为了开渠,将来开渠成功,这些流民都会定居在此,成为种地的农民。镇子是流民和我们一起建的,我们提供地和木材,他们出力;渠是流民和我们一起开挖的,我们提供粮食,他们出力,因此起名弘农,要我们将来不忘这些流民,和他们一起致富。”
张季道:“还是公子哥哥有心有学问,弘农,听起来不错。公子哥哥呢?”
杨显农道:“他带着莫儿去咸阳了。”
张季大吃一惊:“王安还在抓他,他怎么还跑到咸阳去了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杨显农道:“他今日二月二见过一个高人,回来后便要去京城。起初我也说太危险,公子却道,常人越是觉得危险的地方,倒是越安全。他现在说的是洛阳口音,也比以前胖了些,而且粘了假胡子,自称杨弘农。”
张季道:“他在咸阳哪里住?我这就去找他。”
杨显农道:“正好有一批刚训好的韩卢要送过去,我让赵武带着,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韩卢是韩地有名的猎犬,冠于天下。
张季让杨显农把巨子弓箭放在家中,与赵武一道进了咸阳。在咸阳城南近城门处,远远地看见一座大宅,上写着“杨府”。赵武道:“三爷,这就是咱家在京城的院子了。”
张季叹道:“才不到一年,大哥就成了京城的大财主了!不得了!”
院内亭台楼阁,富丽堂皇,虽没有张家在韩城的相府大,却也算是大宅子了。赵武令人把韩卢送到后院,陪张季进了堂中。张良果然比以前丰腴不少,还粘了假胡子,穿金佩玉迎了出来,神态举止俨然王候公子。张季笑道:“杨财主一向发财啊!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
张良笑道:“自此之后,你也是杨财主,姓杨名益农,是我三弟。”
张季叫其他人退去,笑道:“我们生意做的这么大,还要谋秦吗?”
张良道:“生意做这么大,就是为了谋秦。”又笑道,“生意做的再大,也买不下一个国家。当年吕不韦富可敌国,后来又做了相国,终究还是被灭了。我先带你看看这个院子。”
二人边走边聊,张良带张季来到后院。院中清香四溢,一步一景,十分别致。张季道:“这个大院子没有几年功夫是建不成的,又在京城之中,一定很贵吧?”
张良道:“这院子若要买,是要上万金的。”
张季叹道:“这么贵,我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钱?家里的钱不都换成粮食用来开渠了吗?”
张良道:“这院子却没花钱,是一个朋友送的。”
张季道:“哪位朋友这么豪阔?出手就送这么大一个院子?而且还在咸阳都城?”
张良道:“你倒猜猜看。”
张季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么有钱的财主,猜不到,你快说吧。”
张良道:“还记得王敖大人吗?”
张季道:“记得,飞蓬的相好,在绮红楼中差点抓了你。他送的?他怎么会在京城有这么大的院子呢?”
张良道:“他没有,但他的师傅尉缭大人有。王敖和尉缭大人照我的办法脱秦成功,他的国尉府被官府收走,这个是他的别院。尉缭大人离了咸阳就隐居去了,这个院子就送我了。”
张季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的身份去处一直都很隐密,他怎么找到你的?又为何要送给你?”
张良道:“说来话长,进屋中泡上茶,慢慢说给你。”
两人进到张良内堂,青衣泡上茗茶。张良呷一口茶,慢慢说起。
张良平时藏身于鸡鸣村一座阁楼之中,深入简出。刚至孟春,郭槐便带着中牟三虎来见。故人相见,分外高兴。郭槐道:“公子还记得尉缭大人之约吗?”尉缭脱身之后,曾让王敖赠书传话,约张良来年春日相见。
张良道:“时刻铭记。我这些时日正在家中读他的赠书,获益匪浅。”杨显农安排酒宴,众人边聊边喝,纵论天下,从中午直到晚上,第二日才出发。杨显农派黎昌带着十几人相随,一行人仍扮作行商马队,缓缓而行。
这日途经琅琊台,见官道宽阔,植被森然,修的十分华丽。众人登台而望,三面环海,一望无涯,仿佛已是人间与仙境之界滨。昔齐桓公曾在此游历三月不复回朝,秦始皇花重金重修此处,并两遣仙使来此寻仙,只是徐福等人入海之后就一去不返,也未见有神仙显灵,众人说笑一番。西有刻石,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殁,诸侯背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德,尊号大成。
郭槐笑道:“这嬴政老儿口气也太大了些,全然不把三皇五帝放在眼中。不过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
张良道:“莫非尉缭大人离秦之后隐居于此?”
郭槐道:“想必如此。尉缭大人向来高瞻远瞩,贵为帝师,此处依山傍海,数位霸主至此忘返,他隐在此处倒也相宜。”
正聊间,一位青年阔步而至,施礼道:“诸位远来辛苦,小子代家师前来迎接。”
郭槐道:“尊师是哪位?”
青年道:“回郭老爷子,家师便是尉缭大人。”
郭槐笑道:“你我从未谋面,你怎知我是谁?”
