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在仪仗身旁，张之行也没想通，这秦王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许了他们同行。
要知道，这在官场之上，那可是抢功劳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人，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应允他人来分一杯羹。
在这之前，张相甚至还在脑袋里思考好了秦王的各种刁难，做好了充足的应对。
现在，这些法子都用不上了。
陆衍离盯着张相，像是知晓他所思般，悠悠然开口道，“张大人可是在想，为何向来与你作对的我，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臣的确不解。”张之行答道。
“很简单。”陆衍离道，“本王知道，大人既不是来捣乱的，也不是来抢功劳的，都是为国分忧，多一人不是更好吗？”
这话说得，的确像是秦王思考出来的结论。张之行思考道，接待史本就是秦王一时兴起要了过来，经过这几日了解应当是知晓了其中礼节的繁复，故而觉着麻烦，正巧此时自己带着人来“自投罗网”，按照秦王的性子，当然巴不得的事。
对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想不到呢？！
张相恍然大悟，不由得暗暗佩服了下自家夫人，要不是夫人告诉他不必多想直接去便是，他是断然想不到能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就把事情解决了。
身在官场太久，习惯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却也失去了能直来直去思考的方式。
张相忽然觉得，再看陆衍离，好像也没有那么惹人嫌了。
“张大人这般看我作甚？”陆衍离忽然发问。
“臣是在想，要王爷能多为国家谋些事，那真是我大渊的福气。”张之行幽幽叹道。
“您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陆衍离笑起来，“不过是一时兴起再加上所接是本王旧识，要换作他人，求本王，本王还不乐意来呢。”
“唉，可惜、可惜啊……”张之行摇着头。
陆衍离不再搭话，侧头看向另一侧，那头的陌祁牵着马绳正盯着他，对上人视线，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小声道，“我刚才厉害吧？”
“厉害。”陆衍离夸赞了他的厚脸皮，“听闻你要痛改前非？”
“那是，一定痛改。”陌祁点头，“不过我觉得我刚才没有发挥好，这会想想……啧，不太行。”
“……你可以天天去寻赵大人。”陆衍离不太想搭理他了。
转过头不去看那个还在意犹未尽的陌祁，刚想打个盹，又听见了张大人唤他，侧头看去，张大人那张脸又开始严肃起来。
“王爷，臣有一事还不明。”张之行憋得有点慌。
上次他和秦王在朝堂上争执，为的便是开仓放粮之事，事后圣上也没将原因告知他，惹得因为这事，张之行苦苦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故而他将这事固执的认为不过是秦王心血来潮的玩闹，眼下他觉着看这人顺眼许多，原先那些个疑问反倒都冒了出来。
陆衍离知道他要问什么，反而来兴致了，头一枕十分大方，“大人请问。”
“关于上次所争论之事，希望王爷能告知缘由。”张之行道。
“哦……”陆衍离若有所思，“是上次狩猎时要不要圣上入林之事？”
“那是六年前。”张之行提醒道。
“那是上次因为淑妃摔倒一事？”
“臣断不会偏袒家人。”
“那是上次钱大人得罪本王之事？”
“那本就是王爷您的错。”
“哦……那本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陆衍离很是无辜，“张大人要问的到底是哪件事？”
“开仓放粮！”张之行又憋又气，“你我争论过这么多次吗？”
“那一件啊……”陆衍离点头，“张大人倒是身体力行的向本王证明了一件事。”
“何事……？”
“宰相肚里能撑船。”陆衍离一字一顿，“另外，那件事的话，张大人——你这么聪明自己猜啊？”
张之行气结，刚刚才上升的好感重新掉回了冰点，怒其不争，“我说什么来着，真的是……改不掉吃……”
终归还是皇家人，那两字也没敢说出口。
戏弄了张相一顿，陆衍离心情大好，他不想日后被这个老顽固盯上，三天两头就来对自己说教，把关系重新恶化回原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位劳心劳力的宰相，估计又得气好一阵子了。
同样生气的还有圣上，自打知道了张之行自作主张的去了城外，气的匆匆下了朝回御书房摔了好几样东西，最后哆嗦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于公公，吼道，“去把那个老家伙赶紧给朕召回来！不然你也别回来见朕！”
当朝宰相亲自去迎接一个前质子，他张之行脑袋里进了水吗？本就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杀杀威风，这下好了，张之行一去，他大渊还有何脸面？！
他一个人去就算了，竟然还带走了不少二品以上官员，活生生将这次不痛不痒的迎接做了个派头十足！要不是相信他是一时糊涂，圣上这会立马就能革了他的官职送他回乡养老去！
看着于公公飞也而去的背影，圣上又摔掉了一个花瓶。
对于张之行来说，一国宰相迎接大使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既显得对对方尊重，又不失一国威严，于情于理，宰相都是最合适的职责，哪怕对面派的不过是个前质子，可既然来了，那也得叫上一声大使才对。
让亲王接待，这才是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关于圣心，陆衍离倒是比张之行摸得通透多了，也猜到这个老顽固待会就会被召回宫里，轻则罚俸思过，重则回乡养老。想了想，对着身旁侍卫交代了几句，那侍卫便掉马而去。
一旁的陌祁看了个清楚明白，余光扫过对面的张之行，不禁感叹，“王爷您今天是把好几年的善事给做了吧？”
“大概？”陆衍离应了声。
“哎，你高兴就好——”陌祁拖长了尾音，末了又想起什么，忽然转了话锋，“你真要阿翊哄？”
“那也不错？”陆衍离看着前方的十里亭，那早已有人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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