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哪句话触怒了王爷的神经，陌祁被连轰带踹的赶出了屋子，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就听得身后传来关门声的巨响。
“至于嘛！夸你你还不乐意了！”陌祁不甘示弱的扯着嗓子冲里头喊。
要换到十年前，他也算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呢！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里头搭话，陌祁就有些无聊了，干脆往楼梯上一蹲，摸着下巴思索着，现在这状况越想越觉得自己活生生像个调戏良家民女不成被赶出来的登徒子般，甚至有了还被人骂了句流氓的错觉。
怎么想都觉着怪，那里头的可是堂堂秦王，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搁在小时候，他们三还一块在郊外河边洗过澡，脱得一干二净就往水里蹦着玩闹的那种。
想到这，陌祁下意识的抬起右手瞄过去，忽然就沉默了。
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时期，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十年来一直跟着大哥在边关打仗，将那些顽劣性子生生磨成了一腔热血，也将这身少爷皮囊磨得粗糙不少。
本以为能够同家中一般谋上一官半职的武将报效朝廷，可整整混了十年，还是等不到封官拜将的圣旨。
在某一日憋屈着找大哥讲理的夜晚，陌祁记得自己站在营帐中，把头高高仰起，目光委屈又坚决，定要大哥给个说法。
而那时的陌炀，负手而立，神色复杂，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这是爹的思量，也猜着有朝一日你定会要个说法，让我别予你说道，但十年来你做的一切，让我这个做大哥的瞒着你，总归是良心过不去啊……”
陌祁不解，握拳的手松了又紧，他爹陌武堂自小就教育他们要成大渊之栋梁，替圣上镇守边关，保护大渊。
可若没有官职实权，便无法调兵遣将，只能日复一日冲在前线中，同那些普通的将士们一样，熬到战争结束回乡养老，拖着一身病痛结束生命。
这样谈何报效朝廷，守护大渊？！
自打他来了边关，见到了大哥，他就打定主意要向大哥老爹般，替他们陌家再争一口气，而这口气争了十年，换来的却是大哥的唉声叹气，陌祁不服了。
冷笑一声，陌祁拱手，身子微微倾斜，语气满满都是憋屈，“大哥是该过意不去，前五年，我在前线打仗，在后方巡逻，跟将士们同吃同住，未曾有一丝特别待遇，担心的不过就是变成这沙场中的一坯黄土，平日里连大哥面都见不上只因为官职不够。”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陌祁又道，“我没有怨言。后三年，你教我排兵布阵调兵遣将，悉心教导，在每一个像这样的深夜，我两总还在商量着战事，你说过，只有把自己毕生所学全教予我后，陌家才能再出一员大将，替大渊抛头颅洒热血。”
“而后两年，老爹不再带兵打仗，大哥却又将我弃之不顾，没了前线没了巡逻，没了战事没了教导，你将我放置在这城中任由一团野火燃烧，却烧不到它想去的地方，你不肯说缘由，我便憋了两年，大哥……”陌祁声音颤抖，带着浓浓不甘，“你告诉我，究竟是我哪儿做的不好，让你们失望了？”
这一番话，让陌炀闭上了眼睛，内心挣扎，这个弟弟十年来的转变他是最清楚不过，封官拜将也不过迟早的事，可近两年来，父亲像是想通了不少般，在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朝堂，可要比战场凶险太多了！
无法跟陌祁解释其中缘由，陌炀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良久，才缓缓摇头化作一声长叹。
“阿祁，你日后会明白的。”
闻言，陌祁再次深深吸气，却怎么都憋不回双眸中不断打转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他们陌家，宁可流血断头，这眼泪是万万不能落的！
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换不来大哥的一个说法，这叫他怎能咽下这股子委屈？！
“大哥……”陌祁低着头看向地面，声音喑哑，“没有说法……我咽不下，但是我不愿让你和老爹为难……你们所愿的……我做就是了……”
最后几个字抖得厉害，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而出，终于还是妥协了。
那是他和陌炀的最后一次对话，在那之后，陌祁便回了京，把这一腔热血重新化为纨绔，吊儿郎当的继续过着日子。
大家都说，这是陌祁的劣性难改，就算去了战场十年，怕也是躲在后方享着清福，整日都想着怎么回京罢了。
他人怎么想陌祁不在意，但即是家中所愿，那他就继续当个浪荡人儿，随心所欲便是，等到有一日或许会想通他们所为，到那时，或许他才能真正能明白，陌家要的，到底是什么。
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陌祁收回了思绪，转而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飞快起身转头看着屋内，见着王爷刚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很是无辜。
陆衍离直接了当的无视了讨好的陌祁，抬腿跨过门槛，直径从人身旁走过，出了门上车，刚坐下就看见有个厚脸皮跟着挤了进来，原本宽敞的王府马车顿时显得拥挤不少。
“出去。”陆衍离没好气。
“我不。”陌祁把身子懒懒散散歪斜靠上软垫，没个正形，“大家都是顺路，蹭个车怎么了，骑了一天马这屁股倒是有点痛……”
“…………”
“再说了，能享福为什么要吃苦不是？”陌祁又接了句话。
这话竟一时让人找不着毛病反驳，陆衍离被噎得服气，索性不再开口，闭着眼假寐。
见人又不搭理他了，距离宫里又还些许时间，陌祁被平缓行进的马车弄得有些昏昏欲睡百般无聊，索性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笑眯眯唤道，“王爷？”
不理。
“秦王殿下——？”陌祁换了个称呼。
还是不理。
“陆衍离！”陌祁将声音放大了些。
对方微微皱起了眉，仍然不理。
连着唤了几句都不奏效，撇了撇嘴，陌祁凑了过去，呼出的气息打在人耳畔，柔柔和和，“阿离。”
陆衍离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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