青年道:“老爷子虽穿着似商人,但气势威严,豪气入云,除了金刀郭老爷子,还能有谁?”
郭槐哈哈大笑:“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尉缭大人的一个小弟子就如此厉害,佩服。不知小兄弟上下怎么称呼?”
青年拱手道:“草字李左车,是尉缭大人的关门弟子。诸位请随我来。”
从人下了台,顺着一条古道而行,约有数里后,远远望见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不知有多少年了。树下石头上坐着一人,须发皆白,面容红润,眼神平静,二目有玉石晶莹之色,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似与山石一体。
郭槐下马施礼道:“尉缭大人一向可好?这可有数十年未见了。”
这人正是名满天下,颇受争议的尉缭。尉缭拱手道:“老朽等候多时了,请坐。”
众人席地而坐,张良道:“小子韩城张良,拜见老爷子,还请老爷子多多指教。”
尉缭笑道:“老朽以智谋名于秦庭,临老却要张子指点才能脱秦,惭愧,惭愧。欣慰,欣慰!”
张良道:“小子也是形势危急,这才口出狂言,还没感谢王大人网开一面之情。更要感谢老爷子赠书之厚谊。老爷子召小子前来,必是有所教悔,小子洗耳恭听。”
尉缭笑道:“张子可知这是何处?”
张良看看四周,并无别物,只大树下有一块大石,上写着几个字:孔子坠鞭处。
张良道:“莫非是孔子会顾王处?”
尉缭道:“没错,往前十里,便是顾王城,展雄当年驻兵的兵营。张子可知夫子因何坠鞭?”
季达抢着说:“这个我却知道,孔子去劝盗跖从良,被盗跖一顿臭骂,说你这个伪君子,靠着一张巧嘴到处骗人,要不是看在我兄弟柳下惠面子上,就砍了你这颗狗头。因此孔子吓的哆里哆索,连鞭子都拿不好了。”
众人哈哈大笑。季达道:“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张良道:“孔子要是怕死,不去见他就行了,又何必主动找他?”
季达挠挠头:“既然不怕死,咋又吓成这样呢?鞭子都拿不住了。”
张良道:“孔子是大勇之人,并不怕死,否则他就不会去见顾王了。他之所以坠鞭,依小弟看来,是因为顾王指出了他的学说破绽之处。”
季达道:“孔夫子有何破绽?”
张良道:“孔夫子自小爱好礼仪,主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他的治国理念中也把掌权者视为爱惜名声的君子,他以名去说顾王,谁知顾王偏偏视名声为粪土,指出人人皆有私欲,即使古圣先贤也不例外。顾王又指责他以身外之名和所谓的道德愚弄门生和百姓,让这些人忘记了念本保寿,是最不道德之事。”
季达摸摸脑袋:“我还是不明白,孔子的破绽到底在何处?”
张良道:“孔子以声名和道德约束百姓,可是诸侯大夫却难以被此约束,往往穷奢极欲,鱼肉百姓,无视王法,天下之乱,大多由此。”
季达道:“好象明白了点。不过,即使孔子的主张有点破绽,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张良道:“这就好比是一个武功高手,练了一辈子武功,未遇对手。忽有一天遇到另一位高手,指出他的拳法中全是破绽,你说他能不心慌意乱吗?”
季达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这顾王的见解比孔子还高?”
张良道:“不见得谁高谁下,只是二人所站立场不同。孔子站在王公贵族一方,而顾王却站在平民奴隶一方。”
尉缭点头微笑:“公子高见。听王敖说你有意亡秦救民,可否能跟老朽说说?”
张良道:“赢政自登大位之后,日益骄奢,穷天下之资而一人享用,修阿房,挖骊山。虽灭六国,战事不断,筑长城,征匈奴,民间青壮非戍即徭。又大兴刑狱,刑人无数。百姓之苦,更甚于七国战乱之时。因此小子才行博浪沙之事,欲为天下除此大恶。”
尉缭叹道:“二十年前,我看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立志要结束纷争局面,开创太平盛世,这才背负判国之名,扶助大秦。唉,可惜,天不遂人愿,虽平定六国,但赢政已不是二十年前的赢政了。”
张良道:“二十年前的赢政如何?”
尉缭道:“那时他刚平定吕氏,初掌大权,以师傅之礼事我,对我说要平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我这才助他。唉,现在天下一统,可百姓却还是处于水火之中。”
张良道:“因此小子要立志推翻于他。”
尉缭道:“推翻之后呢?”
