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亚格幻想 > 斩龙者 杨元
    谁在呼喊……

    他缓缓抬头,远方,一个灰白的影子,隐隐带着金色。

    谁?他刚想发问,却发现无法发声,仿佛自己仅是一片虚无。忽的,耳畔传来低沉的古语,无比悠长,像是山风掠过大地。

    他听不懂古语,却好像体味了什么,便望向那灰影。

    你是……额……

    不过,我应该认识你的,就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影子望了他一眼,双眸淡如轻霞,又古井无波。然后他转身离去,扬起的袍子如云一样飘逸。

    别走……

    伴着灰影的离开,一道强光刺入眼眶,一切皆化纯白。渐渐地,他便沉没在这耀白的海洋。别走……

    ……

    梦又重复了。杨元从黑夜中醒来,眼里含着几乎凝结的泪光,往往这时他都会回忆起少年时的冒险。那些饱含热血激情,青春豪气的年华,可惜啊。他老了,皮肤皱的像树皮,血液愈发粘稠如面糊,心跳更像无精打采的鼓声。

    他不知道自己以这种模样活了多久,三十年?四十年?甚至五十年……反正杨元的老年岁月持续了很久,久到他渴望死亡,去那灵魂欢聚的天堂,但诸神好像不愿他死去。让他活了两百五十多年,可怕的是他在这两百五十多年间,竟有两百年是年迈体虚。

    这真的有意义吗。杨元不止一次的思考自己过于长的生命是否虚度,其实他的之前的整个老年就是在虚度年华。两百年的虚度让他思维变得迟钝,肌体没有活动的欲望,甚至阻止不了无意义的走神。他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张烂榻上躺了多久,一周,两周,甚至一个月。

    这段时间,他仅仅靠着自己某个后代每天送来的干涩麦饼度日,在昏昏暗暗的石头小屋忍受着早已难熟于心的孤独与寂寞。除了一位同样年迈的老妪和一道不喜欢说话光,没有人在意他。

    曾经,曾经杨元可是个英雄,在姑洗山屠龙的古渊剑者。

    人们都不记得了。也许是那些记得的人都死吧,也许是记忆在时光过后早已淡薄。时间太可怕了,真不知道哪些寿命长达千年的种族是怎样度过那些漫长岁月的。

    他们本有千年寿命,怎会觉得千年漫长。杨元不经自嘲,自己身为人类,固然感觉两百年过于长了。可一时间他竟想不出自己为何拥有如此寿命,凡是总有因果,他打算回忆过去来找答案。

    又是长久的呆坐,什么也想不到。明明刻骨铭心,却只剩空虚的冷漠。为什么,这是惩罚吗,继孤独之后的又一柄利刃插在他臃肿的心上。天哪,杨元这一辈子可没做错什么,就该遭受这样的痛苦吗

    他忽然想起在微光里消逝的一句话,“你与众不同,”这是山老说的。貌似能联系什么,可脑海里依然空白。

    该死的!杨元愤怒的锤打床头柜,柜子开裂了,他难以置信的愣了一会。我的力量……他想:这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力量。他动了动脚趾,也不是很僵硬,嘿还很灵活的样子。

    他猛地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难以置信,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衰老迹象,还很健壮……在做梦吗。他看了自己厚实的手掌,还残留着凝结的血液,那时候的?

    唉,那是什么时候。

    山老在微光中向他告别,给你了,你与众不同。山老,山老,山爷爷……死了吗,还是说离开亚格了。

    杨元环顾四周,很多书柜,里头摆满了沾满灰尘和蛛网的古书。近处,一张同样堆满厚书的木桌,桌上一盏永不熄灭的魔法蜡烛是这昏暗世界里的唯一光源。蜡烛旁还有一圈暗金色的碎末,这是山老在亚格存在过的唯一痕迹——他一截手指的骨灰。

    这是山老房间,杨元起身下床,走到桌前发现有一叠崭新的信纸,字迹里还能闻出南方朱鱿墨的半腥半香的气味。信纸的署名都是曾若琳或白落,他们……像是熟人。翻动信纸,杨元还发现纸下还有一本日记,这是一本魔法日记,不厚,却能记载一个图书馆的文字。