张良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秦国以法强国,律法过严,推翻之后,须另择一仁厚之君,宽以治国。与匈奴休兵和谈,薄徭轻赋,让百姓休养生息,才是强国之本。”
尉缭道:“择一仁厚之君,谈何容易?”他亲历一位壮志凌云的青年君主,初时待已如师如父,后来却变成妄自尊大、疑神疑鬼的独夫,对他也时刻猜忌防范,处处派人监视,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张良道:“天下仁厚之人甚多,当不难找。”
尉缭道:“仁厚之人难以为君。赢政若是仁厚,只怕早被人除了。”
张良道:“秦立国已久,各家公族盘根错节,各姓权贵势大根深,形势复杂,赢政以威治国,情有可原。但若他略有仁厚之心,不兴阿房骊山奢侈之举,则天下百姓就有活命之机了。”
尉缭点道:“张子说的也是。不过,即使心有仁厚之人,登位一久,天下归顺,四海臣服,必生骄奢之心,那琅琊刻石想必你也见到了。那时却又如何呢?”
张良道:“人欲无厌,若无节制,必生骄奢。”
尉缭道:“天下之人,莫非王臣。如何节制人君?”
张良道:“以法制君,如何?”
尉缭道:“刑不上大夫,况人君乎?”
张良又道:“当世之事,决乎人君。身后之事,决于史官。增史官之权,以身后之名约束人君,可乎?”
尉缭道:“上古之时,史官掌管天文,记录天下大事,不仅为官,且为王者之师,可谓天师,有许多帝王不传之秘,皆由史官记之。后来帝王之权日重,史官之位愈下,帝王偏离天道,而史官动辄被诛,如今远离天道已有数代,而天道之学亦已散失,此所谓大道已逝,不可复得,欲恢复此旧制已不可能。”
张良沉思片刻,说道:“道已逝,德尚在。能传天下之德者,士也。士有文士武士之分,文士秉德,为民请命。武士秉德,玉石俱焚。可增御史大夫之权,使其上监天子,下监百官。另重兴游侠之风,若遇昏君贪官,可刺杀之。”
尉缭哈哈大笑:“没想到张子如此文士,却有这样大逆不道的见识!”
张良道:“我文圣拳门以孟夫子为祖师爷,孟子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逆民才是大逆。”
尉缭笑道:“好!好!好!左车,张公子见识如何?”
李左车一直立在尉缭身后,见师傅召问,上前施礼道:“师傅,张子的见识和他人大不相同,心中始终以百姓为重,又十分尊重士人,却未将君主当回事儿,令弟子耳目一新,高明之极。”
尉缭道:“这是我的关门弟子李左车,也是我长袖门人,虽然拳法一般,但智谋兵法不在王敖之下,我让他助你如何?”
张良深施一礼:“多谢前辈,若有李兄相助,小子如虎添翼!”
尉缭道:“我在京城还有一套大宅,别人不知,也一并送与你了。”
张良再谢。尉缭对李左车道:“你的我是弟子,我的宅子不送与你,反送给外人,你可知是何缘故?”
李左车笑道:“以师傅教我的本事,我若想要荣华富贵易如反掌。张子欲行大事,那套宅子对他却有大用。”
尉缭道:“你说说,对他有何用处?”
李左车道:“张子欲行刺赢政,苦于不知道赢政的行踪。博浪沙之时,若知赢政在哪个车中,则扶苏早已登基了。若想摸清赢政的行踪,必须结交他身边的人。有了这套大宅,张子可化身富商,结交权贵,下次再行大事,便可十拿九稳。”
尉缭笑道:“不枉我教你一场。”
张良道:“名师高徒!李兄此计大妙,看来赢政命不久矣!”
郭槐笑道:“老郭说他是未来游侠首领,没骗你吧?”
尉缭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唉,我穷后半生之力,帮嬴政扫平天下。临老却又派弟子推翻于他,这可是老糊涂了。”
郭槐笑道:“管他明白糊涂,以后的江湖是他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回家喝酒种田就行了!”
尉缭笑道:“郭兄洒脱!老朽告辞!”
郭槐道:“难得见老兄一次,我们找个地方痛饮一番,方才快活合意!”
尉缭道:“我已戒了酒了。”
郭槐诧异道:“老兄如何戒了酒了?我早闻老兄海量,正要切磋一下。”
尉缭道:“以前罪孽太重,以后须粗茶淡饭,山中独居,方能平我心意。公子,这本书是我近两年所写,就送与你吧。”
李左车从树后提过一个布袋,里面满满都是书简。张良接过一卷,见卷首写着: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近乎象矣。
张良道:“这似乎是《黄帝阴符经》中的句子。”
尉缭笑道:“公子果然渊博。我近几年研习《黄帝阴符经》,小有心得,因此写了这本书,名叫《奇门八术》,说的都是些测人观象之术,算是阴符经里的粗枝末节,或许对你有用。”
张良道:“前辈所著,晚辈定当仔细研读。”
尉缭告辞众人,转身离去。李左车垂泪道:“师傅,你一个人住在山中,谁伺候您呢?”
尉缭头也不回:“越是清苦,才越是能洗清我的罪孽。”众人看着老人蹒跚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
尉缭本出身于魏国贵族,年轻时游历天下,加入长袖门,精研《孙膑兵法》,眼见战国时民众之苦,立志要使天下太平。游历各国,觉得都不是天下之主,唯见秦王后深得重用,任用为国尉。此时秦王才二十余岁。尉缭精通奇门相术,觉得赢政面相刚烈,为人残暴,因此不愿助他,数次逃出秦都。但秦王数次都派人追回,给他华贵府邸,吃住和自己同样,并以师礼待之,尉缭见其心诚,这才助他。此时秦国国力强盛,猛将如云。但赢政还是毛头小子,让他统领诸将,如羊驱虎群,力不从心,因此他设国尉之职,让尉缭统领诸将。在尉缭统筹之下,大秦扫平六国,一统天下。但嬴政却变的越来越独断残暴,骄奢淫逸。尉缭失望之余重思逃出京城,被秦王看的越发紧,直到张良危中献计,师徒二人才借扶苏北伐之机逃出咸阳。
张季听张良说完,叹道:“尉缭前辈也是名闻天下,辉煌一时的大人物,没想到老来这么寂寞,他长袖门的弟子不少,为何不让弟子们陪着呢?”
张良笑道:“傻小子,古来今来的大人物,越是超凡入圣,就越是寂寞。他若是处在红尘繁华之中,怕是更加寂寞。”
张季奇道:“这是为何?难道人多的地方反而寂寞?”
张良道:“他生来智慧超群,又经历过众多兴衰之事,对世间这些事,早就看透了。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个能跟他对上话呢?”
张季道:“原来如此,他能看到的,自然比我等远的多。他的话,不消说,我是听不懂的。不过他躲在深山中,不就更没人能懂了吗?”
张良道:“山中虽没有人,但日升日落,春花秋实,这些自然中的大道反而比人世间更易悟透。何况,他在山中还研读些古书,这些书中自有大智慧,这些书和春秋四时就能与他对话,解他寂寞了。”
张季道:“看来他这是要成仙,和南风仙师殊途同归。人人都说神仙好,依此看来,做神仙也无趣的很,不做也罢。”
张良笑道:“你这小子凡心最重,你若能成神仙,只怕鸡犬都能升天了。”
张季道:“不做就不做。我跟着你做土财主,也是不错的。现在我们家有了大宅子,可有什么生意?”
张良笑道:“自然有生意。李左车原来跟随尉缭大人,虽没在朝中做官,倒也结识了一些朝内之人。在他协助之下,我们还怕没生意做?”
张季道:“原来如此,李左车在哪里,我倒想见见。”
张良道:“不急,晚上你们再见面。你的情况如何,找到巨子弓了吗?”
张季笑道:“找到了,放在杨叔叔家中。不但如此,我还学会了御风之术,顺便又娶了个二夫人。”将凤凰儿之事说与张良。
张良笑道:“你小子倒有齐人之福,两个这么漂亮的夫人。不过,听你说的意思,那凤凰儿是要招你入赘的,仙儿恐怕难以同意。”
张季道:“管他呢,若明年咱们行刺赢政,我这小命不知道还有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话虽如此,毕竟对两个美人十分挂念,司马山石又时刻惦记着对付凤凰儿,委实放心不下。
又对张良说起项伯之事,道:“算时日,项伯两个月左右就要押到咸阳了,大哥要想办法救他,我是答应了雪儿的,否则她死不冥目。”
张良道:“既是好汉,又是你的朋友,自然要想办法救他。我先派人去来京城的路上打探一下,最好在城外将他救出,若一进城,就难上加难了。”
张季道:“进城的路有好多条呢,那章邯又狡猾的很,项伯就是着了他的道才被抓的,我们在象郡也上过他的当。大哥一定多派人去打听。”
张良道:“这个自然。不过我们目前在京城的人手不多,我再想想办法。我先带你看看现在的生意。”
张良带着张季赵武来到宅子外的临街铺面,老远就听到里面吆喝声不断。里面众人围成一个圈子,中间两只恶犬正在相斗,人群中不乏穿着考究的公子哥。
张季道:“这就是我们的生意?”
张良道:“是啊,以前各国贵族喜欢养武士比武赌胜,秦灭六国以后严禁武士私斗,大家就开始斗鸡斗狗了。”
张季点头道:“原来如此。咸阳原来的斗狗场也应当有不少吧?我们来此才几个月,生意怎么就这么好呢?”
张良道:“这要归功于我们鸡鸣村的韩卢了。韩卢是最好的猎犬斗狗,我们来此之后,和其他几个狗场斗了几场,场场都胜,因此生意很快便火了。”
张季道:“他们不来找麻烦吗?”