    他先翻看信,从最初的看起,那时写于两百年前的信,曾若琳写的。他就一直找曾若琳的信,大概到五十年前为止,没她的信了,接下来都是白落信。她死了吗,她最后一封信也证明这个观点。

    我生命已近终点,可惜鹿人的寿命还是太短了。真是遗憾啊……

    曾若琳的这封信很简短,字虽很颤抖,但还是感觉很努力写好的样子。若琳……不知为何,杨元的眼角冒出了浑浊的泪光。若琳,这个名字即熟悉又陌生,记忆里的确有个鹿人,她叫曾若琳吗。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放下信纸,杨元看向微光的蜡烛,火焰虽是热烈地燃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你可以告诉我吗。”他对蜡烛说。思维沉默良久后,老人才继续读信。

    曾若琳的信总是饱含悲伤与落寞,记叙了她的触景生情以及仿佛看空一切的思考。白落的信里描绘了他在各地的见闻,和他对一些事件的看法。信看了一部分,杨元乏味了,内容几乎在循环,就像四季轮回。

    挪开信,杨元翻开山老的日记本。这不是日记,而是一篇篇故事,记载了山老生前五百年内所有著名人物的事迹。而且,有杨元,还有自己曾经村落的故事。同他过去猜想的一样,村里人都不简单,不是落魄的王侯就是名侠客。

    其实山老记记叙十分杂乱,有些篇章的字迹还有些模糊。

    想要找出自己失去的记忆,杨元还是要花些功夫的。他打算把这本故事梳理一遍,这可是个难事,不过这样也可以打发时间。

    等等,方才杨元不是在一个狭小的房子内吗,一片昏暗与时间共存的空间。

    是梦,那些是梦啊,他找了一块蒙尘的镜子来看自己的脸,一个邋遢的老人,但脸上浅浅的伤疤都诉说着过去的光辉荣耀,那都是敌人的坟墓。怎么回事,山老在微光中消失后,杨元就昏迷了,还是沉睡……了两百年。

    所以说,哪位老妪以及那道光都是梦中的假象。不,他们应该是真的,曾若琳与白落,来过,看望杨元。那位送麦饼的后代呢,是假象吧,杨元应该早被遗忘。事实上,那个后代是位信童,为两位魔力高超的神秘人传达讯息。但并非只有一位信童,而是许多位。

    他们都是杨元叔父的后代,在童年时被种下奇异魔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凭空消失,这魔法却又在他们十八岁时自行解除。

    他们在消失后总会说:他们在梦中步入原始的山区,将信放到一座仿佛失落很久的古塔里。家族的孩童都会发生如此情况,似是恐怖,可在这重陷愚昧无知的时代。孩童失踪竟被称为隐神的召唤,由此杨家成为一方富甲,长盛不衰。

    杨元在白落的来信中已经读到了这些,只是短时间没意识到,反应太慢。

    那么他接下来该干什么,继续看山老的日记,或者他们的信。还是去看看两百年后的世界,或者说现在的世界。

    他推开腐朽的木门,只见一座仲夏的丛林层层盛放。不在了,奇远镇不在了,虽然他推门前大概猜出了现状,可没想到落寞到如此境界。深绿才是这片天地的色调,但林冠之下,黑暗永存。

    其实,这样也不错,杨元安慰自己:若身处繁华闹市,更添烦恼啊。此刻,幽远小路上,来了一位身着黑衣者。那人白色头发,红色眼眸,肩背双剑,一剑铭:灰切。一剑铭:黑切。

    山老在故事中提到过他。白之继承者,白神,白落。

    白落在信中提过,他会在仲夏的某日来到此地。有个仲夏,他们在紫罗兰城堡相识,也有个仲夏,他们在草原诀别。奇怪,杨元记忆渐渐开始浮现,过去变得清晰起来。但,远远不够。也许,这个白落的来访,就可以揭开历史全貌,让杨元获得新生。

    他向远处的人打了个招呼,那人招招手,只叹一声:“终于醒了。”

    或许杨元尚不清楚今日意味着什么,但往事的尘埃将重现它的价值。命运在回忆中转动过,也将在现在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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