张良道:“自然会来找的。城东的全旺斗场,城西日日胜赌场,近来总派人来生事,还派官府来打招呼,若不想办法,只怕撑不了几天,官府就会来查封我们。”
张季道:“那可如何是好?这里不是中牟,也不是弘农镇,我们可没有靠山。”
张良道:“不急,今晚我们就去找个大生意来做。”
吃过晚饭,张良带张季黎昌几人往东城而来。张季撩开车帘,见咸阳城中灯火通明,远比中牟繁华的多,街上的人也多于中牟数倍。城东是富人官宦聚集之地,常见高门大宅,只是门上都是篆字,张季却识不得几个。
远见前面一处宅院,门楼高耸,门上三个篆字,张季看了半天,觉得第一个像是个“国”字,后面两个却不认识,心道:莫非是国尉府?尉缭大人已离开咸阳了啊,怎么他的国尉府没有被朝厅查封?看起来大门敞开,门口两名带刀的护卫,里面住的是谁呢?又一想:不对啊!官宦人家平时都不开大门,只开侧门,若非有重要客人来,大门是不会开的。张季自小生长在相府,这点规矩还是很清楚的。莫非公子哥哥就是重要的客人?可他只是个商人啊,商人在大秦没什么地位,我们中牟四虎为了往脸上贴金还花钱买了个虚爵,莫非大哥也买了爵位?还是个高级爵位?又莫非这院里今天有大人物?难道竟是赢政老儿来这里了吗?想到此立时手握剑柄,随即又想:你个糊涂小子,若是皇帝老儿来了,必定是戒备森严,旗牌伞盖,哪会这么安静?
正忽思乱想间,马车直接进了院子,门口两名大汉连问也不问。张季心中更加疑惑:这是谁家的宅院?怎么进了客人却没有人盘问?又没有人迎接?院子格局也很是奇怪,又分了许多小院,马车长驱直入,穿过几道内门,走到后院,进了一个三重小院,才有从人过来接引马车。二人下了车,一名青衣小寰早迎上来:“杨公子安!里面请!”
前院有一间堂屋,东西厢房。两名从人把黎昌等人引到东厢房,小青衣领着二人直接进了堂屋。各屋都是雕梁画栋,十分华丽。张季边看边想:这就是大秦的房屋样式了,比我们韩国的样式可花梢多了,虽然好看,但建起来太过费事。屋内更是金壁辉煌,极尽奢华。此屋十分宽大,八张桌案摆成八角形,案上都是黄金包边,上镶美玉。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中间两名舞女正在起舞,舞女皆是穿金挂玉,履踩明珠。一张案后坐着一位青年公子,面容清瘦,他旁边坐着一位中年人,身形微胖。张良入座后为众人引见,清瘦的是李左车,微胖的名叫王休,是当朝相国王绾的族侄,做过几任地方郡尉,王绾死后被免了职。
王休是个武人,说话直率,拱手道:“杨三公子也是这么英俊人物,幸会!我们先干他三大碗,就算认识了!”
张季道:“王大人看来亦是性情中人,小弟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来,干他三大碗!”
王休笑道:“三弟说的是,若不是性情中人,也不会来这里了。”
李左车道:“我们先喝着。甘大人去请石先生了,他们一会便到。”几人边喝边闲谈。过了小半个时辰,甘大人石先生方到,舞女退去,几人起身迎接,甘大人未穿官府,看出不来品秩,他谦让一番,坐了次席。这位石先生倒是不客气,径直坐了主席。张季见这石先生留着胡子,左脸上有颗痣,穿着考究,身上佩着老大一块玉佩,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甘大人拱手道:“各位久等了,石先生整日事务繁忙,今日可算略有闲暇,也是杨公子有缘,这才能有今晚之聚,我们诸位先举杯共饮一个,就算认识了!”
众人喝过之后,李左车替大家引见,这位甘大人讳详,官居中大夫,和前相国甘罗是族亲,在京城也算是知名人士。中大夫为谏议官,是郎中令的属下。介绍到石先生时,却只说道:“这位便是石先生了,石生先虽未做官,但却是做大事的人。”张季越发奇怪,甘大人官居中大夫,却位居无官无品的石先生下席,对这位石先生还毕恭毕敬,这是什么道理?而这位石先生受之坦然,话语又不多,亦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众人喝过三巡,一名青衣喊道:“三姑娘四姑娘到!”随着声音,一名青衣掀开门帘,进来一众姑娘,都是衣着华美,恍若仙子,前面两位尤其出众。最前面的骨微肌丰,面灿桃花,目若秋水,笑道:“各位久等了!不过不让大家白等,我软磨硬泡了半天,终于把咱们的四姑娘也请来了!”那位四姑娘却鼻挺目深,肤色极白,身着戎装蛮靴,越显得身形窈窕,步态阿娜,也笑道:“分明是你自己肉了半天,还推到我身上!”
张季见这两位皆是容貌出众,她们一进来仿佛连灯都亮了许多。前面那位言笑晏晏,一双眼睛灵活娇媚,肌肤若水,堪比仙儿。后面这位细腰盈盈一握,一步一趋皆如舞蹈,姿态窈窕,正如凤凰儿。他正自胡乱比较,甘大人笑道:“二位姑娘请入座,你们来晚了,是不是要自罚三杯呢?”
二位姑娘分坐在石先生两旁,三姑娘举起酒杯,对石先生笑道:“石先生,他们要罚我呢,你舍得吗?”声音娇媚甜美,张季心道:这位三姑娘发嗲的功夫可谓一流,这一声叫出来,我已醉了一半了。
石先生一直举止自若,旁若无人,此刻却有些拘谨,笑道:“我陪你一杯,如何?”
三姑娘笑道:“还是石先生知道疼人。”举杯喝了,又向甘大人笑道:“甘大人,石先生都陪我喝了一杯,你呢?”
甘大人忙举起杯笑道:“求之不得,荣幸之至。”
三姑娘又对张良道:“杨公子,叔隗妹妹老是夸你,看来她心里有你了,你若是想收她,尽管来找我,我帮你说合。”
张良还未答话,四姑娘早伸过手来掐了她一把:“你想跟人家喝酒就乖乖喝,不要带上我。”原来四姑娘名叫叔隗。
三姑娘又对王休道:“王大人,好久不见了,咱们也喝一个!”
王休笑道:“听说你近来总是不出来,我都来几回了,也没见着你。是不是你有了意中人了?还取笑叔隗姑娘?”
三姑娘道:“哪有的事!是我近来身体不适,总是生病,这不才刚刚好了一点,就出来见你们了!”
石先生接口道:“不知姑娘哪里不适?用不用我帮你找个好大夫?”
甘大人也道:“是啊,石先生认识不少名医,就连宫中的太医都能给你请来!”
三姑娘笑道:“多谢石先生了!这几天已好些了,前一阵是劳累了,休息几天就好了,若是不好我再找先生。”她人既甜美,口才又好,进来之后一室皆春,石先生自她进来之后脸上便笑容不断。
三姑娘和李左车也是旧识,与他喝过之后,举杯对张季说道:“这位公子少年英俊,一看就是非凡人物,不知道如何称呼?”
张季道:“你是三姑娘,我是三公子,我们都是三儿。我叫杨益农,这位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三姑娘笑道:“原来是杨公子的弟弟,这就难怪了。我叫夏姬,现在行三,他们都叫我三姑娘。”
张季笑道:“原来你叫夏姬,这名字倒是熟悉。”夏姬是春秋时代一位有名的美女,在当时名气很大,只是名声不佳。她本是郑国公主,嫁给陈国大夫夏御叔,御叔死后又与陈国大夫孔宁、行仪夫通奸,后陈灵公知道后,前往夏姬所住的株林,四人联床而欢,为国人所笑,陈人还做了《株林》之诗讥讽此事。后来夏姬之子夏徽舒长大,趁三人在株林私会夏姬时起兵杀了陈灵公,另令陈成公。孔宁、行仪夫逃跑后向盟主楚庄王告状,瞒下了前面丑事,只说夏徽舒弑君。楚庄王攻打陈国,杀了夏徽舒,又抓来问夏姬事情原委。结果一见倾心,欲纳夏姬为妃。庄王手下重臣申公巫臣力谏止之,说夏姬是不详之人,娶她的男人都无善终,巫臣是楚国贵族,又文武双全,是楚庄王最信任的大臣,楚庄王见他说的事态严重,才打消此念。谁知巫臣力劝庄王不纳夏姬,却是另有私心。后来巫臣为了夏姬不惜叛国改名,放弃自己在楚国的贵族大臣身份和全家老小,带夏姬私奔晋国,巫臣家族因此被灭。此女也算春秋时代的一名奇女,名声极大,张季曾听师傅盗王讲起。
夏姬听了张季这话,撅起小嘴道:“连你这瓜娃子也取笑我。可名字又不是我起的,国风堂历来如此,我也没办法啊。”
张季听她说起国风堂,这才大悟:原来这里就是红姨常说的国风堂,不是国尉府,我这可是糊涂到家了,这几个姑娘一出来我就该猜到的,只怕她们就是国风堂中的什么四绝十二艳。张良忙道:“我们都知道三姑娘一向守身如玉,最是贞洁,三弟这才敢跟你说笑。也是三弟年纪小不懂规矩,待我罚他三杯。”这二人正是国风堂四绝中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国风堂四绝十二艳都用古时诸国美人的名字命名,夏姬是故郑国的美人,姬姓。叔隗是古时西北少数民族的美人,隗姓。三姑娘恰好姓夏,因此被命名夏姬,四姑娘是西北少数民族君主的女儿,便被命名为叔隗。
张季忙道:“是我不懂,说错话了,该罚!”夏姬与众人喝过,转身道:“叔隗妹妹,你也跟众位喝个见面酒吧!”
叔隗道:“我不太会喝酒,给诸位舞剑如何?”
王休率先叫好:“好!久闻四姑娘的剑舞天下无双,我老王还没有见过,今天可算有眼福了!”
叔隗身后的小青衣拿出七个小碗,在中间摆出北斗七星的模样,另一名小青衣取来剑,叔隗轻轻一跃进入场中,持剑向众人团团一揖,玉臂轻抬舞出一团剑花,转身踏步上了小碗,舞将起来。那剑舞的矫若飞龙,恍如流星,快捷无伦,最妙的是步法,进身也好,回还也好,落足必在碗上。一套剑舞下来,恰从七星状的小碗上走了几个来回,众人无不抚掌称妙。张季心道:这丫头不光舞的好,看来剑法亦是不错,这步法也算奇妙,虽比不上我的鬼步灵活,但步步都踏在碗上,看来是下了不少功夫。众人赞不绝口,叔隗只是点头微笑,夏姬又接过话头,带众人喝酒。
张季起身如厕,见这院子种满名贵树木,可谓一步一景,心道:难怪我初进来时想不到是国风堂,别的妓院都是一座楼,姑娘们每人一个房间,头牌一般都在楼上。这里倒阔气的紧,每个姑娘一个院子,到底是京城,连妓院也透着贵气。这里的姑娘更是没的说,身材长像,穿着打扮,更有绝纶才技,只怕皇帝的后宫也比不上。这位甘大人身居中大夫之职,却对这里的姑娘曲意逢意。这位石先生先前装的一本正经,见了这两位姑娘也是心猿意马。正在忽思乱想,忽然眼着一恍,仿佛有个灰影进了后院。张季定睛观看,却又看不到人影,心道:照理说这后院该是三姑娘住的地方,三姑娘现在前面堂屋,后院即使有人,也应当是小青衣或仆妇,怎么会有男人的身影?
张季四下张望,见并无人影,好奇心起,从一丛花树上轻轻跃到后院,见屋中有灯光,捅破窗纸往里一看,果见屋内有个男子,穿着黑袍,带着长剑,从怀中摸出一坛酒放在桌上,转身坐下。这一转身张季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臆想不到,这名男子竟是他的师傅盗王姬龙飞。
张季见屋中并无他人,推门进屋,纳头便拜:“师傅在上,徒儿有礼了!”
姬龙飞见是张季,笑道:“原来是你这小鬼,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张季笑道:“师傅,这里仿佛是夏姬姑娘的闺房,你老人家怎么却在这里呢?”心道:莫非你盗宝盗到这里了吗?
姬龙飞道:“什么夏姬姑娘?没大没小,叫师娘!”
张季惊的瞪目结舌:“这?师娘?她是我师娘?”虽觉得匪夷所思,但又一想,师傅行事向来出人意料,而且经常出入各地妓院,自己跟他五年到换见过三位师娘,在国风堂收个师娘,也属正常。随即笑道:“恭喜师傅!只是徒儿今天没带什么贺礼,改天再给师傅补上!”
姬龙飞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看看这个漂亮不?”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袱交给张季,张季打开一看,原来是一顶女式的帽子,黄金为骨,镶满各种珠玉宝石,奢华之极。
张季道:“漂亮的很!这顶帽子如此名贵,倒像是皇后娘娘戴的皇冠。”
姬龙飞道:“算你小子有点眼力,我刚从宫中拿出来,一会送给你师娘。”
张季又吃一惊:“这是师傅从宫中盗来的?你见到皇后娘娘了没有?她有没有我师娘好看?皇后娘娘没了帽子,会不会生气?”
姬龙飞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小子!刚夸你有眼力,就来胡说八道!哪有什么皇后娘娘!赢政老儿因为他娘赵姬祸乱宫帷的事情,对女人很不信任,因此他后宫女人虽多,却都是没有名份的,连个妃子都没有,何来皇后?这顶皇冠是前朝的,也在宫里的内务库放了许久了,我看他们不用,就顺手拿来了。你说你师娘会不会喜欢?”
张季知道师傅的脾气秉性,喜欢哪个姑娘时,对她好的像心肝宝贝,再值钱的宝物也随手送出,因此他一生所盗宝物虽多,但大都送给了女人。只有两柄宝剑没送给女人,一柄是张季身上的纯钧宝剑,另一柄是姬龙飞自已佩的胜邪宝剑,这两柄宝物都是前朝欧冶子大师所铸,已属绝品。张季道:“师娘一定喜欢!师傅,去宫中盗宝危险不?”
姬龙飞道:“我想她也会喜欢!宫中盗宝自然危险,不过,越危险才越好玩,越危险才说明我越喜欢她,你说是不?”
张季道:“师傅说的对,你给我讲讲吧,我也想到宫中盗两件宝物玩玩。”
姬龙飞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子!你先倒上酒,这酒是我从宫中拿来的,也是酒中极品。你是不是也有相好的姑娘了?盗两件宝物准备送给她们?”
张季笑道:“还是师傅了解我,确实如此。”
姬龙飞道:“好,小鬼长大了,我这就教你。”姬龙飞让张季拿来纸笔,把秦宫的内务库位置简单画出来,又告诉他从哪里进最安全,卫士们何时换班等。
张季突发奇想:“师傅,你说我们要是潜入宫中,刺杀了皇帝老儿,是不是更刺激,更好玩?”
姬龙飞笑道:“傻小子!哪有那么容易。宫中虽说没有什么高手,但禁卫数千,每人都带有连弩,若被发现也是麻烦的很。平时进个内务库,膳房等这些地方还行,皇帝身边戒备森严,别说他的寝宫,就是后宫那些女人住的地方都是禁卫成群。我有次想进去看看,到底是皇帝老儿的女人漂亮,还是我的女人漂亮,险些被他们发现。你小子还是别乱想了。”
张季道:“自然是师傅的女人漂亮。不过既然能进到膳房,我们在皇帝要吃的饭中下毒,不是就可以了?”
姬龙王道:“你想的容易!皇帝每餐至少几十道菜,谁知道他吃哪个,不吃哪个?何况那老儿已遇刺数次,现在胆小谨慎的很,每道菜吃之前都有人先试吃,喝酒之前先有人试喝,即使下毒,顶多毒死个中官寺人。”
张季道:“原来如此,那我就只盗宝,不杀他了。不过师傅不是说宫中并没有什么高手吗?”
姬龙飞道:“这几次进去,倒没见过高手,以前倒是遇到过。”
张季道:“以前是什么时候,师傅倒说说看?”
姬龙飞道:“以前是你还尿床的时候,我进宫去玩,顺手拿了几件东西。遇到一个人,他也在偷东西,不对,是偷人。我见他打晕了一个宫女,用包袱包住扛起来准备偷走,就出来吓他一吓。没想到这小子剑法很是了得,我俩都不说话,在宫中打了一架,未分胜负,后来天快亮了,就各自走了。”
张季道:“这么说这个高手也不是宫中的,他也是进去偷的。”
姬龙飞道:“初时我也这么认为。我跟他动手时顺手从他怀里偷了点东西,其中有一个是他的腰牌,上面有他的名字,原来这小子是玄门的,名叫段秋风,是玄门门长周秋生的师弟,在宫里是个侍卫头目,他是监守自盗。”
张季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玄门确实剑法很高了。据说他们为虎作伥,原来是秦宫的侍卫狗,后来不知道为何就被秦王灭门了,是不是因为这小子老偷宫女,皇帝老儿知道了生气?”
姬龙飞道:“这些陈年破事,改日再说。你小子在前面喝花酒吗?快些回去早点结束,让你师娘早些回来。”
张季道:“好的。不知道这国风堂中有没有高手,师傅您住在这里安全吗?”
姬龙飞道:“国风堂倒有几个高手。不过他们主要看家护院,很少来姑娘的屋子看。你师傅在这里安全的很,舒服的很。”
张季怕前面人起疑心,便告辞回屋。果然王休道:“三弟怎么去了这么久?莫不是去哪位美人屋里坐了一会?”
张季心道:我确实去夏姬师娘的屋里坐了一会,却不能告诉你,笑道:“王兄说笑了。天下最美的两位美人都在这屋里,我见过了她们二人,眼中就再也没有别的美人了。只是一下就见了两位大美人,我这肚子有些吃不些,拉肚子去了!”
夏姬笑道:“小兄弟真会说笑,见了我们还会拉肚子?你这一说,我的肚子倒也有些不舒服了。”
众人打趣一番,张季道:“小弟见了这两位美人后便心慌意乱,心猿意马,未喝已是醉了。何况又喝了这么多酒,现在已是难以自已,若是再待下去,怕是小命就交待了,小弟这就告辞。”叔隗见他说的夸张,“扑哧”笑出声来。张良也道:“石先生,甘大人,王大人,我也吃醉了,我们先告辞,改日专门拜访石先生。”石先生也已醉态可鞠:“专侯大驾。你们先走一步,我们马上就走。”
张季回到车里问道:“公子哥哥,不知道你说的今晚的大生意谈成没有?是什么生意?”
张良道:“差不多。今天的生意很简单,就是认识一下这位石先生。”
张季道:“就为认识他?这位石先生什么来路?我们见他一面就用这么大阵仗?国风堂四绝有两位相陪,身价定然不菲吧?”
张良道:“也就是一两千两银子。”
张季道:“我在中牟逛一年院子,还跟他们的花魁皎月好上了,不过才花了两三千两,这里就喝个花酒就要一两千两?”
张良道:“这里有全国的富商,鱼龙混杂,国风党又名满天下,自然要贵一些。这位石先生十分难请,我已请了数次他都不来。后来听甘大夫说他喜欢这里的夏姬,可夏姬不知道什么缘故,近来不肯接客。我跟叔隗稍微熟悉一些,托她说了不少说话,夏姬才同意摆个花酒,石先生这才出面。”
张季道:“这石先生到底什么来头?连甘大夫也对他毕恭毕敬的?”
张良道:“他的底细连李左车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他是个玉石商人,却又不开店铺,不接生客,只在家中接待熟客。”
张季笑道:“原来是个玉石商人,跟我倒是同行,我们又不做玉石生意,找他做什么?即使要做,我也熟悉这里的道道,也不用找他啊。”
张良道:“他虽只是个商人,李左车兄弟说他有通天大道,因此我们想找靠山,先要找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季将偶遇师傅之事说出,张良道:“难怪夏姬不肯接客,原来她跟盗王师傅好了。我们过几天去拜会石先生,你想办法去寻几件拿得出手的玉石或宝物,权当见面礼。”
张季心中尚有疑惑,心道:一个玉石商人能当什么靠山?怎么也要找个大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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